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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6月8日。
那一天,我送我姐出了门,她摸着我的头说:“致奕,等我考上京城的大学,就带你去长城。”
那年,我十岁,无比向往长城。所以,听到我姐的话,我难得雀跃:“我在长城等你来。”
那也是无比漫长的一天,我翘首以盼,等着我姐归来。
可是,天黑了,我姐都没有到家。
爸妈在外摆摊,不到晚上十点是回不来的。
我做好了饭菜,就等我姐回来给她庆祝。
可直到晚上十点,爸妈都回来了,我姐都没有到家。
爸妈也觉得奇怪,尤其是我妈:“洛雪从来都是准时回家的,怎么今天……”
“也许是高考完了,和同学放松去了?”我爸猜测。
我不信。我姐之前说过,一考完就回家的,为此,我专门给她做了一桌好菜。
见我默不作声,我妈问说:“致奕,你说呢?”
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为了不让爸妈担心,便说:“应该是去同学家里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妈却是觉得不安:“这一天我的心老是悬着,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不行,我得马上打电话问去。”
我妈跑到公共电话亭,一遍又一遍地打我姐同学的电话,可她们都说没有见到我姐,因为不在同一个考场,更是没有注意她的去向。
我妈不死心地去问班主任,班主任支支吾吾地说:“我也没有见到洛雪……她说她家离考场远,怕因为自己耽误大家,说一个人去考场就可以……”
我妈差一点就晕倒,我爸连忙扶住了她:“你也别急,洛雪能有什么事?”
“可是,我这心就是不安啊……”
我陪着我妈去报了警,因为我也觉得不安,我爸却只觉得大惊小怪。
报警回来之后,我妈继续以泪洗面,念念叨叨的,我和我爸为了让我妈放心,深夜就出去找我姐了。
可直到天亮,都没有我姐的消息。
警察局那边,因为失踪不超过24小时,他们并没有立案,只能靠我们寻找。
邻居和我姐的老师同学都帮忙找了,而我们找遍我姐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见到她的踪影。
我的心一点一滴地沉了下来。
我妈在家哭得都晕了过去。
天渐渐亮了,我姐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警察来到我们家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有我姐的踪迹了,却没有想到他们带来的却是噩耗。
“谁是林洛雪的家属?”
警察看着乌泱泱的一屋子人,看向了我爸妈,我爸连忙赶了过去说:“我是林洛雪的父亲,请问是我女儿有什么消息了吗?”
我妈听到了我姐的名字,立马跑了出来,眼睛还红肿得厉害:“我女儿怎么样了?是不是找到了?”
警察看了一眼我爸,示意他却别处说话。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见到我爸沉着脸色出来,眼睛有些湿润,仿佛是哭过一样。
“爸,警察怎么说的?姐怎么样了?”
我爸只是看了一眼我,然后走向我妈说:“吴雪,女儿没事……”
我妈长吁了一口气说:“那她在哪里?我马上去看她,是不是没有考好,不好意思面对我们?这孩子,压力没有必要那么大的,没考好算什么,明年再考过也好啊……只要她考上大学,管它好坏,都会让她读的,没有必要这么逼自己……”
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妈拂开我爸的手就准备走向警察,但我爸却是死死地拦住她:“洛雪在医院,还在休息,你就别担心了,让她先好好休息,一个人静静。”
我妈怪自己考虑不周:“也怪我之前和她多说了几句话,让她压力有些大了,她可能不想见到我吧,不过,她在医院肯定吃得不好,我给她做一些清淡的饭菜去。”
说着,我妈就转身去了厨房,我爸十分疲惫地对我姐的老师和同学说:“麻烦你们了,找了一夜,你们也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我爸就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抱着头,压抑着哭声。
我轻轻地走了过去:“爸,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致奕,你姐没了!”
“爸,你说什么!姐出什么事了!”我震撼不已,真希望只是我听错了而已。
我爸却在此时抬起头来看向我,眼里还蓄着泪:“你姐没了!”
“哐当”一声,我和我爸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厨房的方向,发现我妈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的盘子落在地上,一地碎片。
“你说什么?洛雪没了?这怎么可能?你明明说她在医院,只是累了而已……”
我妈狂跑过来,抓住我爸的衣领死死地扯起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啊,凭什么说我女儿没了!”
我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更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扯了扯我妈的衣角说:“妈,你先别急……”
“洛雪死了!她死了,就在医院!”我爸情绪失控地吼了出来,眼睛红得厉害。
我妈完全愣住,眼里的泪水瞬间掉落,她不可置信地说:“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的洛雪怎么会死呢?她明明早上还笑着离开家的,怎么可能?你们都在骗我!”
“吴雪,女儿真的没了。”我爸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银色项链,递到我妈面前说,“这是警察从洛雪的身上找到的,不会有错。”
我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和我妈一样死死地看着那条项链。
这条项链我姐从没有离身过。
当初我姐身体差,三天两头生病,这项链是我妈从寺庙里求来的,还让开了光,保佑我姐健健康康。
我妈颤抖着手拿过那条项链,喃喃自语:“这是洛雪的项链,怎么会……”
我妈死死地攥着那条项链,她险些站不稳,幸而我爸立马扶住她,但却被她一把推开,我连忙扶住我妈的手,就听到她哭着说:“我不信,洛雪怎么可能死……”
我爸只在一旁叹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洛雪……我的女儿,你怎么……”我妈大哭,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那个一直疼爱我的姐姐真的死了?
“洛雪!”我妈呐喊,一口气没有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妈!”
“吴雪!”
我和我爸慌忙把我妈送到医院急救,抢救过来之后,我爸看了一眼我妈就拉着我走出了病房。
“致奕,你姐就在医院,你愿意去见她最后一面么?”我爸说着就哭了出来,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我爸哭过,而这一天,他哭了好几次,而且丝毫不忌惮我在场。
“我想去见我姐。爸,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我说不出来,至今也无法接受我姐已经离开的事实,明明之前她还答应我说要带我去长城,怎么可能失信?
我爸默不作声地带我来到了停尸间,我的心冷得厉害,在没有见到我姐之前,我不能相信她已经死了。
我爸握紧了我的手,颤抖着声音说:“致奕,坚强,挺住。”
我爸的话虽然是对我说的,但我却觉得他是在说给他自己听一样。
他一直很坚强,但今天,脆弱到了极点,似乎挺不住了。
可我又能有多坚强?
见到我姐的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我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冰冷僵硬的尸·体就是那么疼爱我的,温柔美丽的姐姐。
“姐!”我想要靠近,却被我爸拉住了手。
“致奕,你冷静点!”我爸哭着拉住我的手,“别看了,就最后一面!”
我爸捂住我的双眼,我却用力扯开他的手,大喊说:“为什么会这样?我姐为什么会死?她究竟遇到了什么?”
她的身上满是青紫,双眼乌黑,脸上还是肿的,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折磨,我怎么能接受?
“致奕……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很没用?”我爸抱头蹲了下来,“我想瞒着你们,可我一个人也受不了!你妈现在还在医院,我却只能……致奕,你会不会怪我?”
我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我姐,最终还是别过了头,止不住哭了起来:“我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爸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对不起,都是爸爸没用,没有能保护好你姐……”
被我爸拉着出了停尸间,我还止不住回头。
警察传我爸去警察局的时候,我没有能去,我爸让我留在医院陪我妈。
我妈打了镇定剂之后就一直在睡,我想,这样也好,就不用面对我姐的死了。
她会有多难过,我想象得出来,可我的伤心又有谁能说出来?
我妈昏迷了一天一夜,我也等了一天一夜,见到我爸的时候,他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头上的白发凭空多了好些。
“爸,警察怎么说?”
我爸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姐是窒息而死,生前被人掐住脖子闷死的,目前警察正在调查,已经有了线索。”
“那姐身上的那些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爸说不下去,哽咽了起来:“你姐她……她……”
那时候我不懂,可后来我明白,我姐在生前遭受了多大的屈辱与折磨。
我永远不会原谅那个杀死我姐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十岁那年的我,这样告诉自己。 时光与你皆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