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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若苦,处处皆地狱。
但知晓真正的地狱的人,即便只是偶尔提起也惶恐心悸。
地府,十八层。
入口处六盏烛台是唯一的光明,两名得力鬼将在此守护了千万年。除此之外再无余物,再无余人。
入口前是一条由黄石块垒成的悠长通道,并不宽敞。烛火光亮有限,所以远处漆黑得渗人,连鬼将也不愿多看。
轻微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响起,从黑暗深处传来,虽然轻微,但在寂静的空气中却是那么的明显。
步伐稍显轻快,很快就接近了。
那是一双蓝缎蜀锦的鞋面,提花精简,纤尘不染。踩在黄石地面上的节奏始终不变。
来人双手负后,内衬经过特意修裁的儒衣,外覆白色鹤氅。儒雅自现,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尽的潇洒。
他的腰间挂着一支普通的紫竹软毫毛笔,由六个颜色各异的小铁环系着。
传说地府冥王以手中判官铁笔定人间生死,可这支普通的笔怎么看也不像。
他站在那,仿佛连身后幽深恐怖的黑暗也不敢放肆丝毫。
两名鬼将早已跪伏在地,身体因为崇敬和恐惧而不停颤抖。用尽全身力气使声音尽量平稳。
“参见转轮王。”
来人只是略作停顿便迈步进入石门。
石门后是与石门前如出一辙的通道,只是两侧石壁嵌入了连绵的烛台。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便是这个样子?听着身后脚步声消失,两名鬼将才心有余悸的站起,但仍然不敢回头看一眼。
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也不知走了多久,那人终于走到了尽头。只是一扇再普通不过的木门,吱呀推开木门,是一间狭小的房间。
一张木板床、一把椅子、一方书桌,桌上有一枝烛台和几本书,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东西,看着像是间居室。
那人神情恬静的坐在椅子上,拾起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十八层地狱竟然是十大阎王之一转轮王的居室!
而转轮王的居室竟然这般朴素简陋!
木板床上甚至没有被褥。
当他终于将手中书籍看完时,他合上书,走到近床的一面墙,以手轻叩。石墙裂开一条笔直的缝隙,继而无声打开,露出石墙后一条向下的六步石阶,石阶末尾,一方似要吞噬一切的黑洞通向更下一层空间。
十八层之下还有十九层。
身后石墙自动合并,转轮王迈步踏入黑洞。
转轮王来到十九层,这里几乎如他的居室一般无二,连摆设也差不多。
只不过多了一张椅子,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盔甲,坐在书桌前看书,他似乎坐了很久,对于转轮王的到来毫不在意。
转轮王在他对面那张空闲的椅子坐下,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目光平静,当他看向插于书桌旁地面上的两把剑时,才终于略有动容。
其中一把剑上有一抹极淡的血迹,就快消失了。
另一把剑染满了血,看来永远也不会干。
四十万人的血,自然不容易干。
一把王剑,一把将剑。
满屋杀气。
转轮王看向对面那人,笑容温和如春风,“将军,近来可好?”
那人继续看书,淡淡道:“我说过,不要再叫我将军,我早已不是了。”
转轮王并未因为他的冷淡态度有任何不满,感慨道:“千年之期已过,如我当初所言,你已是自由之身。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你想要我做什么也尽管开口。”
那人终于放下手中书,注视着转轮王,似乎想要从他温和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转轮王只是微笑着。
那人也看向那两把剑,看着那抹即将消失的血迹,许久后才道:“再等等。”
然后他又拿起书继续看,转轮王点头致意,起身离去。
地府十六层,阿鼻地狱。
这里如一个独立的世界,无边无际。沸油汇流成河,刀斧林立如山,哭嚎喊冤声、厉叫求饶声,剖开的躯体绑在炮烙台上,内脏被刀剑挂在空中,头颅被小鬼按入油锅,而受刑的人却无法死去,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有时小鬼嫌吵就把受刑人的舌头拔出,丢入沸油河,河上漂浮着无数鲜红的舌头。
这是真正的炼狱。
它在人间还有一个更加家喻户晓的名字,无间地狱。
刑期未到,片刻不歇。
十六层的一间鲜有人知晓的石室内,十殿阎王中九王具在。难道地府的人都喜欢躲在这种小房间里?
此时九位阎王可没心思想这些,九人围着中间一座由红色火焰组成的法阵,每人手里拿着一根判官铁笔,长两尺有余,如白银浇铸而成,这才是真正的铁笔。雄浑鬼力借助铁笔注入中央法阵,火焰升腾,修补着法阵中的残缺部分。
这般修补显然对修补之人消耗不小,九位阎王脸色苍白,承受了不同程度的重负。
一人发出闷哼,脸色由白转红,嘴角溢出一丝猩红鲜血。
为首一人见状大喝一声,跳到大阵上空,手中铁笔被当做长枪一般扎入阵法中心。
“大哥!”数人顿时惊呼出声。
“别分心,只差最后一步了。”那人厉声喝道。
拼着可能数月不能恢复的危险为众人分担压力,大阵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
随着上方那人踉跄落地,被几位阎王上前扶住,修复终于完成。众人长出一口气。
大阵收敛光泽没入虚无。
众人再次落座,为首之人望向先前咳血之人关切问道:“老九,没事吧?”
被称作老九的自然便是地府第九殿阎王平等王,他声音虚弱,但仍然挤出笑容:“我没事,大哥。”
十殿阎王之首秦广王叹道:“那只猴子太可恶,毁我地府无数法阵,五百年了,总算是都修复完了。如今四人已正式上路。我们……”
秦广王看向五殿王阎罗王。
阎罗王睁开没有眼白,漆黑如墨的双眼道:“其他的事情十弟心里都有数,我们不必操心,算一算日子,大哥的生辰也快到了。”
秦广王轻轻点头,而后道:“老二、老四,你们备上厚礼到时亲自去一趟,总要显出我们的诚意才好。”
宋帝王、五官王拱手称是。
余人再无说话,盘膝修炼,只有末了秦广王的一句森然话语在房间里回荡。
“白无常,抓些鬼魂来,我们也该补补了。”
流沙河畔,长毛怪坐在地上,一身长毛在打斗时已经褪去,但头发还是很长,玄奘正在为他剃度。
长毛怪身高两丈,即便坐下,玄奘也得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着他的头。虽然长得一副人样,但看着比八戒悟空还要狰狞凶狠,所以玄奘特意给他剃了一个可爱的西瓜皮发型。
看着不伦不类的造型,玄奘显得很满意:“洗净过往,方证自身,以后你就叫沙悟净。”
沙悟净站起身,高大的身材如一片阴影,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声音也很沉闷,“那就上路吧,别浪费老子时间。”
白龙马一个劲的打响鼻,那是他叹气的方式,“完蛋,完蛋,三个师兄一个比一个凶,估计还没等到被妖怪吃掉,和尚就先被徒弟啃得只剩骨头了。到时候我可得机灵点,情况不对就赶紧跑路。”想着想着,白龙马忍不住点起头来,硕大的马脑袋上下晃动。
忽然,他心虚的朝河那边偷瞄,还好,应该没人发现我的想法,噫,等等,小和尚为什么在朝我笑?
猴子和猪八戒已经来到玄奘身边,玄奘笑着介绍道:“这是你两位师兄,以后我们就是卿卿我我……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三人同时冷哼,将头撇向三个不同方向。
场面一度很尴尬,玄奘挠挠头,“先办正事,悟净赶紧弄些河鲜上来,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正经东西了。”
猪八戒斜眼道:“和尚,佛门不是不准吃荤吗?”
玄奘挺直腰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河鲜不算荤。”
“我说的!”
“谁也不许说出去!!”
最终师徒四人就着满嘴的河鲜香味,渡过流沙河,继续往西。
白龙马身上两个沉重的大箱子交由沙悟净挑着,倒不是他有多积极,只不过两个箱子再重对他来说也跟放根稻草在肩上没什么区别,而且他对于挑担这种只有人类会做的事总有特殊的感情。
夕阳下,沙悟净步子大,猴子步子快,走在最前面。猪八戒不愿落在两人身后,干脆扔下马缰,三人并排而行。
猪八戒身材本已属于魁梧一型,沙悟净更是高大的吓人,相比之下猴子这个大师兄就更显得瘦小,就连在夕阳下的影子也是特别细长的一条。
白龙马看着前面的三个背影就在心里暗笑,结果玄奘赶紧给了他一巴掌:“嘘,你一匹马整天想这些做什么,想死啊。” 西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