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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高岳手刃粗暴骄狂的鲜卑兵,几名汉兵都觉得心中舒畅无比,累积多时的胸中郁气,似乎随着那杀人钢刀,一下子发泄了出来。
彭俊情绪复杂,心中极为震惊。他呆了半晌,颤着声道:“高。高司马,你,你这?”
高岳毫不理会他。却将手中凶器,塞在了第一个鲜卑兵手中,又一拳打在了这死人的眉眼上,登时打破了眉梢,却似斗殴时留下的印迹般。
接着又俯身拔出了这第一个鲜卑兵的腰刀,仔细的赛进了粗眉的手中,将粗眉的手握紧了刀柄。
他想了一想,伸手在粗眉怀中小心摸索,不一会摸出了个小钱袋。他将小钱袋在手中掂了掂,微微颔首,走出几步,蹲下身去,却将钱袋塞进了不远处倒毙在地的,第三个鲜卑兵怀中。
“彼等既然存着告状揭发的心思,便一定会将事情闹大,为了息事宁人,我等定会被潘武都狠下辣手。”
做完这一切,高岳冷漠的脸上似乎放松了一些,他来到彭俊身前,直截了当道:“况且,几个狗贼辱我先父,怎能放过?不如索性全部除掉,省的再起波折。正好此地偏僻,无人看见,是灭口的好机会。”
他杀气未退,目光炯炯,梭视几人道:“刚才,你们可曾看见什么?”
几人听闻灭口二字,又在高岳威势的目光下,不自觉地有些不安。刚要开口,彭俊心中一动,忙道:“咱们根本就没来过这里,哪里能看见什么?”
“人既然杀了,高司马方才的举动?”有一名汉兵不解道。
彭俊却是有些看懂了。他心中不禁感叹,高司马此人,狠厉果决不说,在此仓促事变之际,还能如此缜密谋划,临大事而面不改色,实非常人。
他对高岳一拱手,道:“高司马,在下真心佩服。”
高岳点点头。“赶快离开这里。”
半个时辰后。
潘武都在三名鲜卑兵的尸体旁,走来走去。旁边的莫胡卢、车鹿回等十来名亲兵,面色或凝重、或阴沉、或恼怒,但皆是沉默无言的肃立。
潘武都看了片刻,面色愈发难看,他气冲冲的来到莫胡卢、车鹿回二人面前,恶狠狠的瞪视着,忽然将二人都重重地踢了一脚。
二人莫名其妙,目瞪口呆的望着潘武都,却又不敢多问。
只听潘武都怒道:“你们看看,这三人,是哪个的直属部下,嗯?为了这点钱财,竟敢如此!”潘武都将手中一个小钱袋掂掂,这是他刚刚在尸体衣服边发现的。
“一个个愣头青似的,遇事要多用脑子!咱们不能做只会打打杀杀的粗莽人。”他恨恨道:“看看!这定然是这三人私下聚赌,这一人赢了赌资,那两人又不服输要赖账,于是将其诱骗也好,劫持也好,总之弄到这偏僻之地,意图重新抢夺,然后打斗之中便闹出人命来!”
“我给你二人,交代过多少次了?要你们好好约束一下这帮兔崽子,多少也要守一点规矩,你们总是当作耳边风,现在出了事,还好意思来跟老子汇报!”
潘武都将二人大骂一顿,气哼哼的掉头就走。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天空灰溟溟的,一片片暗云缓缓无力的移动着,阴郁的风把已地上被风吹落的树叶卷起来,树叶便发出萧萧飒飒的低泣声。
高岳几人,方才一路避人耳目,谨慎疾行。高岳心中,又有些微微后悔,怪到适才自己为何冲动杀人,是一次恰逢其时的情绪发泄,还是内心深处,对来到这个乱世的不甘和抗争?
他胡思乱想,最后只反复和自己说,日后遇事还是要冷静为重。义父虽然不在了,他的教诲总要记在心中,心浮气躁者,怎能成就大事?
高岳自思自想,一路沉默。彭俊几人,跟随身后,见他脸色凝重,也不敢再言语,小声招呼一声后,便自去了。
高岳独自刚回到兵营,有个负责杂役的老卒,扛着高岳的被褥等分发物品,已在等候着他。
高岳便收回思绪,和颜悦色道,方才出兵营在外围转了转,有劳久等。老卒连道不敢,便头前带路,引着高岳往分配给他的住处走去,据说是和韩雍住一个寝舍。
“高司马,这边请。”
穿过兵营,踩着落叶,一直往县城最北边城墙根处走去。高岳远远的见到前面空地处,三间土坯房舍,走近些便看见房舍低矮,覆着灰瓦的檐下,生了绿苔,门槛前用三条大青石搭着石阶。
进的房舍内,中间厅堂,两边各有一房。正中厅内光线昏暗,更显的室内阴矮狭小。厅内一张木桌,三张胡床,便是今天椅子的原型。
高岳四下看了看,却见厅中靠墙的桌面上,一块麻布盖着什么四四方方的物事。他想一想,过去略微揭起麻布一看,却是两本封面皆有些残破的薄册子。
高岳有些好奇起来,轻轻拿起书,借着门口的光一看,一本书面上有“龙韬”二字,另一本是“犬韬”二字。
旁人或许不解,高岳通览兵书一看便知。这其实是一套书,除了这两本,还有四本。一共六本,总书名便叫做六韬。
六韬又称太公六韬、太公兵法,是上古时候传下来的一部兵书,相传为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所著。其内容博大精深,思想精邃富赡,逻辑缜密严谨,实乃兵家名书宝典。
高岳翻了翻,书页陈旧但却整洁,里面内容却是工工整整的手抄字。高岳郑重地将书放回原处,心内对韩雍的印象登时又深了一层。
他再一看,墙上还挂着一张弓。他伸手取下,两臂运劲一试,竟是张两百余斤的强弓。
虽然比起自己能挽三百斤的力道差些,但在大部分军将中,已是难得了。高岳点点头,将弓挂回墙上。
老卒欠身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见高岳不再走动,便上前对高岳道:“高司马便是要住左边这里,右边那间,一直是韩队主,呃韩司马的屋子,我先前瞧见韩司马去了县衙,应该还未回来。”
高岳看了看右边掩着的门,刚想进去又停下脚步。主人不在,随意进去,殊为无礼。
他转身随着老卒进了左首间的内屋。高岳四下打量,除了一张低矮木床,一个木几,此外便空无一物。
床上面已铺了厚厚茅草。老卒道:“晓得高司马以后要安歇在此处,小的午饭前便先来铺了床底子,铺的不好,高司马莫要见怪。”
说着就将肩上的大包袱卸在床上,又麻利地打开,要将高岳的被褥整理铺好。
高岳见那憨厚实诚的老卒四十余岁,已是满面皱纹,身形也有些佝偻,心内有些感动,不忍他多劳累,忙上前拦住,温言道:“老哥,你贵姓?你歇一会,我自己来。”
老卒慌了,以为上官口中出言嘲讽,吓得手上动作一停,嗫嗫嘘嘘道:“小的叫突贵,万万不敢让高司马称呼小的老哥,唤名字就好。”
是个羯族老卒。虽然也是胡族,但看他如此境地,怕是在羯族人中,也是属于最底层的贫贱之辈。
高岳好一阵解释,突贵才晓得这个上官,是真心实意不愿麻烦自己,很是感动,便硬是要将高岳床铺打理好,最后两人一起铺了床。
“本来以为只有韩队主,啊,是韩司马,待人不会随便欺辱,事事也都亲力亲为。没成想高司马年纪轻轻,也是如此平易近人,和和善善的。”
“哦?韩司马此人,想必是不错的。”高岳笑着问道。
突贵见高岳没有丝毫的上官架子,也略微放松了些,堆起满面皱纹陪笑道:“韩司马为人端正持重的很,不像那……不像有些长官,拿腔作调,连正眼都不带瞧咱,有时还故意为难我们这些老兵。”
“听说韩司马十岁便在马君侯麾下当兵,后来马君侯病逝,韩司马不晓得怎么辗转流离,来了这小地方当兵。唉,也是命不好。”
“闲暇时,他不是闷坐发呆,便是看些别人都不懂的书,还自言自语。他为人好虽好,就太沉闷了些,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
马君侯马隆,高岳倒是晓得。此人是西晋时代的一员著名大将。马隆精通兵法,有勇有谋,是当时朝廷安定西北、抵御异族的中流砥柱。他麾下的将卒,也皆是勇悍干练,敢战无畏。
交谈间,“啪嗒”一声轻响,什么物事掉在了二人脚边。高岳手快,俯身便拾起来,定睛一看,却是一本有些残破的小账本,上面简单粗浅的记了一些军械物资的出入情况,最新的一栏,写的正是“高司马。被、甲。枪各一。”
那纸上每个字都像左边歪斜,扭曲之间倒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倒也不难看。见高岳探询的望着自己,突贵忙道:“城主把这些事交给我,我年岁大啦,记性越来越差,不得已用这个笨法子。”
高岳把小账本还给了突贵,饶有兴趣问道:“老哥也识字吗?”
这么问,倒没有一丝一毫的蔑视和无礼。古代时候,不要说寻常军卒,便是多少统兵大将,也是斗大字不识一筐。军旅之中,寻个识文断字的,很少,识文断字还会书写的胡人,少之又少。 晋末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