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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忙碌的秋收之后，康月口中那个“生态农业综合体”就开建了，关朗丝毫不得空。

　　见他总是来去匆匆，韩氏既感慨孙子的能干，又有些悄悄的悲凉。

　　关家大房、二房趁天下大赦都回了京，想起留在京城的那两个出嫁的女儿，她心中更是凄苦。

　　大越实行的是仁政，除非是谋逆通敌这种大罪，株连的较少，所以当初那些出嫁的关家女儿并未受牵连。

　　想起外人对孙子才学的评价，再想到他这些日子天天跑地头，难道——自己孙子，他们三房这独苗苗真要一辈子做个地主?

　　因着这种忙碌，望海山庄连这个年，都没有好好过，极是低调。这份低调，让韩氏生出几分冷清与郁结。终于，在收到几封京城的来信后，她遣人寻回了关朗，决定一吐为快。

　　“朗儿，你大姑来信了，说你四表弟三月二十娶亲……”

　　“听说你二叔卖了他那解封的宅子，使了银子让鹏哥儿参加今年的会试。唉，鹏哥儿那本事，居然也想去……”

　　“你大爷以前一个门生给震哥儿请了个太医，如今他那腿，听说已好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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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朗把玩着手中上好的哥窑茶盏，垂眸观赏着上面细碎的冰裂纹，自己祖母在想什么，他当然知道。但是，这人生，也像这冰裂茶盏不是？并不是处处完美的，关键就看你怎么想了——这上面的裂纹你是把它当独特的花纹呢？还是认为是不可原谅的瑕疵呢？

　　默默思索片刻，关朗缓缓开口：“泉州气候温暖，京城冬天湿寒，相比之下，泉州更适合祖母养老。”

　　韩氏数着佛珠的手顿了一顿，终于忍不住直接问：“朗儿，你就没想过回京城考个功名吗？若是你愿意，凭你这才学，定会有个好前程的！”

　　“祖母，我以前不懂，为何祖父身居高位，父亲那般才学出众都没有让他入仕，应当是祖父早就看透了身处庙堂，有诸多身不由己，所以他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来购置田产，通透如祖父，料想会有这么一天，我们一家会回到泉州。权倾朝野，钟鸣鼎食，鲜衣怒马，前呼后拥，这种风光，还不如我在这泉州做一个小小的地主自在！”

　　见韩氏还要开口，关朗继续说：“还有，祖父一生刚正不阿，肝胆披沥，却换来这等下场！我实在没有心思为他们岳家这个朝廷效力！”

　　韩氏一惊，急忙让齐嬷嬷去关了房门。幸好经过康月上次的整顿，如今留在山庄里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但关朗这话，着实大逆不道了些，若是被传出去，少不得又惹来一场祸事。

　　见关朗心志坚定，韩氏摇首轻叹，继续数着佛珠默诵佛经。

　　此时，关朗和韩氏，都没有想到，仅仅两月之后，他们，就会举家前往京城……

　　开垦荒山，围海造田，关朗忙得团团转，康月也时不时地跟去凑热闹。一则是论文中提到了一些土壤的改良、土地的选址等知识需要她实地查看后方可提出建议，二则是关朗非常喜欢把康月带在身边。春暖花开，气候宜人，康月不喜欢闷在马车里，关朗就把康月拢在身前，两人共骑一马。每次康月紧紧搂着自己脖子，开心地叫着“朗叔您跑慢点”，关朗胸中那份愉悦，竟比这满地烂漫的春花还要浓烈。

　　康月已经十二，长高了些，一身朴素的细布襦裙也掩盖不了她的瑰姿艳逸。加上她聪明绝顶，对于农事有许多独到见解，让那些研究黄土几十年的老农都赞不绝口。更何况她活泼可人，待人亲切，结合她佛缘深厚的传言，这位望海山庄的“月姑娘”一时变成了泉州城里的风云人物，被传成了天仙一样的人物，风头无二。

　　这日，听说泉州城一家商行来了批番邦货物，新鲜玩意儿不少，关朗和赵河洲就带上两个小的去凑热闹。

　　这家商行不是很大，但因为那精致的八音盒、奇巧的宝石首饰、别致的布料等，吸引了大批顾客。一个小厮把关朗他们直接带到了一间小包厢里，那里早放着关朗预订的货物，随意翻看了一下，见都是些女子、孩童喜欢的玩意儿，取过一根红宝石海棠花步摇插在康月头上，又把一个八音盒塞在天赐怀里，大手一挥，扔出一张银票，剩下的吩咐小厮全不打包送回山庄。

　　外面的店堂有些拥挤，时间还早，几人并不急着离开，天赐开心地玩起了八音盒，康月则盯着这堆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发呆——原来，不管什么朝代，做“海外代购”，都大有可为。她趴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张望，一个念头渐渐在心中升起……

　　好不容易等众人散去，商行老板已是收银子收到手抽筋，点头哈腰地把关朗这个大客户送走，才得空端起茶杯灌下一口早已凉透的茶。

　　“吱呀”一声，二楼一间包间的门打开，走出一个穿一身上好蜀锦直裰的中年男子，双鬓微白，面容端方，瞧着有些威严。他缓步走下楼梯，问急急放下茶盏迎上来的老板：“刚刚那个女孩，就是最近传言中关家那个康月？”

　　“是！据说她是静娴师太的亲传弟子，极有慧根。去年泉州城大旱，她使人改造了水车，还提前告知大家少种水稻，多种旱物，竟帮望海山庄避开了一场大祸。”

　　听到静娴师太的名字，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男子也面色微变，说了这么多次的静娴师太，如今有必要介绍一下她的来历，据说，无人知晓她今夕何岁，但是她是唯一被三代帝王封为“国师”的女子，以前一直在京城的梅影庵修行，时不时进宫为皇族人祈福、讲经。先皇小时曾得过天花，众人均以为不治，是静娴师太把人接到庵中救回一命的；当今圣上以前只是个最不受宠的皇子，但十岁那年静娴师太见到他，却说了句“潜龙在渊”，后来果然成功夺嫡，荣登大宝。

　　所以，得她青眼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中年男子走出店门，眺望着望海山庄那奢华的马车远去的方向，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张清丽绝伦的脸，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收到知府大人亲笔书写的信笺时，关朗正手持狼毫，看着不远处嬉戏的康月和天赐在作画。只不过嬉戏的人儿有俩，留在他纸上的只有一个罢了。

　　勾勒、提按、旋转、回旋……完成最后一笔，关朗才取过一方洁白的丝帕净了手，接过知府大人的信笺阅读。

　　看清上面的内容，关朗略皱了皱眉头，把信收起，又将晾干的画纸小心地递给海顺吩咐他收好，才端起一盏牛乳走向那两个小人。

　　天赐越长越壮实，加上日日习武，手脚灵敏得很，以前，康月和他追跑需假装体力不支才能被追上。现在，根本不用装，康月使出全身力气，都跑不过天赐。

　　见到关朗走进，康月很自然地把自己塞进他怀里，喘着气说：“不追了，不追了，姐姐跑不动了。”

　　关朗一手高高举起，不让牛乳洒出，一手轻拍着康月的背，待她呼吸稍平，才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她。

　　一股熟悉的香甜的味道，用上好的木瓜和关朗特意叫人养在庄里的奶牛产的乳汁精心炖制，康月已经整整喝了大半年了。

　　“好香！姐姐喝的是什么啊？我有吗？”天赐也跑累了，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关朗随手往后一指：“你的在桌上。”

　　天赐开心地跑过去，发现是一盏冰糖雪梨水，有些失望：“朗叔，我这个和姐姐那个不一样。”

　　康月有些尴尬，若是别的，让给天赐就是，但这是木瓜炖牛乳，她曾装天真问过关朗为何要天天喝这个，关朗当时说的是“这个对女孩子好。”康月当时就悄悄红了脸——希望是她想多了，木瓜，不仅可以丰那啥，也有别的功效不是？

　　果然，关朗示意康月喝下去，然后慢慢开了口：“姐姐那个，是女孩子喝的。男孩子不能喝。”

　　虽然天赐第一次听见饮品也分男女，但作为一个好孩子，他还是乖乖喝他自己的冰糖雪梨水去了。

　　还未走远的海顺不可察见地摇了摇头，捧着手里这不知是第几张的月姑娘的画像往书房走——他们庄主这心思，除了自己和海福，还有人知道不？

　　这日晚间，关朗换了身雪青色的直裰，玉冠束发，腰悬一方平安无事墨翠珮，衣冠楚楚地出现在醉仙居天字一号包厢口。

　　见到他，两个守门的微微弯腰，替他拉开房门，顺便把跟来的海福拦在了门外。海福的目光在那两人身上转了转，青衣皂帽，腰悬横刀，标准的衙役打扮，莫不是，里面坐着的是官府中人？

　　这泉州城内，要说有资格上街也带上一队衙役的，也就是知府大人了。想到这个，再想起前些日子庄主的牢狱之灾，海福有些担心。

　　但显然，这回，海福这心，白担了。

　　泉州知府姓白，名德进，京城人士，见到关朗，他竟满脸堆笑，亲手替关朗斟了一杯酒，说出一句令关朗大惊失色的话来：“关庄主，家有小儿，年方十五，为人端方，仪容不俗，我欲与你结个儿女亲家，你意下如何？” 穿越之明朝农业发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