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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地。汉人连行医都要和咱们抢生意。这半天。连个鬼都不上门!”占城港一处“柴巴”巫医馆里。岂止门可罗雀。简直是空空如也!几个巫医无奈的嚼着甘草根。打发下午无聊的时间。
大街斜对面的乔氏医馆门庭若市。把生意全抢光了。哼。汉人的东西就有那么好?喂草药、熏骨头问卜、再向梵天和毗湿奴大神祈祷。该好的人就会病愈。不该好的就会被大神收走灵魂。咱们占人几百上千年就是这么干的。汉人的医学。汤药、按摩、针灸。花里胡哨地。能和大神传下的医术相提并论吗?
几个巫医烧起了牛骨头。虔诚的祈祷却带着滚滚杀气:“无所不能的大神啊。请你降下闪电。把这些可恶地汉人烧成灰烬!”
与巫医们的愤怒相反。在乔氏医馆前排队的人。则交口称赞着大夫的回春妙手:“这位先生。是做过大明御医的。一手绝妙医术。当年在南京都大大有名!”
南京。天朝上国曾经地都城。御医。天朝上国的御医。在占人心目中。就太不得了啦!一个身材矮小瘦削地老头子问道:“天朝强盛富庶。胜过占城百倍。它的御医。怎么会到咱们这儿来开医馆呢?”
是呀、是呀。在占人心目中。天朝强盛、辉煌。华美的丝绸和瓷器。展示着它的富庶。充塞洋面的水师。昭显着它的威严。天朝皇帝。就像天空中永不坠落地太阳。百年千年普照着陆地和海洋。朝鲜、占城、日本、真腊、安南、……不管你对周围的小国弱国多么的不可一世。但它们的王。在大明天子面前必须低下高昂的头颅。必须匍匐在地上称臣纳贡!
如果说大明天子就像正午的太阳一般不可一世。那么他身边的御医。也如夜空中的巨星。遥不可及、高高在上。这样一位伟大的人物。怎么会抛下中原的荣华富贵。到偏远地占城来行医呢?“你们还不知道吗?”一个头缠彩布。身穿丝绸长袍地商人说:“满清鞑虏南侵。天朝已经不行啦!。就连东宁都沦陷了大明灭亡了。眼下。连天朝的御医都逃到咱们占城来了。”
老头子就叫道:“啊呀。怪不得最近汉人越来越多。原来都是逃难的!汉人不是说大明天朝雄兵百万、战无不胜吗。那鞑子如何就能打败天朝?难道他们有三头六臂?”
“来来来。莫让别人听见。”招呼众人围拢。商人放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们这就不知道了。鞑虏是极北苦寒之地生长的。身高丈二、腰阔三停。红眉毛、绿眼睛。骑马一天一夜能跑上千里地。开弓射箭。能射落三里外的老雕。渴了喝人血、饿了吃人肉。就如咱们神庙里天龙八部宗当中的罗刹妖一般。天朝便有百万大军。如何能够抵敌?”
妈呀。鞑虏这么恐怖。万一要打咱们占城怎么办?几个占人就吓得直打哆嗦。仿佛那怕人的“鞑虏罗刹妖”已经骑着马、拉着弓。从北面冲杀过来了。
占城本部民不过二十多万。全部男丁征兵也不过七八万人。百万大军的天朝都倒霉了。占城怎么挡得住?
“嗨。想那么多做什么?没用!该吃吃。该睡睡。该看病还得看病。鞑虏若真来。咱们不会开船跑么?要不。躲进深山老林。他能把我们怎的?占人可不像汉人那么好欺负!”商人说这些话时。心头还暗自有点小得意。往日汉人商人一个个头抬到天上去了。自己做生意争不过这些人。占城官员还对他们曲意优容。想使点小手段都不成---官吏中没人敢和天朝上邦的子民作对啊!
哼哼。现在就好了。大明倒了霉。在占城的汉商脑袋就耷拉到了胸门口。官吏们时不时的去套点钱。自己也做了几宗强买强卖地勾当。有些会看风色的泼皮混混。也找上门去。敲诈勒索无所不为。连天朝都亡了。汉人还能怎样?将来。不做鞑虏的刀下鬼。留在占城。也是做占王的奴隶呢!
“父王。父王不可啊!”小王子和妹妹公主跪在占王膝下。痛哭祈求道:“天朝与我占城三百年交好,更列入不征之国。册封从不拖延。进贡更是翻倍回赐。汉商和咱们通商往来。钱利颇大。占城若不是在南洋和大明之间。怎么可能有现在的富庶?占城不忠天朝。必遭祸患呐!”
“天朝、天朝。你只知有天朝。却不知满清才是如日中天!”大王子瓦达指着弟弟骂道:“天朝已经完蛋了。如今的天朝不是明。是清!毗湿奴大神在上。你收了那些汉商多少金银贿赂。这般替他们说话?”
数百年与大明交好。忽然要改换门庭。占王为首的一班人也不知该听哪边的。果里本是个黑到家地冷门王子。往年坐在家里鬼都不上门。每年见到国王的次数决不超过三次。他甚至怀疑父王都忘了还有这个儿子。最近。主持与南洋明军的贸易。出口牲畜粮食。换回海盐盔甲和武器。这笔贸易对占城的意义实在太大。忙果地地位才逐渐提高。若是投降满清。自然和大明闹翻。自己岂不是又从天上打回地下?所以果里力陈要抵抗到底。决不降清。
大王子瓦达则不同。一则。他本是占王青目的接班人。近来这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弟弟却越来越受宠。威胁到他的地位。自然要全力反对;二来。他也盯上了占城汉商积聚的丰厚家财。和大明一翻脸。便带兵抄家去。大明已经亡了。汉人就是无根地浮萍。瞧着他们精美的房子、漂亮地汉姬、大把大把的金银。不抢一把实在心痒难耐!
听得弟弟一再反对。父王也犹豫不决。瓦达急了。抽刀在手。指着弟弟喝骂:“这厮要将占城卖与残明。让残明做鸠占鹊巢的勾当!父王请看。这是林三原一年前给他的书信。我派人盗来。一直藏在怀中。若是果里悔悟便不拿出。谁知他的心已经和摩呼罗伽一样的狠毒。为了荣华富贵。竟要助外人夺父王的基业!”
占王接过信一看。林三原写地。内容是“请占城出兵助阵。”当下心头火冒三丈。将信摔到果里脸上。
果里也惊得呆了。眼睛瞪得老大。能和大王子正面相争。已是他的极限。谁知惹得父王雷霆大发。积威之下。脑子里一团乱麻。话都堵在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来。
妹妹捡起信。抻平了细看。
瓦达盯着这个异母的妹妹。年纪虽小。已是唇红齿白。颇有几分颜色……若是父王归了天。倒好收她做个妃子。咱们占人才不像汉人那么多规矩哩。
公主看完信。不解的问:“父王冤枉哥哥了。信上只说借兵。并没有谋夺占城啊。”
这个问题不用瓦达回答。占王已暴跳如雷的吼道:“欺我年老昏聩吗?东宁沦陷残明一部分南撤。这事尽人皆知。先借兵、后谋地。大明被鞑虏逼急了还有什么顾忌?”说完看了看果里。父王的眼神冷得让他打了个冷颤。父王的声音更是冷得怕人:“来人呐。将公主关进后宫。不准出宫门一步。将这忤逆不孝儿削为庶民。给我打出宫去。今后永远不许他入宫!”
王宫卫士拿着棍棒。夹头夹脑的把果里打了出去。看着弟弟失魂落魄的背影。瓦达嘴角露出刀刻般的狞笑:嘿嘿。岂止贬为庶民。等过几天风平浪静。老子找几个心腹。神不知鬼不觉把你小命送掉!
乔智伸出两根手指头。搭在一个占城贵族地手腕上。感受着他地脉搏。
逃到占城。实为无奈之举。乔智知道。只要投降满清。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自己的地位决不会低。按鞑主康麻子用人方针。几乎肯定还能做御医。到时候自己权势倒远远超过原来哩。
当然。这种念头只在心里冒了冒头。就被他坚决剪除了。夷夏之别、忠奸之辨。就在这一念之间!
在东宁。朝政握于郑氏之手。自己尸位素餐。一旦有变。不过是白白送死。既做不得认贼作父的汉奸。又不甘一死博个忠名。便只好外逃占城了。
家产虽多。坐吃山空不是道理。开个医馆贴补家用。还能广通声息。与那占城显贵来往一二。总比坐在家里当瞎子、聋子好。
乔智为那贵族把好了脉。旁边书童便递上纸笔。正要开方子。就听得外面街上一阵喧闹。好歹是大明天朝的前任御医。果里王子的贵宾。谁敢来找麻烦呢?
“国王谕令。乔智图谋不轨。图谋我占城基业。罪恶彰著。发兵捕捉满门老幼。暂时圈禁。嗣后递解出境!”
什么图谋基业?乔智惊讶莫名。他就是为了怕占王疑心。到占城后只字不提前事。
小孩哭、妇女叫。乔智家里乱成一团。堂堂大明御医。到此地步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街面上更不得了。瓦达带着手下兵丁。借口“汉人都是同谋。要害占王。谋夺占城土地”。一家家汉商堵门查抄。
往日恭顺的占人。一下子红了眼睛。谁都知道汉人富裕。这抄家能抄出多少好东西?就有不怕死的混混无赖跟着兵丁钻进去。顺手牵羊摸他一把。
嘿。奇了。以前官员们对汉商是客气恭敬。现在却凶得像活阎罗。连妇人头上带的珠宝都要掳了下来。混混无赖浑水摸鱼。兵丁们也不来管。
从抄家到殴打。从盗窃到抢劫。国家的武装力量和地痞流氓同流合污。撕下了文明的画皮。露出了野兽的凶残。
整个占城汉人哭声震天。所有的汉人都在血泪中哭喊。王师、王师在哪里?大明王师。来救你的子民啊! 明末之军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