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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最后的咏叹
审判之所,面对封尘的语言,所有在座的血族这一刻都处于震惊当中。
“马库斯大人在上!我今天竟然发现如此恶毒的阴谋!”
“人类!果然是阴险的种族!”
“千百年来也有谋逆血族的人类,但谁也没有在如此神圣的审判之所这么嚣张!”
“死罪!这个人类无法得到原谅!”
……
封尘这一刻站在审判高台上,俯瞰所有血族,他面色充斥着无尽愤怒,身后高台之上的维克多一双深蓝色的瞳孔上爆发出强烈的杀意,苍老的皮肤下面血液涌动,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气萦绕在高位周围,就连身下的四名小议会成员也挂满怒气。
“想不到我们今天会被一个杂碎人类戏弄!”
封尘冷哼一声,他很满意现在的形势,就这样,战火和矛头都指向自己,那瑟琳娜,可活。
克莱因见局势马上不受他控制,急忙振臂高呼,“血族的同胞们不要被这个人类的谎言所迷惑!”克莱因在血族中还是有一定威望,几百年的执行官不是当到狗身上的。
台下的血族和高台上维克多几名身份尊贵的血族看向克莱因,克莱因暗自擦一把汗,二话不说给将封尘锤翻在地,然后一甩手里的鲜血。
“血族是一个伟大的种族!我们允许错误发生,但绝不允许逃避错误!瑟琳娜和这个叫封尘的人类同流合污!我相信这个人类只是躲在黑暗处一条狂吠的野狗,而瑟琳娜就是那名朝阿米利亚夫人挥刀的刽子手!这名人类明显在为瑟琳娜开脱她所犯下的罪行!这一点罪无可赦!!”
“我提议!对这名人类施行生命放逐!”
封尘目次欲裂,他被克莱因重拳锤翻,高阶血族的力量尽管无法比拟狼族高阶,但也是普通人无法承受,封尘感觉五脏六腑像是被砸爆一样,一大口一大口的绿色胆汁混合着鲜血吐出。
“生命放逐是血族独特的手段,你不会死!”克莱因一脚踏在封尘脸上,他俯身凑到封尘耳边,看着封尘倔强的脸低语道:“怎么样?人类的杂种,生命放逐下你不会直接死掉,你会看着你的浑身每一寸血肉像海绵一样干枯,剥落,那种血肉剥离身体的痛苦难以想象,那种看着自己生命流逝的强烈感官会让你的神经慢慢崩溃,你会变的无比衰老,然后‘砰’的一声,化作飞灰。”
“你这个……混蛋……”克莱因将封尘一脚踢远,然后转向满脸不甘的瑟琳娜,嘲讽道:
“多么迷人的花朵啊,可它绽放在罪恶之上!”
“克莱因,求你不要对他,”瑟琳娜眼神中露出最后的祈求,克莱因狠狠一脚踹在瑟琳娜的腹部,然后冷声道:“晚了!”
瑟琳娜眼中最后的光辉消逝,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封尘,死灰般的脸上露出惨笑以及不甘。
“哪怕这名人类身后站着至高也无法洗脱他的罪恶,我会联合马库斯亲自拜访那位至高。”维克多幽幽说道。
“同意!执行生命放逐!附议!立即执行!”
“同意!执行生命放逐!附议!立即执行!”
“同意!执行生命放逐!附议!立即执行!”
……
这时,八个角站的银甲精锐同时将双手重剑插入凹槽之中,随着地面的抖动,一个古老的台子摇摇晃晃升上来,在台子上面放着一个古老的木碗,那木碗到处都是灰尘以及残破的蛛网。
克莱因迫不及待的将它取下,然后从地上拉起封尘一拳砸在封尘腹部,封尘知道要发生什么死死咬住牙,一双怒目直视克莱因,瑟琳娜在一旁无能为力,四道铁锁将她固定在审判之台中央。
“刀!”克莱因两刀将封尘的双腿钉死在高台上,然后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撬开封尘的嘴给他灌下木碗里的黑色液体,封尘满嘴是血,他口齿不清的吼道:“克莱……因……我必杀……你!”
瑟琳娜将头颅低在地上,而后又抬起,最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我为血族出生入死几百年,换来是朋友被生命放逐,我被审判,克莱因,你满意了吧。”瑟琳娜语气极其平淡,而平淡之下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愤怒。
“下面执行瑟琳娜判决!日焚!”
底下的血族同时拿出准备好的遮阳伞,日焚是处理死罪血族最有效的方式,审判之台的中央天窗会在一天当中阳光最足的时刻打开,那炙热如火海的阳光会在将血族的所有点燃,烧成飞灰。
瑟琳娜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封尘,她能感觉到封尘的心跳正在慢慢停止,而他那年轻的身体在不断老化,头发慢慢变白,皮肤慢慢变的褶皱,干燥,衰败,腐朽。
她站的笔直,八名血族银甲精锐双手握住重剑把柄,剑身插入平台,半跪于地,双手用力一板,随着审判之所四面墙壁中传出的齿轮声,瑟琳娜头顶的天窗正慢慢打开,一束阳光透过层层黑暗照射在她肩膀上,犹如一把燃着烈火的光剑刺入,瑟琳娜身体剧烈颤抖,她的肩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
这是有效的方式,但对于血族也是最残酷的审判方式,日焚不是一瞬间将所有阳光引入,它会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来,宛如凌迟。瑟琳娜头颅偏向一边,她目光看着封尘,透出无尽的眷恋和悲伤。
“如果当初你答应我的请求又怎能到今天这一步?瑟琳娜,多美的一枝花啊,可它此刻正在燃烧!”克莱因抿着笑意说道,一看到自己的猎物在濒死之际还对自己冷眼不屑,对那个废物却青睐有加,他绕到瑟琳娜身后拽住她的头发,解气的说道:
“那个杂碎已经没救了,可笑,自己都大难临头至极还在口出狂言说要杀我?!可笑至极!”
瑟琳娜任由克莱因出言侮辱,她苍白的嘴唇嗡动,一行清泪顺着淡蓝色光晕般的瞳孔流出,这一刻她再也止不住悲伤。
“停止了……”
封尘的心跳声在这一刻停止,归于平静,而瑟琳娜头顶的中央天窗也被再次打开一条巨大的缝隙,在那束足以毁灭她的阳光照下之时,她双眼没有丝毫恐惧,只有眷恋和决然,以及一颗被血族刺的千疮百孔的心。
“我在黑夜中存活几个世纪,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向往着光明,真是……可笑……”
周围的附议声,高呼声,克莱因耳边的低语侮辱都将烟消云散,然而闭眼等待最后时刻的瑟琳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感,然后她睁开那如蓝宝石般的眸子,再次看到这个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被静止在原地,瑟琳娜眼睛瞪大,光线无法捕捉,更无法装在某种介质中,而此刻,那束毁灭之光像是一把金色的光剑一样被物质化,它被静止在头顶上,在那最接近的光线前端是一处无垠的虚空,黑的纯粹,宛如吞噬光线的深渊。
瑟琳娜一转身,身上的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原本嘈杂的审判之所能此刻格外清晰,她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能看到高台底下的两百多名血族每个人都被定格住。
维克多还保持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四名小议会成员,一动不动……
克莱因保持着转身的动作,瑟琳娜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仿佛只有她一个活着,所有的呼吸声、心跳声都没有。
“美如油画,这就是濒死才能看到的画面吗?”瑟琳娜想伸手触碰那束阳光,但传来一阵阵刺痛感,在周围的黑幕下,此时审判之所化作世界之台,空气中漂浮的微絮定在空中,甚至不知哪来的一根柔软洁白的鹅毛定格在台上,闭上眼睛中央天窗外的世界似乎能听到那圣洁无比的咏唱,而这所有唯有一能动的是一位被锁死的黑夜女神。
突兀定格住的画面,瑟琳娜感觉到一丝空气的流动,先是像一位姑娘在耳边的呵气,随后猛然剧烈起来,狂风从中央天窗如奔腾怒吼的长河倒灌而来。
在瑟琳娜不可置信的眼光中,整个审判之所的天顶被某种伟大腐蚀,化作一粒粒沙子被狂风吹走,外面的天空这一刻群云汇聚,遮天盖地。整个世界变的昏暗起来,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大雨转瞬而来,同时夹杂着冰雹,那外面的草坪上浮起一层冰冷的霜气。
自然在这一刻错乱,季节错乱,无数规律同时交错。
伴随着阵阵雷鸣,闪电,狂风,云卷,这个世界越发的昏暗,宛如即将毁灭。
然后她目光迷离,苦苦在着错乱的自然中挣扎,最后再也坚持不住,半跪于地,此时,她瞳孔猛然一缩,仿佛听到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然后目光死死盯着早已失去呼吸的封尘。
“我听到心跳声!”瑟琳娜这一刻浑身颤栗,头皮发麻,她脸上充斥着狂喜,“封尘还活着!”
心跳声越来越大,最后这片天地回荡着强有力的心跳声,而此时再透过层层云卷便能看到那日月同辉。
“这是真的……我能听到……”瑟琳娜喃喃自语,紧接着她再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数虚影从暴雨和冰雹中走出,他们有的带着无尽杀意,有的圣洁无比,有的奇形怪状,此时围绕着整座审判之台,目光盯着倒在地上的封尘。
一只奇形怪状的家伙,不像人类,在它的身上刻着古罗马数字,表示“十二。”
一只只庞大的野兽,通体黑白,气质如古,没有一丝声音,它的名字叫默,此刻尽数跪伏在地。
一匹燃烧着赤炎的战马通体被鳞片覆盖,正围着封尘低声嘶鸣,其声如血泣,另人心生悲怆。
一个闪动着宽大翅膀的虚影宛如恶魔之姿,此时不断散发着悲愤之气围绕着封尘盘旋。
然后从雨中再次走出三百个浑身散发滔天杀气的虚影,血色的长枪,固若金汤的盾牌,以及那猩红的披风随风飘扬,他们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封尘,像是在等待什么,瑟琳娜和其中一个对视一眼只感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这都是什么?!”
这漫天大雨中最后走出两人,一个身穿黑色盔甲,一手夹着伤痕累累的头盔,一只手握着一柄残剑,她模样绝美,整个人散发着邪恶之气,如墨色般的长发不沾一丝雨水,而后她站在封尘身边,默默看着,然后静待于此,瑟琳娜只能从她身上感觉到无尽悲伤。
在一转头,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女子徐徐走来,宽大的兜帽遮住她的容颜,瑟琳娜只能看到她露出在外面惊艳且白皙的下颌,以及那如玉般的双臂。
这一刻风雨更加疯狂,瑟琳娜像是知道什么,她对着那群虚影吼道:“救他!救他!封尘还有心跳。”
一个足以震穿耳膜的炸雷突然响起,瑟琳娜在雨中喷出一口鲜血,而后她似乎看到封尘的生命之火在这道惊雷之下隐隐有覆灭迹象,她惊恐的喊道:
“不!!”
戴着兜帽的女子洁白的双手交错,站在封尘身侧,此时她身上庄严、肃穆、古老,而这个世界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一瞬间震碎耳膜的惊雷接二连三炸起,落雨磅礴如海。
这个世界在怒嚎!在悲鸣!在颤抖!瑟琳娜瘫倒在地七窍流血。
而此刻那兜帽女子红唇轻启,圣洁无比的咏叹从这苍茫而又癫狂的世界传出。
如海的落雨无法阻止!道道炸响的惊雷也不能掩盖!
“大地在燃烧
命运在低语
黑夜在哭泣
真理已被剥夺
灵魂永恒徘徊
我愿永远离他而去
我愿从此和他不再相见
我愿不再凝视他的脸庞
我愿不再对他言语
我愿将他从我记忆抹去
……”
某种极其清脆的声音在风雨中崩碎,无比清晰,瑟琳娜看到从兜帽女子身后那片大雨滂沱之地,慢慢浮现出上百道和她装饰一模一样的虚影,她们双手交叉而握,捧在胸口,无比虔诚,而那兜帽女子如众星捧月般的站在这座高台之上。
声音越发明亮,越发高洁,越发震颤,那云卷被打开一道口子,一束阳光透过层层黑暗落在地上,照在水里挣扎不屈、无比洁白的白莲花上,午后的时间在瑟琳娜眼里仿佛才刚刚破晓,看着那一株摇曳的白莲花,瑟琳娜看痴了,迷醉在其中。
从上百道虚影上透出一抹蓝光覆盖在封尘身上,璀璨且不乏柔和,冰冷且不失温暖。
兜帽女子身后的上百道虚影此时齐齐开口,汇聚上百道圣洁的咏叹,这一刻震耳欲聋,盖过那炸响的惊雷!天地之间的所有雨水被逆推而上!直冲云卷!
“我在此刻请求
存在啊~
请您侧耳倾听
我愿将我一切奉献于此,只为他苏醒
我将长尽于黑暗永世之存,只为他指明黑暗
我将万世捍卫真理,只为他不沉地狱
我将无怨肩负众生命运,只为他高唱不朽
我将于黑暗中找寻归宿,只为他加冕神冠。”
最后的咏叹,最后的圣曲。
当尾音完毕,那百道虚影,战马,石像鬼,三百虚影,黑色绝美女子,兜帽女子这一刻齐齐消散在天地之间,而这个世界已然回归正规。
一切的一切像没有发生一样,审判之所的房顶再次回归原位,中央天窗完整闭合,狂风和如海倾盆的灭世暴雨消失无踪,自然又回归正轨,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台下又传来上百道高呼“死罪”的声音,维克多静坐在高位之上,瑟琳娜的世界像是活过来一样,再次充满烟火味。
克莱因不屑的将一口吐沫吐在地上,口气轻蔑,“还像杀我?杂碎东西!”正准备转身离去,他突然扭头看向到底的封尘。
所有血族都齐刷刷看向原本死亡的封尘,就连维克多也不移视线。
“没想到这个杂碎还没死?”克莱因冷声嗤笑,“让瑟琳娜死在你面前才是最大的惩罚!”
封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衰老,和维克多沉睡时的状态差不多,然后在瑟琳娜呆滞的眼神中,右臂化作飞灰,一道道紫色的花纹袭上他的全身,原本眼睛的位置迅速干瘪,然后唯一的左手轻轻拔掉钉在双腿上的武器,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站起身。
瑟琳娜像是重新认识封尘,此时封尘身上的气质和之前完全不同,简直若判两人,之前封尘身上有股柔弱不堪,畏畏缩缩,毫无主见的感觉,而此刻完全蜕变的一干二净。
“哎呦,眼睛瞎了,手也断了,人也苍老,你还能活着!真是像恶心的牛皮糖一样!”克莱因嘲讽道,“这才是生命放逐的意义啊!”
封尘沉默不语,良久,他才开口道:“我本以为和冥语死在冷染手里,连同那片芦苇荡一起埋葬,却没想到主神居然存在,也没想到主神会挖这么大的局。”
“为了我塑造一个真实的世界,只是让我沉迷其中,主神,不得不说,好大的手笔!!”
“为我重新塑造血肉,但存在的规则无法更换,只能篡改,主神只能将我浓缩在那具血肉之中,然而这种状态下的我才是最真实的我!”封尘仰天长笑,那是重新获得生命的喜悦,这是任何喜悦都无法比拟的。
在片刻就接受完主神为他塑造的前一具身体上所有记忆,封尘自言自语道:“虽然那具身子所在的地方是假的世界,但我也算经历过,悲欢离合,人情冷暖,好像自从遇到存在这个家伙就再也没有好好体验过。”
“现在,该和那具身子和世界说再见的时候了,他是我,我也是他。”
接着,封尘失去双目的头颅转向克莱因,露出一抹无比灿烂的微笑,宛如那冬日午后太阳般的温暖,不仅如此还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克莱因,你想怎么死?” 最终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