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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越三十四年农历正月十五，晴朗，微冷。

　　一大早，无论男女老少都已起床，毕竟，在这种娱乐匮乏的年代，元宵节，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场狂欢。年纪大的，出门凑个热闹看个花灯；年纪轻的，当然等的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年纪小的，想到那些小玩意儿小吃食，哪还睡得住？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过，早起的人们循声望去，见是一驾奇特的马车，马车车身被漆成浅蓝色，上面写着几个红色的醒目大字——“朗月商行，番邦货物集散地；正月十五，城东原翠峰戏院，不见不散。”

　　马车行得极慢，因着车厢四角那几个银铃，十分引人注意。很快，有些早起的人们坐不住了，往年，这元宵节的白天，就是在苦等晚上的灯会，这个突然冒出的朗月商行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去看看？

　　这种“广告马车”，当然是康月想出来的，一共准备了四辆，在京城东西南北各一辆，来回奔走，半天过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有这样一个朗月商行。

　　有些距离近的，已经到了这儿。戏园子一楼本来是观众席，康月就把它改建成了一个中庭，所以，人再多，也不会拥挤。

　　见到那些新奇的物什，以及爪哇的钻石、缅甸的翡翠、暹罗的香料……大家眼睛都直了，来不及参观这与众不同的商铺，就朝自己心仪的铺子径直而去。

　　卖货物的小哥，皮肤黑黑的，眼睛大大的，笑容白生生的（不对，是笑得露着白生生的牙齿），大家看着很新鲜，连说带比划地交流这些东西的价格、来历等，听他们说着生硬、勉强可以听懂的大越话，不知不觉间，口袋里的银子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客人们熙熙攘攘，进进出出，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三楼一间小厢房里，康月透过雕花窗户，眉开眼笑地看着这一切——开头如此红火，好兆头啊！

　　下午，随着知道朗月商行的人越来越多，铺子内更显忙碌，但奇怪的是，刚过未时，那些番邦小哥们就开始整理铺子，客客气气地说今日不卖了，明日趁早。

　　揣着银子而来的众人正想着在这里挑样别致些的首饰、香囊什么的，晚上跟心上人见面时可以讨对方欢心，突然被告知人家要打烊了，大感奇怪，但无论他们怎么说，即使提出了加价，人家就是不卖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店内终于只留下了商行的人。康月示意把那两扇黑色的大门合上，然后，把这近百号人聚集起来训话，当她看到这批人分成几排恭恭敬敬地站立着时，突然有些想笑——怎么看，怎么像现代那些足浴店、理发店的每日训话啊！

　　“今日，是我们商行开张的第一日，大家辛苦了。但是，有这些，是需要改正的……”康月拿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她记录下来的今天观察到的情况，一个商行要有人气，货物质量要过硬，但是，服务态度也要好。时间仓促，这帮人她只来得及培训了几天就匆匆上岗了，所以，她就定出了第一个月，每日只营业三个时辰的规矩，剩下的时间，用来解决一些问题。

　　她可是牢牢记得，论文中提到——沈万三的成功，除了也贩卖番邦货物赢取暴利之外，良好的服务态度也是他的法宝之一。

　　训完话，康月又给每人发了五百文铜钱做辛苦费，并且言明从明日起，若是再犯她今日提出的这些错误，那就要扣三百铜钱，扣完为止。这些日子，大家已对这个康管事刮目相看，不说那些关朗买回的番邦人，就是关贵身边那些关家的老人，也对她服服帖帖，对他们少爷把这偌大的铺子交给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打理不再怀疑，而且，康月赏罚分明，待人优厚，大家都对康月言听计从，无人敢敷衍。

　　做完这些，在关贵、十八、十一的陪同下巡视了一遍，安排好守铺子的人员，康月才回府和韩氏、天赐共度元宵。

　　韩氏是出了初十才回府的，看她红光满面的样子，康月十分放心，看来，在关家两个姑奶奶那儿，老祖宗过得挺舒心的。这就好，商行已经开张，接下去，只会更忙，恐怕她不会有很多时间陪她，不时地让她和天赐去两个姑奶奶家住几日就好。

　　康月说过晚膳时一定回来，韩氏早早派了杜嬷嬷等在大门口，见到康月的马车，杜嬷嬷亲自把她扶了下来，见她脸上蒙着块面纱，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也是韩氏当初坚持的，说小门小户出去抛头露面不打紧，但韩氏是一心把康月当大家闺秀培养的，知道阻不了她出去，就要求她一定要戴帷帽或蒙面纱。康月见拗不过韩氏，在两者间挣扎了一下，终于选了相对方便的面纱。帷帽这玩意儿，戴上只能瞥见自己的脚尖，还怎么跟人交流？

　　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康月随杜嬷嬷往里走，才到垂花门，就见到一身宝蓝锦衣的天赐蹦跳着迎了上来：“姐姐！”温热的小手摸到康月有些冰凉的手，天赐皱了皱眉头，把康月的手往嘴边哈了哈：“姐姐，外面很冷吧？天赐给你哈哈！”

　　八岁的天赐已经长到了康月的肩膀，康月瞧着他愈发俊朗的脸，见他满脸担忧，心中一暖，说：“没事，姐姐给天赐带了定胜糕，趁热吃吧！”

　　定胜糕是杭州的一种风味小吃，不知怎的，天赐非常喜欢，康月每次回来，都会给天赐带几块回来。

　　两人携手进了内堂，见到康月，韩氏又是叫人端汤水，又是亲手替她解披风，待她坐定，开口询问的却不是今日开张的情况：“月儿，你好糊涂！女孩子家第一次来月事，得好好将养着，怎么还出去跑来跑去！”

　　韩氏是今日才从念依口中得知康月来了月事的，当即就急得不行，恨不得立即派人去把康月找回来。杜嬷嬷等人好容易劝好了她，她就急着张罗起滋补的汤水。

　　见康月一小口一小口地将一盏养生汤喝下，韩氏满脸的皱纹才缓缓舒展：“以后那几天，就不要出门了，叫关贵他们多管着些就成！银子是赚不完的，少赚一些也不打紧，身子要紧！”

　　说实话，从昨天晚上开始，康月就没有休息好，今日第一天开张，她还是挺紧张的，忙碌了一天见一切顺利，欣喜之余还有些突然放松的疲惫。

　　但刚刚天赐和韩氏的反应，却让她大感欣慰——他们，都没问她今日商行的情况，反而都紧着关心自己的身子，这种被关爱的感觉，真的太好。

　　“老祖宗，哪有那么娇弱！我这身子早就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对了，今天，我们那铺子，可火了……”康月压下心头的感动，主动说起了商行的事情，听得韩氏心情大好，不由多用了一碗饭。

　　饭后，康月带着天赐在院子里放了一会儿花炮，又点亮了一盏兔子灯，见天赐开心地拎着满院子跑，直到月上中天，才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

　　念琅替她打散发髻，用一柄象牙梳轻轻替她梳着满头青丝，边梳边说：“姑娘发质真好，又黑又直又顺。这象牙梳子也好，比那桃木的好用多了。”

　　康月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这梳子，也是关朗带回的礼物之一，窗外明月高悬，今天是元宵，万家团圆的日子，朗叔他，是否也在瞧着同一轮明月呢？

　　康月没有伤怀太久，“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天赐小小的脑袋露了出来。见康月还没入睡，他开心地挤进来，把手里一个小小的纸包递了过来：“姐姐，这个给你！”

　　康月轻轻打开，发现是几枚红亮亮的大枣，讶异地看着天赐，天赐的脸红了红，但却一本正经地说到：“姐姐，我没别东西可以给你。这几枚大枣是我尝着甜攒下的，你刚来过月事，大枣，是补血的。”

　　天赐这番话，惊得念依差点扔了手中的梳子，她问出了康月也想问的问题：“赐少爷，你是怎么知道女子来了月事要补血的？”

　　天赐的脸更红了，嗫嚅着说：“书上看的！”

　　“哦？你看的都是什么书？”康月大感奇怪，教天赐读书的夫子放假回了家，要正月二十才会回来，怕他无聊，康月叫他自己去关朗的书房找书看，现在问题来了，天赐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我看了本医书，上面有说到女子来月事的事情……”虽然天赐还是红着脸，但他在接下去的一刻钟内，给康月科普了许多诸如“注意保暖、不可碰凉水、心情须舒畅”等此类的注意事项，听得念依和康月这两个女子叹为观止。

　　康月此时还不知道的是，她的赐儿，博览群书，将至此踏上“地上晓得全，天上知一半”的自学之路，以至于后人对这位未来的大越帝皇，说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找出错处…… 穿越之明朝农业发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