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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二叱阴阵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代，《鬼门天书》一直在杨家被当作祖先排位一样地供奉，谁也不敢违背家规打开蜡封。也是因为有那一船的金珠宝玉作家底，杨家也慢慢地改换门庭。到了清朝年间，早已不再做泛舟射鱼的营生，大人入市经商，孩子学馆念书，飒然一个书香门第。
杨家出的第一个出头露脸的人就要数杨志远了，从小就聪颖过人，过目不忘，四书五经张嘴就来，做首诗写个文章更是不在话下，大人高兴先生也喜欢。十三岁便成了秀才，接着三年乡试三年会试，再到大比之年一十九岁的杨志远进京赶考，金榜题名中了状元。
中了状元要上殿面君，万岁爷金銮殿钦点杨志远为翰林院修撰，官封六品。干了几年又被提升为五品的知州。杨志远天资聪颖，机敏过人，在任期间屡破奇案，深得民心，再加上家底殷实，舍得花钱运动。又没过几年，杨志远被封为湖南省辰州府知府，官居四品。
此时的杨志远已过而立之年，妻贤子孝，加上官运亨通，杨家可以说是高官厚禄、锦衣玉食，到了鼎盛时期。不过什么事儿一到头儿了就要开始往下走了，就在杨志远任职期间，辰州府出了一桩惊天奇案，让杨家家败人亡！
这一年的秋天，辰州府所在的沅陵县接连不断地发生儿童失踪的案件，而丢失的均是六七岁的女童。一个两个不显眼，但半年之内丢了12个，都是在家中不翼而飞，之后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案子最后一层一层上报到了杨志远这。起初也没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拐卖案件。直到辰州府西北三十里的二酉山里出现了“妖怪”，才引起了杨志远的注意。
二酉山清秀隽美，山青水碧，景色怡人，当时的山民们靠打猎、砍柴或是采集山珍生活还算富足。有个山民到山里采山珍，刚下过一场大雨，正是蘑菇肥美的时候，收获颇丰的山民不舍得下山，决定在山里过夜，第二天采满了一篓再下山。因为天儿还不算凉，山里也没有什么大型野兽，所以也没生起篝火，就在一条山涧边吃点干粮、喝点山泉休息一夜。
这天恰逢阴历十五，月至中天，山民正在朦胧之间，突然听到山涧里传来阵阵小孩的哭声！虚着眼睛寻声望去——只见从水里陆陆续续地爬上来一些“孩子”，看上去都是六七岁的样子，一丝不挂、全身惨白，头发散下来盖住了脸，两个全黑的小眼珠泛着寒光，他们爬到山涧中的石头上，冲着月亮发出啼声，看着好不瘆人。
山民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山，后来村里有的人偶尔在山中过夜，也曾见到过此般景象。所以“二酉山妖童”的事儿就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说他们是山妖的孩子，在山中汲取日精月华修炼，一旦炼成便会下山为害。
杨志远听到衙门里几个差人聊起此事，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于是便暗中和几名武功高强、胆量过人的衙役商量，打算夜探二酉山。
这天，又到十五，月明星稀，杨志远带了4名差人，换上紧趁利落的装扮，进了二酉山。来到那条山涧旁，熄灭灯笼火把，在树丛中隐蔽下来。
可直到三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正在困倦之时，一声凄厉的小孩哭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嘈杂的出水声，“妖童”们纷纷爬出水面，和之前山民们传说的一样，爬到石头上开始对着月亮啼哭，霎时间哭声响彻山谷，大家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但杨志远毕竟为官多年，经验丰富，此时虽脊背发凉，但还是坚信，邪不侵正，事出有因。站起来大喝一声：“撒网！”
四名差人也是勇夫出身，一人一个角，兜起一张大网，直扑过去，“妖童”听见动静纷纷逃进山涧，虽然速度极快，但还是被网住了一个。
杨志远见抓住了，连忙下令连夜出山，山下轿子马匹已候多时，一众人马连夜往回走，到了辰州府衙天已放亮，杨志远此时已无半点睡意，换了官衣一声令下：
“来呀！升二堂，老爷我要审妖童！”
差人衙役，也换好了衣服，等杨志远转屏风入座之时，网住“妖童”的网子，已被放在二堂之上。
杨志远下令：“用绳索牵住手脚，开网！”
“喳！”
“是！”
此时天光大亮，又是人多势众，差人们一路上也感觉这山妖是个活物，并非鬼魅，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几个人手脚真麻利，四条绳子分别捆住“妖童”的双手双脚，一人一头儿攥在手中，单过来一个差人拿着匕首，“刺啦”一下给网子划开，四个拿绳子的人用力一拽，“妖童”被拉出了网。
杨志远走到堂前附身观瞧，只见这“妖童”俯卧在地，全身灰白色，包裹着一层粘稠的液体。虽然四肢被缚，但仍在左右摇晃挣扎。再一细看，发现从“妖童”的脖颈中央到尾骨有一道非常细的黑线。
杨志远暗暗点头，叫一声：“翻过来。”
四个拉绳子的差人调转了一下位置，手腕子一使劲，“妖童”四脚朝天仰卧在大堂中央，大家举目观瞧，都傻了眼，只见“妖童”除了两只黑溜溜的眼珠来回乱转以外，其他五官都是软踏踏地贴在脸上，好像被吸取了血肉。
杨志远叹了口气：
“果然不出所料！叫仵作！”
不一会儿仵作上得堂来：“老爷！有何吩咐？”
杨志远指了指堂下的“妖童”：“剥皮。”
“啊？”众人闻听此言大吃一惊——纵然是天明人多，可要活剥这“妖童”的皮想想也是头皮发麻。
仵作无奈上命难违，从工具带中拿出一把半月形的小刀，按住了挣扎中“妖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指尖直窜心头，正欲手起刀落之时，“妖童”背上的黑线“啪”的一声左右裂开！一个全身黑乎乎的东西“噌”的一下从“妖童”的身体里窜了出来，掌刑的衙役手疾眼快，举起手中的水火无情棍当头给了那东西一棍，众人定睛一看——一只三尺多长的大鲵毙命公堂，旁边是一张完整的孩子皮。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只有杨志远满面的怒色：“给我再进二酉山，布下天罗地网，把这群披着人皮的精怪统统抓上堂来！”
简短截说，十二张人皮都被找到，最后查来查去，是沅陵县的一个稳婆——吴三娘犯的案。吴三娘是湘西蛊师的后裔，出嫁之后搬出深山定居沅陵靠做稳婆为生，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但家里的男人因病早丧，撇下了她和襁褓之中的女儿。可祸不单行，小女儿六岁多的时候在院中玩耍落井身亡。
吴三娘在绝望之际，想起了母亲的巫蛊之术中，好像有起死回生之法，便带着女儿的尸身日夜兼程赶回娘家，但母亲却说此法太过阴毒，而且只是口口相传，从未用过，所以不知后果如何。但禁不住女儿的苦苦哀求，再加上外孙女夭折的打击，老太太还是松了口，尽相授受。
吴三娘在娘家呆了数月学习蛊术，回到沅陵按照母亲的方法，继续用草药毒虫保住女儿的尸身不腐。然后借四处接生之便，偷偷记下十二个不同时辰出生的女婴，趁咬断脐带之时用朱砂蛊做下标记，这样不管标记之人搬到何处，都可以被下蛊的人找到。等这些女婴长到和女儿死时相同的年纪就把她们偷走，活生生地剥下皮来。然后找来一口大缸让十二个没有皮的女童面朝里围坐在缸内，放上各种毒物，再把女儿的尸身放在缸中间，用阴沉木作盖封住缸口，埋于北水极阴之地。七七四十九日女儿便会起死回生，此谓“十二叱阴阵”。
而吴三娘布阵之地正是二酉山中发现“妖童”的山涧旁，十二张人皮被她顺手扔到了山涧内，至于后来大鲵为何钻进人皮对月啼鸣，那也许是巧合，也许正是这十二条冤魂所为…
案子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杨志远下令手下的差人再进二酉山把尸体带回，而差人们只带回了十二具遇害女童的无皮尸身，却遍寻不到吴三娘女儿的尸首。
到底是吴三娘撒了谎，还是“十二叱阴阵”起了作用，无从查起，但杀人之罪铁证如山，被杨志远上报朝廷，给吴三娘定了一个处死凌迟，也就是剐刑，没等到秋后，刑部的公文一回来马上行刑。
剐吴三娘的那一天，天色阴沉，定在午时三刻沅陵县城十字街当中设法场，为的是杀一儆百，由杨志远亲自督刑。看热闹的老百姓人山人海，尤其是丢了孩子的十二家，咬牙切齿、捶胸愤恨，这会儿要是没有差人拦着，都不用刽子手剐，上去一人一口就能把吴三娘咬零碎了。
天到正午，吴三娘五花大绑被压至刑场，押解的差人把她绑在柱子上，有监刑官禀报杨志远：
“老爷，时辰已到。”
杨志远点点头，左手一起一落竹签子落地。有刽子手过来，“刺啦”一声从后背撕开了吴三娘的衣服，拿出了明晃晃的剐人钢刀！
吴三娘仰天长叹：
“女儿，为娘的没能救你一命别恨为娘，阴曹地府与你爹一起我们再续前缘！”
转过头来一道凄厉的目光盯着杨志远：
“杨志远，你害我一死不足为道，但我女儿的这条命就要记在你的头上了，我要让你们杨家断子绝孙！”
说罢放声大笑，监刑官一看不能让这犯妇再撒泼了，喊了一声：“行刑！”不一会儿的工夫，吴三娘就被剐成了一具骨架。
辰州府“二酉山妖童”一案就此完结，杨志远心里这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当天晚上回到府邸，夫人在书房备下酒菜，让师爷班头陪着杨志远一起喝上几杯，席间杨志远看着自己的幼子在堂下玩耍不由得心中百般感慨：
“唉~都说这人心似铁非似铁，这吴三娘也是为娘之人，可对这十二个孩子怎能下如此毒手！”
师爷在一旁劝道：
“老爷，人心似铁非似铁，但这官法如炉真如炉，吴三娘得了一个千刀万剐的结局，也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了。”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师爷班头告退回去歇着，夫人带着儿子早就睡了，杨志远一看自己也别回卧室了，书房里也有床，喝了点酒也着实有了困意，在这睡一宿就得了。
一夜无书，次日清晨，杨夫人带着小丫鬟端着洗脸水到书房伺候杨志远起床，叫了声“老爷”无人答应，推门进屋往床上一看，只见杨志远吐血身亡！ 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