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卖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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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广场,父亲让母亲找个地方先看着行李,自己去打听票价。好不容易排到跟前,女售票员问他去哪里。我父亲说:“武昌。”
“要几张?”售票员问,“一张多少钱?”“十五。”女售票员说。我父亲一听,慌忙又挤了出来。
他找到母亲跟她说:“娃他妈,我刚才去售票厅打听票价,我们去武昌车费都不够,更别提去南昌了。我看咱们现在身上的钱刚好够回家,不如咱们先回家再等消息吧。”
母亲说:“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一个人就是讨饭,也要找到咱娃。”那时候已是中午过后,广场上的人们都已吃饱喝足,有的坐在行李上看报纸,有的蹲在地上打盹儿,有的三五成群在那里围着打扑克。
售票厅的出入口更是熙来攘往,络绎不绝。离广场不远处的餐馆里不时飘来阵阵诱人的香味,还有卖小吃的不时的在那里高声叫卖。
父亲感到饥肠辘辘了,就问母亲道:“娃他妈,你饿不饿,我去打听打听饭价,咱们也吃点东西吧。”
“你身上有多少钱?”母亲问父亲,“二十块。”“还是先别去问吧,咱们得省着点花,不然怎么能找到儿子。”
“就是再省,这钱也不够去南昌。再者说了,咱们饿死了,还怎么去找儿子?”母亲听父亲这样说,只有答应他去饭店问问。
不一会儿,父亲一脸沮丧的回来了。他一见母亲就说:“车站的东西贵得很。我刚才去看了,一小碗面条都要五块钱,看样子还不够挤牙缝。”
“我说不让你去呀你偏要去,这一下可好了。”“那你现在饿不饿?”“不饿。”母亲虽这样说,但父亲明明听到她肚子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劝她说:
“你这样硬撑哪里行?我记得咱们走之前你不是烙了一些煎饼吗?为何不拿出来垫垫肚子?”
我母亲本来打算勉强撑着,经父亲一提醒,才想起那些煎饼来,就从身边的提包里扒了半天才把那些煎饼扒出来。
母亲把包煎饼的报纸打开,拿了一张慢慢吃起来。父亲也凑上前去,一手就抓了两个。当他另一只手又去抓的时候,被母亲按住了:“我吃一张,你吃两张就行了,剩下的路上还要吃呢。”
父亲听母亲这样说,就把另一只手缩了回来。他们吃完煎饼,又把壶里的开水喝了一些,算是勉强充一充饥。
他们又在火车站坐了一会儿,父亲有些耐不住了,就跟母亲说:“咱们现在要车费没车费,吃饭你又不让吃饱,你倒是生一个找娃的办法来。”
“我生不出办法。”母亲说,“是啊,你又生不出办法,难道让我陪你死在车站?”
“死就死,反正娃不一定能找到,我活着还有啥意思?”母亲说着,又哭起来。
父亲见母亲这样,不由得站起来,焦急的搓着手,来回踱着步,不时地发出几声长叹来。
母亲见父亲这样难受,就提醒他说:“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老是听你说你有十八般武艺,何不拿出来用用?”
读者知道我父亲有哪十八般武艺?咱们撇开别的不说,单说文艺这块,我父亲可是一个多才多艺的民间艺人。我们那里大部分的民间小调,无论是鼓词,还是花鼓,不管是旱船调,或者是梆子戏,他几乎无一不学,一学就无一不会。
如今在困顿之中,父亲未及细想,刚才经母亲一提醒,不仅恍然大悟。只见他狠狠地照着自己的天灵盖拍了一掌,咬了咬牙说道:“也罢!也罢?”
母亲见父亲这个样子,因为他生出了什么妙计,就侧耳在那里细听。
父亲走近母亲跟她说:“我看咱们不如去收街,你看行不?”何谓收街?我想读者们也许见过,就是拿着一件乐器到商铺或者货摊前面敲一阵子,再唱一段,等着人家打发钱。
母亲想了想说:“那就试试吧。可是,咱们去哪里?”“去xx商场。”父亲很自信地说,“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听人们说xx商场是襄樊一个有名气的商场,那里的商家大部分卖衣服,鞋袜,很有钱。咱们就去那里。”
父亲说完,也不经母亲同意,就向车站的人打听xx商场。有人给他讲完详细路线后,父亲就拉着母亲,向xx商场走去。
一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我父母没有心情看那些,只疾步如飞向xx商场走去。
还没到地方,刚转过一栋楼,离xx商场还有一百多米远,就看见一个弓形的大门,上面写着几个红红的大字。大门下面玩头攒动,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父亲一见心情高兴,拉着母亲走得更快了。他们穿过人群,来到第一家商铺。
那商铺是一个卷帘门。门外左右各放一个大而且长的木板,木板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袜子。门内四周柜台上面也摆满了袜子。地上有许多蛇皮袋,里面装得鼓鼓的。
可见,这一家是批发袜子的。门口站着一位黑瘦而且个子不大的中年男人正在那里招呼顾客。
我父亲用手在脸上摸了一把,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他从母亲手中拿过鼓架,小心翼翼的放好,然后又从自己提的蛇皮袋中拿出鼓槌和钢板,走上前去。
我父亲清了清喉咙开始唱起来:“走过一洼又一洼,咱们来到第一家。要知这家在卖啥?原来是在卖丝袜。这家的丝袜多如麻,这家的丝袜人人夸,
小孩子们穿上它,一定每天笑哈哈,老年人穿上它,心里一定乐开花;年轻小伙穿上它,追他的姑娘大把抓;漂亮的女孩穿上它,好比锦上又添花。——”
父亲唱完,站在那里等着那人给钱。可是,那个人就像没听见一样,似乎连头也不肯抬一下。
大约又等了五分钟,父亲不服气,就有敲了一边鼓,把刚才唱的又唱了一遍。
那人好像用眼角瞟了我父亲一眼,仍然忙着和顾客讨价还价。我父亲就又敲了一边鼓,又唱了一遍,而且嗓门更大了,声音中还带着反抗与生气的味道。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