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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内,沈才华还没有起床,他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与大鹦鹉嘟嘟说着悄悄话。
“你,你知道湖……湖口灵哥么?”嘟嘟问他道。
“什么灵哥?”沈才华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嘟嘟在医院接……接待室,听到人们议论,在……在湖口县石钟山下,有,有一户人家,小孩子死,死了。”嘟嘟结结巴巴的说着。
“那又怎样?”沈才华道。
嘟嘟喘了口气,接着讲述:“家里人要埋的时候,他又……又突然讲话啦。”
“那就是还没死。”沈才华解释说。
“死啦。”嘟嘟纠正道。
“死人不会讲话。”沈才华坚持自己的看法。
“嘴不会讲……讲话,可,可是肚子里面会讲话……”嘟嘟红着脸说道。
听了半天,沈才华才弄明白了,原来离这里百余里的湖口县,长江边上的石钟山下,有一户人家死了个小男孩,在入葬的时候,尸体的肚子里突然发出声音来,说自己是“灵哥”,可以替人预测未来,希望不要将其埋入土中。音质苍老深沉,绝不是自己孩子生前的声音,家里人惊愕万分,不知如何是好。此事不胫而走,最后连县政府都惊动了。当人们围着尸体问灵哥求证一些事情的时候,竟然回答得丝毫不差,连公安局都啧啧称奇。据说,公安局根据“灵哥”的解答,数起多年来悬而未决的命案竟然一朝侦破,现在,当地政府已经用冰棺将其保护了起来,全国各地的有关专家都已赶赴湖口县,进行科学研究,前几天,九江日报的头版也刊登了这件奇闻。
“我们去找灵哥,问墨墨的下落。”沈才华听完思索道。
“对,对啦,寒生爸爸、山人爷爷他们是大海捞……捞针,盲人摸……摸象,而我们是有……有的放矢,才,才能事半功倍……”嘟嘟得意的眨了眨眼睛说着。
早饭后,沈才华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偷偷的做准备,将储蓄罐里的零钱全部倒入了书包中,这还是兰儿妈妈为他上学准备的。
“我们什么时候走?”沈才华心中已是十分的迫切。
“今,今晚,熄灯以后,你要给兰儿妈妈留……留张纸条,等……等明天早上发现时,我们已经走……走远啦。”嘟嘟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中午过后,兰儿不经意间发现嘟嘟站在接待室的桌子上,仰着脸聚精会神的研究挂在墙上的江西省地图。
是夜,月朗星繁,当兰儿房间的灯光熄灭了以后,沈才华和嘟嘟便开始行动了。
厢房的后窗户外面是黝黑的灌木林,只要穿过了那片林子,就出了南山村。
沈才华换上了崭新的蓝布褂子,足蹬一双黄色解放鞋,背着书包,轻轻的推开了后窗户,跳了出去。
“跟,跟我来。”嘟嘟展翅飞到了半空里,引导着才华穿过了灌木林,最后来到通往南山镇的山间小路上。
月色清凉,微风徐徐,草丛中虫鸣声不断。
嘟嘟在夜空中自由的翱翔着,小才华兴奋莫名的走在山间小道上,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觉到自然与亲切。
“前面就是南,南山镇啦,才华,你人……人小脚力不够,我,我们要搭车。”嘟嘟盘旋在头顶上喊道。
南山镇,大多数民宅都已经熄灯,唯有街边的一两家小饭店还敞开着大门,里面的服务员正在清洁卫生,看情形也准备要打烊了。
一辆解放牌卡车停靠在路边,上面载有十几头肥猪,看样子是在乡村收购后运往县城屠宰场去的,两名司机酒足饭饱的从饭店里出来,一面打着饱嗝。
沈才华趁他们不留意之际,偷偷的爬上了车厢,躲到了肥猪们的中间,不多时,汽车启动了,一路朝着婺源县城方向驶去。
嘟嘟则在夜空中紧紧的跟随着。
江西湖口始建于南唐,因地处鄱阳湖入长江口而得名,东临彭泽,南接鄱阳,西倚庐山,北濒长江,素有“江湖锁钥”之称。
石钟山临江危崖陡削,山上林木葱郁、亭阁参差,宋元丰七年六月,苏轼来湖口探访石钟山作《石钟山记》,是为流传千古的名篇。
日暮时分,长江边微波不兴,清风徐来,凉爽宜人。
山脚下一户农舍门前,人流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树下停着一辆挂有公安牌照的吉普车,车门上倚着两名警察,嘴里抽着烟,目光则不停地打量着过往之人。人们大都是前来看那个“灵哥”的,有询家人病况的,也有问个人前程的,还有为祈福消灾而来的。
夕阳里,道路上风尘仆仆的走来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一脸的雀斑,背着书包,肩膀上蹲着一只蓝色羽毛的大鹦鹉,他就是沈才华,辗转了一个昼夜,总算来到了湖口石钟山下“灵哥”的家。
人们的目光被那只奇特的大鸟吸引过去了,如此大个头的鹦鹉,他们还是头一回看见,遂议论纷纷。
“瞧,那只鹦鹉真威风啊。”人群里有惊叹之声。
“估计能卖个千儿八百的。”有人眼热道。
那两名警察走上前来,打量着孩子说道:“喂,小孩儿,你这鹦鹉哪儿来的?怕是动物园的吧?”
沈才华止住了脚步,抬头望着警察,没有吱声。
“喂,问你话呢,怕是个哑巴吧?”那个年轻的警察皱着眉头说道。
“你才是哑巴。”沈才华回应了一句。
“说,你这只鹦鹉从哪儿弄来的?”警察以习惯性的语调盘问起来了。
“是我自己养的。”沈才华答道。
警察摇了摇头,似乎不相信,接着问道:“你家大人呢?”
沈才华没有理睬,迈步继续前行,朝山脚下的那所民宅走去,路人纷纷给让开了路。
警察挠了挠头皮,自己的任务毕竟是看护屋子内的冰棺,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于是又点起了一根香烟,倚着吉普车门喷云吐雾起来。
这是一所老式的青砖民宅,堂屋墙壁上悬挂着一幅毛主席画像,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具冰棺,隔着玻璃罩,可以清楚的瞧见里面仰卧着个穿一身新衣服的小男孩,面目栩栩如生,像是睡着了一般。
屋子里站立和坐着几位从京城里赶来的专家,正在相互议论着各自的看法,而所有前来瞻仰的老百姓,则被统统的挡在了大门外面。
“荒唐,十分的荒唐与荒谬,我们都是马克思主义唯物论者,在全国人民同心协力搞四化的时候,竟然相信这种违背自然规律、唯心的东西,简直是共产党人的耻辱。”一位穿中山装的老者操着口京腔,老气横秋的说着。
“不,我不同意于老的看法。事实上,目前的医学对于人体本身的奥秘所知甚少,气功、中医理论和人体特异功能蕴育着人体科学最根本的道理,它不是神秘的,而是同现代科学技术最前沿的发展密切相关的。大家知道,近年来各地发现的小孩子耳朵辨字、鼻子嗅字、眼睛透视诊病和小搬运等等特异功能层出不穷,科学是发展的,认识是不断完善的……”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学者反驳道。
“哈哈……倘若人的眼睛真的能透视物体的话,那么世界上的赌场岂不都要关门了?若是人可以穿墙而过,蒲松龄《聊斋志异》里面的‘崂山道士’岂不成了神仙?荒谬啊荒谬。”于老打断了中年学者的话,嘲讽的说道。
“他就是‘灵哥’么?”此刻,门口传来了稚嫩的问话声。
屋内众人的目光投向了门口,人们并未对这个满脸雀斑的小男孩过多留意,而是惊诧孩子肩上的那只绿毛大鹦鹉。
“蓝紫金刚大鹦鹉!”有专家认出来这是产自南美的珍贵濒危鸟类,“世界野外生存的数量绝对不超过3000只。”那人啧啧说道。
“出去,哪儿来的野小子,没看见专家们正在忙着么?”当地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挥手想将沈才华赶出去。
“慢,”中年学者转过脸对着沈才华一笑,说道,“你也知道‘灵哥’?”
沈才华望着此人,警惕的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想问灵哥一件事情。”
“你们瞧瞧,封建迷信的流毒有多严重,连小孩子都相信了,此事宣扬开来,将会对少年儿童的心理健康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于老脸色发红,不无责备的说道。
“灵哥就在那个男孩儿的肚子里,不过,自我们来到此地,它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小朋友,你想问什么事儿?”中年学者和蔼的问沈才华道。
“我要问灵哥,墨墨在什么地方?”沈才华感到此人面善,于是说道。
“墨墨?那是人名么?”中年学者问道。
“是我的朋友。”沈才华回答道。
“我们再试一次,也许小孩子与‘灵哥’沟通起来会容易些。”中年学者对众人说道,同时招呼沈才华来到冰棺前。
冰棺的有机玻璃盖子推开了,里面散发着白色的霜气。
沈才华探头瞅了瞅躺在里面的小男孩,开口招呼道:“灵哥,灵哥……”
众人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盯住了冰棺内,但是灵哥并没有丝毫的反应。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于老摇着头,不屑一顾。
“灵哥,灵哥,你听见了么?”沈才华继续呼唤着。
“唉,好冷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冰棺内幽幽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鬼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