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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牧双眼发直。

　　就在他眼前，陈江的长剑，正顶在铁锅之上，然而，真正顶住铁锅的，却是剑柄的护手处。

　　长剑的另一端，定定的戳在高小潘的颈上，像一根穿过吸管的钢针，高小潘后颈探出的一抹剑尖，尚有鲜血滑落。

　　苏牧的担忧变为现实。

　　陈江一直毫不避讳的攻击铁锅，苏牧已经发现一点端倪，所以他才玩命般不断攻击。他看得出来陈江的目的——这BOSS一直都在猛击一点，连续三次，直到攻击的力量超过铁锅承受能力，陈江终于将高小潘捅穿了。

　　看着陈江，看着渐渐软倒的高小潘，苏牧一时竟然呆了。

　　高小潘的形象就是他自己，就好像在照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喉头不断得上下滚动，嘴里发出喝喝的不明之声，大股大股的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惊惧！颤栗！

　　种种情绪不断涌上苏牧心头，他甚至觉得，死的不是高小潘，而是自己。他已经产生幻觉了，恍惚之中，他都能感觉到一股股的甜腻感在喉头滚动，似乎有种粘稠的液体不断涌上，苏牧想呕吐。

　　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苏牧的大脑一片空白。

　　左筱筱的死，高小潘的死，这些过于真实的画面，无疑给苏牧带来了强烈的既视感，一个伪老手，面对这无异于现实的情景，苏牧在现实与幻想间迷失了。

　　“真的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恍惚之间，似幻似真的声音像划过粗糙的玻璃。

　　苏牧抬头，双目无神的看向发声处——

　　陈江正在缓缓的从高小潘颈间抽出长剑，好像慢镜头回放般，苏牧觉得陈江的速度好慢，高小潘的身体，或者说“自己”的身体，在失去长剑的支撑之后，委顿在地的速度同样好慢，就连那一口铁锅，从空中跌落的速度也完全失常了。

　　看着这完全不正常的世界，苏牧的视线在陈江、高小潘、铁锅之间不断游移，最后，视线的焦距又一次落在陈江身上

　　紧接着，苏牧就感觉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情绪，在心底熊熊燃烧，苏牧觉得自己要炸了，就像烈火中看似宁静的煤气罐，他觉得自己就是那表面宁静，内里沸腾的罐子，即将到来的，就是要怒吼般的爆发，他要炸死那个杀了“自己”的人！

　　“喝喝”

　　喉咙很干，就像着火，苏牧迫切的需要寻找一个宣泄点，而面前的陈江，无疑就是最好的发泄目标。

　　作为一个合格的BOSS，陈江是在执行他的本职工作——

　　减少敌人的数量，然后各个击破。

　　系统所选择的战斗策略，无疑是正确的，但是正确之余，系统却无法计算某些人不正常的发挥。

　　陈江转过头时，苏牧也刚刚确定目标，他正作势欲扑。

　　陈江看到的，是对面一双补满血丝的眼球，那张较具英气的面庞上，表情已经彻底扭曲，甚至苏牧的嘴角，都有口水不自知的流出，一种野兽般的暴虐感，在两人之间酝酿、盘旋。

　　面对这样不正常的对手，陈江的想法无从探知。而苏牧的选择，却是简单的，粗暴的。

　　他上了，他的动作，完全超出了新手的范畴。

　　陈江只能看到苏牧原本所在的地方，一大片泥土被蹬的飞起，然后几乎是眨眼间，一道黑影就划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猛然贴上陈江身前。映着火光，橘色的光华不断的泯灭，苏牧手中的忘川剑像缝纫机一般，密集如梭的钉向陈江右肋。

　　陈江大惊失色，还不等他反应，就感觉到右肋传来一阵密集的撞击，而他头上的体力条，也正以一个夸张的速度，流水般的飞泻。陈江是BOSS，BOSS肯定是不甘待死的，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陈江只能在第一时间选择后退。

　　面对苏牧这完全不正常的爆发，就连系统，一时之间似乎都找不准应对方案。

　　陈江后退了，而且，他后退的幅度相当之大。可是苏牧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好像预知般，依然黏在陈江身侧。陈江动，苏牧几乎是同时在动，而忘川剑，也一直朝着陈江的右肋，保持高速的，不断的冲击。

　　苏牧在无形中所选择的，同样是以点破面。

　　后退闪避无效，陈江只能反击。

　　然而，系统不知道的却是，此刻陈江的反击，在苏牧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苏牧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要砍死眼前这个人，用尽全力的砍，对方不死，自己不停！脑海之中只剩这一根筋，苏牧所做的事情，只剩忠实的执行。

　　之后陈江奋力挥剑的反击，在苏牧眼中，那是能有多慢就有多慢，就像随手挥赶蚊蝇，陈江的剑甚至刚刚抬起，就被一道光华磕偏方位，而那乍现的光华，却再次回到陈江的腰畔，继续往复的刺击，几个动作的起落之间，陈江腰畔的反光，就好比一条连续的线，完全没有断绝过的痕迹。

　　反击是必须进行下去的，由于光线问题，只能看到陈江不断的抬手，武器却不断的被外力阻挠，就像天空中延伸下一根无形的扯绳，就是要牵着陈江的武器，让其毫无规律，醉酒般在空中兀自摇曳。苏牧其人，却像是死死叮住血食的蚊子，那连接双方手臂腰畔的耀眼光线，就像是吸管，颤动着，也稳定着。陈江的体力，也遂着这连成一道线的管子，不断的流逝，消散。

　　仅仅几个呼吸起落间，陈江的体力槽就如同泄洪般不到三分之一了，他身上的护体真气，也随着体力下降黯淡了太多。

　　苏牧缝纫机般的突刺在继续，他没时间也没意识去关注陈江的体力，但是，之后的手感，却告诉苏牧，一层厚重的壳状保护膜，被他捅穿了。苏牧手中的忘川剑，也如深入牛油的钢针，毫无声息的破入陈江体内，然后瞬间拔出，鲜血喷薄，然后再深入，复又抽出，连接双方的橘色光华，渐渐染上一片黑红，陈江腰侧的血液，也从起初的汩汩如涓，变成榨汁机挤压般的吞吐，陈江渐渐无力，他的血条几乎是转瞬之间就被抽空，整个人也缓缓软向苏牧怀中，即便如此，苏牧依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莫轻言一直在远处，不是他不想帮忙，实在是他连弯弓搭箭的能力都欠奉，眼睁睁的看着左筱筱阵亡，再看到高小潘阵亡，莫轻言的心也是越沉越深。他愤恨自己的无力，但是却无法改变眼前的现实，就在他心如死灰，对任务彻底绝望之际，远处的苏牧，却超人般的爆发了。

　　或许，说爆发这词并不准确，应该说——

　　这尼玛完全是超级赛亚人之间的对决啊！

　　毕竟是晚上，莫轻言与苏牧又很有一段距离，这就造成，莫轻言眼中的苏牧，那速度当真是堪比小宇宙爆发的肾斗士了。

　　他只能看到苏牧化作一团黑影，然后极速的接近陈江后现身，之后就看到，苏牧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彻底的黏在陈江身上。而一盏探照灯般的陈江，却小丑似的，在头顶身畔不断舞动着武器，像是在热烈迎接苏牧的临幸，身体还不时发出高潮般的颤抖。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出十秒，远处，那盏光彩照人的明灯迅速哑火、熄灭。隐约中，莫轻言还能看到，陈江的身上不断的溅血，就像个漏气的气球，直到他的身体软倒在地，战斗范围之内的地面，已经遍布墨色，陈江，也从倒地后的些微抽搐，到完全毫无声息。

　　直到这时，莫轻言才看到苏牧弓着身子，停下手中的动作。

　　看着远处的苏牧，莫轻言心内百味陈杂，不可思议、惊讶、不解等等等等。

　　火光的映照下，苏牧身上已是一片血红。无论是发梢、面庞、还是衣身，满满的，都是鲜血！还带着余温的血液正从苏牧身上滴落，让他的形状看起来分外惊悚。

　　莫轻言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番场景了，他的心头甚至有点恐惧，似乎，苏牧的下一个攻击目标，就是自己

　　这种稍嫌无助的感觉，在莫轻言生平中，还是第一次出现。他也不知道自己恐惧什么，但是眼前苏牧不正常的形容，还有这惨烈的气息，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般，已经让莫轻言艰于呼吸。

　　远处的战斗结束了，苏牧先是弓身大口喘息，然后莫轻言就看到苏牧突然之间跪倒在地，紧接着，他的整个身体彻底软倒在陈江身畔。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莫轻言看到苏牧摔倒，才猛然从臆想中惊觉，他拖着无力的身体，开始向苏牧的方向挪去。

　　可是，不等莫轻言走近，他眼中的苏牧，那遍布黑红的身影，竟然渐渐变得黯淡虚幻起来，紧接着，苏牧的身影就彻底模糊，然后像瓦解掉的粉尘般消失不见

　　亲眼目睹这意外情况，莫轻言张口呆愣原地，只是徒劳的伸手，就似想抓住什么似的。

　　苏牧死了？

　　怎么会死？！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整个林间，只剩下莫轻言一个活人，伴着他的身影，唯有营寨中央的火堆，不时发出木材燃烧的噼啪炸响

　　此时此刻的现实中，天色已经开始透出光亮，X市交通大学，苏牧栖身的宿舍楼下，偶尔可见晨间锻炼的中年男女不时路过。

　　安静的宿舍之内，光线还十分的黯淡，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外，原本明灭不定的四盏绿灯，有一盏，却突兀的熄灭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苏牧自己，可能同样不自知。 网游之虎入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