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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天庭大枭,古海老魔
盘足山上多目道人盘坐废墟中,身上旧有血迹干涸,新的血缓缓淌出,剩余三十六只荒芜妖眼死灰色的迷蒙之光流泻,且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悄然闭合。山顶草木骤然盛夏骤然秋,迅速枯萎。
一团刺目烈焰仿佛自太阳之中激射而来,轰然坠落道人身前。
“阳光普照之地,万物复苏,何来荒芜!”
一只羽毛鲜亮的神武大公鸡藏于烈焰之中,如一轮小太阳降临,将一切焚烧干净。毁灭之后是新生,残垣断壁之间有绿芽破土而出,恣意疯长。萧条破败的山顶转瞬间成了郁郁葱葱的森林,如孤立海上水美土肥而植被茂盛的孤岛,勃勃生机亦是重重杀机,那轮小太阳成了万物主宰。
多目道人周遭迷蒙之光愈发浓郁而显得朦胧,可以感受到迷蒙之中是近乎不可侵犯的混沌之力,然而荒芜妖眼闭合速度越来越快,终是透着股垂死挣扎的意味。缠绕而来的虬髯老树仅是触碰死灰色外围就如同被同化般断裂成一截截枯木,落地成灰。
小太阳之炽盛在小山上竟似盖过了天上的太阳,卯日鸡轻轻一扇一道暗金神光奔雷而去,多目道人意料之中的传出一声沉重的闷哼,神能逐渐衰减。卯日鸡重新化为人形,他对于自己这一招有足够的自信,须知此法来头大得吓人,即便只是残法,也绝不是一般人敢撄锋的。
玄奘冲出残破房门时多目道人已倒在地上,尸体被灼烧得几乎看不出本体,被卯日鸡收走。猪八戒和沙悟净紧随其后出来,仅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昏迷后发生了什么。猪八戒噫道:“猴子呢,死了?我说卯日鸡,你的脸怎么还是那么黑,比碳还黑,也不知道涂点防嗮的。”
卯日鸡原本得意洋洋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怒道:“闭嘴”。
猪八戒哈哈大笑指着卯日鸡道:“连喉咙也是黑的,不愧是天天对日嗷嗷叫,你怎么不知道偷偷懒?”
卯日鸡气得撇过头去,不再理睬,他虽然很生气,可也不想跟当年的天蓬元帅动手。不过猴子可就没这好脾气了,一根乌金铁棍从天而降,直接将猪八戒砸入深坑。苏醒不久仍然有些迷糊的猪八戒没有打架的欲望,干脆直挺挺躺下睡起觉来。
卯日鸡看得一阵心惊,虽说猴子肯定没有出全力,可这一棍子结结实实砸下,换做自己绝不可能这么轻松接下。看来仗着生性相克打赢了只蜈蚣还不足以让他在这几人面前嘚瑟,于是赶紧告辞一声便返身回天庭,先闭他个百八十年死关再谈其他。
玄奘以手遮阳望着远去的卯日鸡羡慕道:“天上人间,做鸡做到这份上也算极致了。”
猴子将乌金铁棍收入耳中,毫无征兆的说道:“我要回花果山一趟,你们是在这等我还是先走一步都由你们,至多十日之后我便回来。”
玄奘似乎心不在焉,摆摆手道:“去吧去吧,记得归途就好。”
倒是沙悟净显得更上心,一边将行李挂上白龙马马背,一边说:“以你的脚力此去东胜神洲一来一回也不过一日行程,用得着这么久吗?要是和尚路上被人宰了我可不管。”
猴子不理会,驾云而去。
猪八戒和沙悟净才解毒不久,玄奘决定先在这破观休息一晚再上路。
当清晨第一缕清风取代夜晚凉风来到时,在废墟里捣鼓了一整晚的玄奘灰头土脸地爬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失魂落魄坐在坑底的猪八戒。
在梦中,看到了一生最期待的事,落了个不可挽回的结局,梦中人似乎也预见了现在的自己,惶恐不安无奈不甘,种种情绪只化作一滴眼泪。
当年威震天下的天蓬元帅竟然哭了。
“你还好吗?”
猪八戒喃喃自语,忽然惊得站起身,和尚一脸猥琐笑容的在坑沿看着他,透着股蔫儿坏。沙悟净依然是那副全天下都欠他钱的表情,死死盯着他,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怨气。
玄奘嘿嘿笑道:“八戒,做春梦了?梦中仙子漂亮吗?跟蜘蛛姑娘比怎么样?”
猪八戒拍拍屁股,溅起满天尘土,“就你问题多,麻溜上路。”
荒野古道旁,有小河潺潺,一颗歪脖子老柳树长得格外粗壮,难得夏日清凉,有两人相对而坐,似在对弈,却不见棋盘黑白,倒是两人分别着黑白衣。
“是你的风格。”
白衣人轻笑,伸手隔空从河中捻来一滴水作子,捻子沉思,娴静自然,可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笼罩着一股寒霜,思忖片刻后弃镇改冲,提袖落子。
黑衣人雄奇伟绝,渊渟岳峙,双指并拢,顶上柳叶飘落指间,柳叶作子。
忽闻马蹄人声,三人一马沿古道而来,见有逸士手谈,似乎准备上前一观。不过两人置若罔闻,只顾下棋。
玄奘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被沙悟净拎起后领子一把往后丢去。这荒山野岭的突然出现两个人对弈本就不常见,而且眼前这两位相貌中年的男子气质卓绝,让人忍不住心生折服。人言男人四十一枝花,越到中年越如陈酒佳酿,回味无穷。但这股让人折服的气质,非雄才伟略久居高位者无法磨练出。最主要的是如此无端出现恐怕来者不善。
除魔铲虎虎生风,狠辣已然成性的沙悟净打算先下手为强,怎料白衣人随意抬头一瞥,沙悟净顿时如临大敌,冷汗直冒,心中升起一股强烈预感,只要自己敢出手,只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猪八戒坐在地上叼一根水分充足的嫩草在嘴里,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你真是找死。”
沙悟净惊疑不定,问道:“你认识他们?”
猪八戒斜眼看了对弈两人一眼,冷哂道:“天庭大枭,古海老魔,两个老不死。”
话音刚落,猪八戒便被一股无形巨力扇得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扑通一声摔进河里。
沙悟净戒备着缓缓后撤,玄奘却嬉皮笑脸小跑着凑上前去,“下棋呢,哎呦不错哦,好棋,好棋。下这下这,哎呀,臭手!”
白衣人一面捻水落子,一面抬头笑道:“小和尚闭口禅还没练到家。”
玄奘笑嘻嘻道:“出家人哪来的家?但是你这手棋倒是臭到我姥姥家了。”
白衣人摇头道:“和尚打哪来,欲往何处去,所求为何?”
玄奘目不转睛关注着棋局,漫不经心答道:“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此去西天佛国,取真经,求佛法。哎呀,你也下错了,快捡起来,下这。”
说着就想伸手去改,偷偷看了眼仅是不动声色坐着的黑衣人便讪讪收回手。
白衣人饶有兴致地抬头问道:“求的什么佛法,可否度我等一度。”
玄奘一脸瞧不上眼道:“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
白衣人点头道:“那你可以滚了。”
“好咧!”玄奘脸上笑开了花,也不知在乐什么,小指扣在唇间眉飞色舞地唤来白龙马悠悠骑马而去,沙悟净紧随其后。
白衣人笑道:“天蓬,你家师傅都走了,你还不赶紧跟上。”
猪八戒在水中探出脑袋,啪嗒啪嗒摇晃着抖去水,试探着道:“可是你让我走的,不许反悔啊!”
白衣人望向对面的黑衣人认真问道:“今晚吃烤猪如何?”
一颗大肉球从水中弹出,瞬间不见踪影,只留一句惊恐而愤怒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难怪大家叫你老魔头,欺人太甚。” 西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