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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琴海上,一道身影带起一片浪花极速掠过。
在前方肉眼能看到最远的地方,封尘强化过后的视力也变得极为模糊,越朝前靠拢,自己所处的海域的光线越加黯淡。
封尘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明明正午,为何像是夜色即将到来?”于是他催促木头加快速度。
木头使劲儿地煽动宽大的皮膜肉翅,上面闪过一串金色而又古老的花纹,速度又提几成。
黑色,某种黑色,只要看一眼就无法挣脱出它的颜色。
深渊,不知万万丈,血色的大地,血红的一切,厚重的血腥味,阿特米西亚的眸子闪过一丝恍惚,然后她回身扫视着这片土地。
“这里是哪里?刚才雷撒拿出了一个陶罐……”她站在原地思索着,突然,背后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谁!”阿特米西亚猛的一回头,但什么也没有,只有这血红而又死寂的世界。
手里的武器攥的紧紧的,她开始反方向的一步步行走在这无边无际的世界,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令她很不舒服,同样,在她的背后,还有那令她压抑的深渊。
是的,深渊在凝视某处,整个延绵不知万万里的大地裂缝从天空往下看,就像一只眼睛,静静地凝视着这个世界。
时间?她感觉不到,这个世界没有日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已经静止。
一万步……
五万步……
十万步……
……
没日没夜的行走,阿特米西亚状态越来越糟糕,她的面色煞白如纸,上面露出苦涩至极的笑容,原本骨感充满美感的身子佝偻起来,红润的嘴唇变得毫无血色,干枯泛着死皮,头发也变得枯黄,而她原来深邃如星空般的双眼,也失去应有的明亮,整个人如同那飘摇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真正令她恐惧的是,她身上的黑色战甲不知何时锈迹斑斑,原本冷若寒光的利剑也变的如此,无私时间却在此时将她本身与她的物品区分开来,越显的错乱。
她的心同样如此,时间的错乱加速了她的错乱,但她咬咬牙,依旧朝前蹒跚。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景色使她熟悉,因为她再次看见了那道深渊。
一切又回到原点,而自己的模样已是天差地别。
嗤笑一声,阿特米西亚露出无力而又绝望的笑容,她轻轻踢起脚边的一块石头,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地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她怔在原地,这声音,好像从哪听过,但自己已经记不清,好像是几年前?有好像是昨天?
可就在此时,在阿特米西亚不可置信的眼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黑色的战甲,如泼墨般的长发,白皙而又绝美的侧颜,她好像站在原地思索什么,也许是自己发出的声响惊扰到她,她拔出手里的武器,猛然回头。
靠着手里残剑支撑身子的阿特米西亚看到另一个自己,她激动的喊出声,大声比划着什么,但对面的她什么也没有看见,然后径直走过来,从自己身子穿了过去,一步步离开自己。
阿特米西亚跪倒在原地,她目中再无一丝光泽,她举起锈迹斑斑的残剑朝自己的心口插去,一股股血液喷然而出,浸入地面,将这原本血色的大地再铺上一片红色,临死前的阴冷让她紧紧蜷起身子,她最后回头看向之前路过的无边无际的血色大地,她的心跳出最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原本无边无际的血色大地上,堆满密密麻麻的尸体,不计其数,她们胸口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血不断从里面流出,浸入大地,她们都和自己保持着一样的动作,蜷着身子,露出头颅,紧闭着双眼,然后她们的模样,和自己一模一样。
突然,这无边无际的“她们”齐刷刷瞪开双眼,无数双眼睛凝视着即将死去的自己,血色大地响起歇斯底里的女人尖锐刺耳的声音。
“还差一个!!”
日食来的快,去的也快,这片土地很快便恢复原来的样子,悠闲的阳光,嬉皮的浪花,以及飞远而又归来的海鸟。
刚才由于日食的缘故,两军也暂时停止交战,现在日食已过,双方又蠢蠢欲动。
米斯托克列斯率领的希腊联军组成无比坚固的防御,波斯海军在他们副统领克列斯特指挥下后撤回战舰,这时,从阿特米西亚所在的战舰上传来阿特米西亚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
那声音的悲惨让所有能听到的人都身子一颤。
“波斯的主舰有变故!”米斯托克列斯第一时间判断出,他咬咬牙,面色复杂,现在再发动一次突袭绝对可以将波斯海军打的措手不及,两军之战,将领是主心骨,若是将领突发变故,队伍肯定暂时大乱,那个时候突袭,想必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将军!”从一旁冲出一个身披盔甲的希腊士兵,单膝跪地,激动的说道:“斯巴达的军队已经到达!”
这一消息另米斯托克列斯大喜过望,他不再犹豫,再次拔出长剑,吼道:“所有人!冲锋!!”
而波斯这边,克列斯特还没来得及下达命令,见对面希腊联军如潮水般涌来,仓促之中急忙下达迎战的命令,但此时大部分波斯海军已经不想刚才,主将的哀嚎如一盆冷水浇在他们心头,也只能仓促应战。
“桀桀……”
以为自己已经死去的阿特米西亚被一阵怪笑吵醒,她匍匐在甲板上,神色恍惚,前面厮杀的声音,海风刮过自己脸颊,以及船舷两侧溅起的浪花拍在自己身上,无比真实,仿佛刚才的经历,都是一场噩梦。
“这是……那里?”阿特米西亚摇摇脑袋,突然,阿特米西亚抱着脑袋狠狠撞向甲板,额头瞬间流出大片大片血迹,她低声哀鸣,自己脑袋如同被人以暴力打开一样,记忆一股脑的倾泻在里面,剧烈的疼痛使她身子绷直,如一杆笔,双手的指甲深深划过甲板。
几分钟后,大汗淋漓的她从甲板上坐起来,眼神如一块儿木头,随后,慢慢恢复,深邃的眼睛中再次透出一股狠辣的神色,她看向坐在一旁的雷撒,抄起一把落在旁边的利剑朝用尽全力雷撒脖颈上砍去。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还有一把贯胸而过的匕首。
雷撒眼里的疯狂隐隐褪去,他看着躺在血泊里还不断抽搐的阿特米西亚嘲笑道:“放心,一时半会儿你还死不了。”
他走到血泊中的阿特米西亚,一张狰狞的脸露出来。
“最伟大的诅咒,伟大的德尔菲大人的凝视,那是德尔菲大人被叛逆者阿波罗射杀后留下的双眼,从来没有人可以摆脱!”
阿特米西亚死死咬住牙,虽然身上抽搐不止,但眼神冰冷盯着雷撒。
雷撒俯下身子,凑到她耳朵边上悄声说道:“而且,这种诅咒,会传染给你最担心的人,”想起昨晚的那个该死的希腊人,雷撒狞笑道:“一个都跑不了!”
阿特米西亚脑海里浮现出艾米莉亚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以及某人,心里一阵冰冷,她知道这种诅咒有多么恶毒,连自己到最后只能在噩梦中自我了结。
“这种诅咒不但伴随着你的心里,还有你的肉体!”
说罢,刚才刺伤阿特米西亚的黑影一把抓住雷撒,在虚空处召唤出一颗硕大的蛇首,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黑影抓着雷撒一跃而入,消失不见。
而甲板上,只留下阿特米西亚一人,她孤独来到这个世界,亦如她即将离去,孤独依旧如同那盘旋在高空的海鸟。
一个身影从天上跳下,将倒在血泊中的阿特米西亚抱在怀里,她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恶毒的诅咒开始毁灭她的身子,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不已,但依旧能闻出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味,隐藏在眸子里的冰山逐渐褪去,本以为不会再流泪的她再次流下眼泪,混着深邃宛如星空的眼珠崩裂开来的血水,滴落在封尘的手背上。
此时的她再没有戎马一生,铁血无情的身影,像回到二十年前一样,一样无助,像一只即将死去的猫,蜷缩在封尘怀里。
眼球崩碎的剧痛让她忍不住拽紧封尘的衣角,白皙的皮肤下面青筋暴起,面部却露出恬淡宁静的笑容,然后,她死死咬住的嘴唇张开,像个孩子一样说:
“封尘,眼睛好疼。” 最终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