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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郡关山城,这座东洲最西边的小城坐落在茫茫无边的大荒山边缘。
本来人烟稀的小城直到十年前那场祸及东洲大半个西南部的水患之后,大批家园被毁的人流北上避难,才给这座人烟稀少的偏远小城注入一丝活力,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才刚入秋月余,可这片土地已经冷得不像话。远处的高山顶上已经变得雪白,从那雪白山顶下来的寒风夹着几片稀稀疏疏的枯叶流过小城,让得小城显颇为冷清。
城北老街的一家铁匠铺内,“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
铺内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褂子,正专心的敲打着铸台上已经成型的一把犁头。这少年头发随意的束在身后,长得颇为清秀,虽然略微显得一点阴柔,但神光照人的狭长凤眼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神韵。
少年身形修长,不算壮硕,可是一把二十多斤的铁锤在他手里已经连续敲击了大半个时辰,他似乎一点也不吃力,连将铁锤提起来的高度都丝毫没变。
也许是离火炉比较近,少年似乎并不觉得冷,一直在劳作的他鼻尖和额头反而渗出丝丝细汗。
少年名叫夏欢,半年多前从距这关山城几百里外的红叶村来这铁匠铺做了学徒,本身力气就大,加上踏实勤奋、头脑灵活,手艺学得很快,单独制作一些简单物件已经驾轻就熟。铁匠铺老板也对他也很放心,最近一家人回老家给老娘贺寿去了,便把不大的铺子交给他一个人打理。
不一会儿将铸台上的犁头打造好之后,少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最后满意的自得笑了笑,便开始熄火收拾铺子,麻利的收拾完后,在身上加了件单薄布衫拿了便从外面将门锁好往城南走去。
一炷香时间之后,少年来到关山城最南边的一个小巷子,从一堵冗长高墙环绕的小木门走了进去。
这是关山城城尉司的后门,这城尉司司职整个关山城的安保事宜,关山城为数不多的武官士卒都在这城尉司办公操练,这后门便是专供城尉司的仆从下人出入的地方。
虽然是一个偏远小城,不过这城尉司仍旧不是一般老百姓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少年看起来是这里的常客,睡眼稀松的门房老头看到少年进门后只是微微的点头示意后就再次合起双眼继续养神起来,少年腼腆一笑后径直走了进去,熟门熟路的到了一个小院子前面。
院子里正对门的大厅内一个身着青褐色武官服的中年男子正与两个普通士卒说着什么,少年没有直接进去,只是蹲在院子门口等着。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两个士卒模样的人才出来,看到蹲门口的夏欢后招呼道:“小欢来了,怎么不进去?”
“大力哥,张四哥。”打完招呼夏欢笑着说道:“我看你们在说事,怕打搅你们。”
“嘿嘿,这小子,力气比我还大,就是像个娘们似的,快进去吧,外面怪冷的。”张四笑道。
少年撇了撇嘴,抬手扯了扯自己单薄的布衫,又眼神玩味的看了看张四身上的厚实棉袄,促狭说道:“谁像娘们?”
然后也不理横眉竖眼的张四,快步走进了小楼。
“李叔。”
少年跟里面的中年男子熟稔的打过招呼过后,就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喝了起来。
中年男子手中正拿着一张名单,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小子小半个月没来了。”
少年忙回道:“前些日子吴二叔他们回老家去了,铺子里活有点多,所以没来。”
中年男子抬头说道:“那吴老二忒不是东西,现在整个铺子的活都丢给你,自己倒是悠闲。”
夏欢为吴老二辩解道:“吴二叔对我很好的。”
“你一个人把他和以前那伙计两个人的活都干了,他能对你不好嘛?” 中年男子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对着少年继续问道:“最近那聚气诀练得怎么样了?”
少年有些郁闷的说道:“一直没停,闲时都在修炼的,只不过,还是不能吸纳元气。”
中年男子看了看捧着热茶正襟危坐的少年,眼神一丝遗憾之色一闪而逝,起身说道:“走吧。”然后领着夏欢往外走去。
中年男子名叫李成,是这城尉司的教头,是这偏远小城极少见的武者之一,淬体后期的修为,在这关山城是绝对的高手了。
要说起他和夏欢的渊源,还得从十年前那场水患说起。
当年相依为命的爷爷在流亡的路上没挺过去,六岁的夏欢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姑娘奇迹般并未在流亡中死去,流落到离这关山城百里多外的红叶村,被一个孤寡老人收留,一老两小靠着村子里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救济才活了下来。
两年前郡里总算下了决心要清理那场大逃难留下的诸多后遗症,随处可见的匪患便是其重中之重,当初难民无数,许多人并没有能在这陌生地方重新安身立命的资本,只能结伙做了山匪。
李成作为这城尉司的第一高手,自然也参与了剿匪,只不过出了些意外,几伙山匪不知道从哪里提前得到了消息,提前做好了埋伏,城尉司的官兵损失惨重,李成也被流箭射中,一路逃到红叶村附近才摆脱追杀的山贼,若非被外出觅食的夏欢遇到,怕是光流血就得流死了。
李成在红叶村足足养了两月才回来关山城,这两年一直照拂着红叶村的一老一少,前些日子老人刘显明去世,得知夏欢想要出门闯荡,李成便在这关山城给他找了个铁匠铺学徒的伙计,顺便还教了夏欢武者的修习之法。
刚开始的时候夏欢让李成大吃一惊,一般要几个月甚至更久的第一步初识,夏欢只用了三天就成功了,但是接下来本应当是顺理成章的聚气夏欢却反而是遇到了问题,已经几个月了,没有一丝的进展。
李成带着夏欢直接走进了城尉司的演武厅,进去之后也没多说什么,摆开架势便动起手来。
少年使的是这李成教授的一套破山拳,名字虽取得霸气,不过也只是寻常人也能修习的普通招式。
李成只是一手负在身后,将自己作为一个活靶子给夏欢练拳。
一声闷响,李成胸口被夏欢结结实实的打在上面,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少年凌空转身一个鞭腿又砸了上去,“蹬蹬”,少年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李成丝毫未动,不过负在身后的左手已经停在了身前。
李成吃惊的看着夏欢说道:“好小子,聚气没成可这力气最近涨不少啊,都快赶上淬体境的武者了!”
夏欢龇牙咧嘴的蹲在地上揉着自己吃疼的小腿,说道:“淬体境是什么东西?”
李成看着夏欢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这小子三天就能初识天地元气,他闻所未闻,而且身体的素质好得惊人,身手也不错,按理说绝对是个修炼武者的好胚子,但是为什么就是不能聚气呢?一般来说,几个月仍然不能聚气,说明武者这条路,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李成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少年,虽然几个月依旧没能成功,但是少年似乎一点也没有灰心,只要有时间就会来这城尉司修炼,他也不忍心打破少年的希望,解释说道:“淬体是修炼武者的第三个境界,能淬炼人身的血肉肌骨,体魄五识,不但能让人体魄更强,反应也会更加敏捷,而且还能增加人对于天地元气的融合度,聚气成功之后达到淬体境,才能算是真正的武者!”
夏欢哦了一声,眼中闪烁出向往的神情。
李成侧身悄悄的揉了揉自己的胸膛和左臂,刚才让夏欢结结实实的打上一拳,他这个淬体后期的武者都有些吃疼,也不知道这小子这身力气从哪里来的?对夏欢说道:“去吧,修炼室现在正好没人,一会儿吃饭我叫你!
“好勒!”夏欢起身向边上一间小屋走了进去。
这小屋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与其他房屋并无两样,只是屋子正中央放了一块深褐色的条形木块,周围摆了两圈蒲团,只不过进去之后便会闻到一股异香,这是屋子正中央那块名叫宁神木的木块所发出来的味道。
这宁神木是制作宁神香的主要材料,可以助人凝神入定。武者初识之时若是有一根宁神香来集中意念,感应天地元气便会事半功倍,平时冥想吸纳天地元气之时也能帮人意念更加敏锐,利于修炼。
只不过这宁神木可不是随处可见,产量极少、异常珍贵。九州大地以武为尊,对武者甚为看重,所以这关山城虽然地处偏远,可还是被郡府配备了这么一块。
夏欢进屋之后便随便找了个蒲团坐下,心中默念了一遍聚气诀之后,便闭上眼睛开始继续尝试吸纳天地元气。
坐下后不久,在宁神木的帮助下,夏欢很快就已经沉浸在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之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轻飘飘的,似乎是悬浮在了空中,他的周围是一丝丝温暖的轻风,而且夏欢能感受到这些轻风会时不时闪过一丝丝是五彩斑斓的光芒。
这是人在初识之后才能感应到的景象,那一丝丝的轻风,其实就是天地间的天地元气,但只是感应到并没有什么作用,要将他为己所用,吸纳到自己的身体之中淬炼身体才算是一个武者!
夏欢几个月前在这修炼室内只用了三天就初识成功,但是接下来的聚气却始终不能成功,根据聚气诀上的法门,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体中那虚无缥缈的窍穴,但是这些天地元气就是不为所动,为此少年也很是苦恼。
夏欢正沉浸在虚无缥缈的元气世界畅游时感到有人进了这修炼室,他也没在意,以前也会经常碰到这城尉府的士卒来这里修炼,不过大家都会小心翼翼不打搅到其他人。
可这次不同,来人非但没有噤声反而在大声的说着什么。下一刻便觉得有人在推自己,夏欢只得从冥想中退出来。
夏欢睁开眼后吓了一跳,只见一张狭长丑陋的人脸正在自己面前,抬起的双手正要再次推在自己肩膀之上,夏欢身体本能的往旁躲开,右臂抬起将那快要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扫到了一边。
“哎哟!”
一个身着灰白色布衫的身形从夏欢一旁窜了过去,双手在空中胡乱挥动,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然后直接扑到在了地上,看打扮,应该是一个家仆。
夏欢惊魂未定,回头看到一个人已经扑倒在了地上,赶紧起身想要去将他扶起来。夏欢刚站起身,门口一个声音传来:“哪里来的穷小子?看你也不像这城尉司的人。怎么会在这修炼室的?”
夏欢循声往门口望去,一个头顶玉冠、身着烫金锦服的青年正站在门口眯起一双本来就不大的斜眼打量着他。
不过夏欢并没有停下动作去回答他的问题,少年觉得自己推倒了一个人,得先将人家扶起来道歉,径直的走到了后方那家仆身边,边伸手去扶他嘴中边说道:“这位大哥不好意思,那个……”
夏欢说到一半差点没笑出来,那家仆起身后嘴上和鼻子上全是尘土,嘴角还沾着这屋子内蒲团上掉落的一小截蒲草,正在不停的啐着口水,不过想着是自己将人推到的,少年抿嘴憋住后继续说道:“刚才并非故意要将你推倒,还请见谅!”
那家仆已经自己起身来了,一甩手躲开了夏欢扶他的手,眼神恼怒的看着夏欢,本想要动手教训下这让自己摔倒的穷小子,但是自己主子没发话,只得擦着脸上和嘴上的尘土回到了自己主子身边。
那锦服斜眼的公子哥夏欢不搭理他的问话,顿时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再次冷声说道:“本少爷问你话你没听到么?”
夏欢这才面向这锦服斜眼青年说道:“在下是李成的侄子,到这里修炼的!”
李成虽然官职并不大,但好歹是这城尉军总教头。曾经告诫过夏欢在这城尉司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他侄子,想来在这修炼室修炼一下就是主司大人也不会计较什么。
锦服斜眼青年皱了皱眉向身前仆从问道:“李成是谁?”
那仆从说道:“好像是这城尉军的教头。”
锦服斜眼青年听后面露不耐之色对夏欢冷声说道:“你出去吧,本公子要在这里修炼。”
夏欢听也是来修炼的,也没有太在意,平时都会有这城尉司的官兵在这里面修炼,心想他肯定怕是修炼时被人打搅,便指着最边上的一个蒲团笑着轻声说道:“我到那边去,你安心修炼便是,放心,我不会打搅你的。”
说罢转身往最边上的蒲团走去打算继续冥想。
那锦服斜眼公子哥见这穷酸少年竟违抗自己命令,厉声说道:“你要是这城尉主司的亲属,本公子还勉强将就一下,你一个区区破教头的侄子算什么东西,你当什么阿猫阿狗都配与本少爷一同修炼么?”
然后极其嫌弃的对那家仆说道:“赶出去!”
这家仆平时就跟着自己这主子横行霸道惯了,先前被夏欢推倒在地丢了脸面本就怀恨在心,只是在这城尉司中他一个小小家仆也不敢太放肆,所以才忍气吞声,此刻听到主子吩咐后立马就冲向了夏欢,正好要趁机揍他一顿。
夏欢听到这斜眼锦服公子的话微微皱眉,平时这修炼室经常人满为患,蒲团不够席地而坐的也有不少,从来没见过这么霸道的,正想开口就见那仆从挥着拳头向自己脑袋打来,夏欢赶紧将身子一侧便躲了开去。
心里早有算计的恶仆一拳被夏欢躲开更是怒火中烧,转身挥起一套蹩脚的拳法就向着夏欢再次扑去。
夏欢见状也条件反射般,手中拳头便迎了上去。
然后那仆从便再一次的躺在了地上,而且嘴角和鼻子中鲜血长流…… 武乱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