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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人抱着一簇不知名的花走在洁白整洁的医院走道上,身后的柴太郎则紧紧地跟随着矢人。
来到这里的矢人总会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心寒,当初住院的时候似乎已经习惯了就没有感觉太难受,而现在故地重游那种心寒再次笼罩在自己的身体上。
矢人搂了楼自己的身子,然后加大了脚步,虽然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瘸的,不过已经比起前几天还需要手杖的那种状态要好多了。
“汪!”
柴太郎似乎是觉察到主人的异样而吠了一声,矢人看着柴太郎笑了笑。
“柴太郎,这里可是医院哦,小声一点。”
“唔唔——”
发出了低鸣。
“嘛~你也觉得很难受的话,我们就早一点离开吧。”
“汪!”
“所以说小声一点……”
矢人和柴太郎就这么走到拐角处,一个不留神就撞到了一个高大的家伙。
“你好,矢人君,又来看千惠子小姐了?”
矢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千地太一。
“太一先生……好久不见了呢。”
太一笑了一下,笑得很是憔悴。矢人看着这样的太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因为太一的妻子就在最近因为急病死去了。也不知道该说是同情还是什么的,矢人感觉太一和自己有点儿像。
“太一先生,节哀顺变吧。”
矢人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太一的面容却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谢、谢谢你的好意。我很好。”
太一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拍了一下矢人的肩膀。
“比起我,你不是更加难受么?”
太一望向一边,望向谁都不在的一边,然而矢人可以看到太一的眼眸之中倒映着什么人的影子。
“如果那是她的心愿的话,我成全了她并不是一件坏事情,一了百了吧。不过……矢人君你还是‘根深蒂固’呢,这不,今天还是来看千惠子了。”
“……”
“好啦好啦,我不打扰你们了。总之好好和千惠子说点儿话吧,或许她能听见也说不定。”
太一只是甩甩手,然后他就离开了。
“柴太郎你知道吗?有一句四字成语叫做‘藕断丝连’。”
柴太郎歪歪脖子,发出“唔唔”的声音。
“……嘛,你怎么会懂那意思。”矢人苦笑了一下,然后他捧着鲜花就来到了千惠子的房间里面,随即压了一下有点儿积灰的门把,推开了那扇没什么人进来的门。
飘落的烟尘让矢人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矢人用衣袖捂着鼻子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千惠子的床前,好像不想打扰沉睡中的千惠子,但是他开口却是另外一回事:
“我来了。你个死老太太赶紧给我起来啊。”
无谓的笑话根本只能引起自己的苦笑,灰暗的房间只有静谧的压抑。
矢人环视了一下房间,房间里面积着不少的灰尘,但是只有中间一点儿地方却是干净得让人不舒服,而那里也就是千惠子的病床。
千惠子已经在那个地方睡上了一年半了。
“真是的,永恒不变的睡美人啊。”
矢人走到那个干净得离谱的中间,在那个地方的是完全没有呼吸的千惠子。
他痴痴地伸出自己的手指,想要抚摸眼前的美人,只不过一念之间他就停住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就慢慢地缩了回来。
“呜……”
柴太郎发出可怜的低鸣,伸出鼻子似乎想要碰千惠子,但是矢人却拍了拍柴太郎的脑袋让它赶紧停下来。
“别碰哦,那样子的话,污秽就会进去结界的呢。”
矢人叹了一口气,就在不久之前,太一很遗憾地告诉矢人,现有的仪器已经无法维持千惠子的生命,而接下来他就要使用一些极端的方法来抱住千惠子的命——央求能够控制了永恒与须臾的蓬莱山辉夜姬来给千惠子施予这份永远的结界。
实际上结界里面就是无秽的圣域,人间的污秽无法进入,据说月人就是这样来维持自己永生不死的姿态。
在结界内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极其缓慢,这样或许外在过去了千百年,对于千惠子来说也不过是须臾之事。
不愧为生命的魔法师千地太一,如果他认真起来,他的病人想死都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些方式就显得非常残酷就是了。
矢人默默地换掉了床边的花朵,花盘里面的花朵并不是自己上次送来的,看来除了自己,还有什么人来过这里看过千惠子。
矢人默默地一笑,然后把鲜嫩的花簇插入花瓶之间。
而自己手里确实枯萎发黑的花簇。
矢人一怔,然后手中枯萎的花朵掉在了地面上。
通过枯萎的花朵以及鲜嫩的花朵,他忽然就联想到自己和千惠子。
如果就这么下去,自己终有一日会如同手中的花一般老去,枯竭,而千惠子呢?她则是如同床头边上的那个鲜嫩的花朵那样,永远保持着那份美丽。
如果是那个时候……自己……自己会怎么看待那份感情呢?
“嘭!”
门外发出意外的声音,矢人猛地转过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矢人诧异地走到门边,他左右张望,不过那个刚才在门边的人似乎已经跑掉了,而在门外散落着花朵。矢人推断是想来看望千惠子的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跑掉了。
矢人拾起了掉在地面上的花朵,然后猛地发现其实并不是花朵。而是用紫色的纸张裁剪出来的玩意。
“……”
矢人抱起那簇用纸裁剪出来的花,然后抱到千惠子的床头边轻轻放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那个人也是想来看千惠子的,起码他的心意就不该被浪费。
“今天就看到这里了,或许最近也不会有空过来,但是我还是会继续来的,你就放心吧老太婆。”
说罢,矢人把手放在后背,背对着千惠子然后冲着柴太郎轻轻说道,“走咯。”
接着一人一狗就离开了这个似乎带着什么诅咒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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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好像那双越来越不灵活的病腿那样,总是不知不觉地就变化,出现,然后……恶化。
矢人最近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最近是越来越不行了,也不是说到了不能走路的地步,而是那种酸软也越来越明显,最要命的是这种酸软不是休息可以恢复的。
“看来还是需要买个手杖了……”
矢人坐在自己的工作桌前,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抱怨道。
“嗯?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苍老声音吓得矢人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主、主管大人……!”
主管是个严厉而强势的老头子,虽然人老却不老眼昏花,眼睛顺溜得很,总感觉会发出如剑一般的青光。
“不好好工作在这里抱怨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对不起,我错了。”
矢人双手合十,不过在这里几年也差不多摸清楚了主管的脾气,虽然主管口里不饶人内在却有个豆腐心,
“哼,拿得起这份工资就给我好好工作!”
矢人立马正坐开始手中的作业。
柴太郎在矢人身边蹲坐着,仰起头却默不作声似乎也和主人一同“遭罪”。
“这就对了。”
主管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环视了一下仓库,然后一瞬间青筋暴起:
“那个笨蛋呢!”
矢人微微抬起头,苦笑着。
“也罢,反正他在也没有什么用。”
“师傅的话,和小次郎一起出去了。”
“正好。”
主管捏了捏自己手杖的杖首,停顿了一会。然后挥起手杖敲了敲矢人的工作台。
“你,下班的时候去一下西边那个坡,我在上面的樱花树上等你。”
矢人一愣,“请、请问我……我有做错什么吗?”
主管低着头,带着侧脸瞧着矢人,好像在说“别问,做就是了。”
“……我、我明白了。我会过去的。”
主管点点头,然后他转身离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接下来矢人就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继续工作了,一个下午都不敢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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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开始染上橘黄矢人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在一边趴着的柴太郎也一下子起来了。
“哦?今天这么早就要走啊?”
师傅愣了一下,
“都把要做的事情做完了。”
“不是……你一般不是兢兢业业地做到大家才走的时候才走的吗?”
矢人从上一个秋季开始便慢慢地把仓库管理里面的文书工作都揽到自己身上,他把跑腿类的工作都给了师傅和新人去做。
虽然大家都很讨厌财务管理那些人,不过无法否定他们弄的一套管理制度使得福田米店的管理越来越正规和系统化。
但是也因此自己做的文书工作也越来越多,进货单,出货单,存货日记账,报销清单……这些东西并不是读书甚少的新人和粗心大意的师傅能胜任的工作。
结果也就是无奈地揽到自己身上呢,虽然自己也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多多少少做下来还是已经能够胜任这些文书工作,不过也因为文书工作的巨大工作量,让自己总是加班到大家走了自己才走。
然而好在今天并没有太多的事项发生,所以很早就搞完了自己今天必须要做的工作,再说自己也和主管有约,不得不早点走呢。
“怎么了?表情很严肃哦。”
“不……师傅多心了吧,我还有点事儿所以早点走了。”
师傅虽然说粗心大意,但是他听到了矢人的一番话之后眉毛扬了扬,很明显注意到了矢人在隐瞒了什么事情,然而他却没有深究下去。
“如果是急事的话赶紧过去吧,要是那些年轻人过来闹事的话我会帮你摆平的。”
“你这句话让我更加担心呢。”
矢人苦笑了一下他抓了抓自己的头皮,叹了一口气。
“柴太郎,走咯。”
矢人说罢,柴太郎就跟着矢人一起走了出去。
矢人腿脚并不好,走起一点点的路就会感觉到酸软无比,而要爬SX边的坡道确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矢人也是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的人,他的意志比起别的人要坚韧得多,虽然满头大汗最终还是拖着瘸腿来到了坡的上面,而柴太郎则是全程都带着可哀的悲鸣,看来是因为帮不到自己的主人而感到难受。
那里有着一棵早已老死很多年的樱花树,而矮小的主管则站在樱花树下面,他老早就看到了矢人的身影,所以只是静静地在树下等待。
“汪!”
矢人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好在有柴太郎在,柴太郎一声吠叫就如同鼓励的话语一般,让矢人打起了精神。
主管板着脸打量着矢人,似乎认同了矢人的努力和坚韧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辛苦了。”
“……”
矢人点点头,他感觉到自己的气管发出怪异的声音。在变成哮喘之前他还是把精力集中在调整自己的气息上。
他再次点点头,用手抚着自己的胸,眼睛闭上。
“软弱的身体还爬上这坡,你真是一条筋的家伙呢。”
气息慢慢地顺了回来,矢人缓慢地睁开眼睛,然而等他再次拥有视线的时候在他的眼前是伸出的手,一只满是皱纹和老人斑的手,矢人搭上这只手然后被猛地拉起,被这么一拉的他扬了一下头,差点就往后倒了下去。
“不愧是经历过大难的男人,就算如此还是能够站立起来,”
“我、我可是断了几根骨头依然能够站、站起来的男人哦……这点儿坡道算什么?”
“嗯。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会有你这种根性。”
主管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认为你是个优秀的男人,只不过还不够优秀。”
矢人那渗着汗水的眼角一直瞧着主管,他现在也是云里雾去的并不能理解主管为何说这番话。
“你想变得更加优秀吗?”
“优、优秀……?”
“只让你管理仓库让我感觉到浪费。你的才能会被仓库这种小地方约束。”
“诶?”
突然抓到了重点的矢人愣了愣。
“如果你有比爬上这陡峭坡道更为之上的坚韧的话,那么就接下这个。”
主管抓住自己的手杖举起,然后缓缓地放在了矢人的胸口上。
“这、这个……!”
矢人诧异得就连呼吸也停住了。
这把如同虎眼石一般泛着棕黄关泽的手杖并不止是如同它外表一般昂贵,它在福田米店更是代表着某种不成文的东西,一种不成文一般的象徵——管治。
拥有着这个手杖的人就是福田米店的管理者,代代的主管都是拿着这手杖行走福田米店的铺面,仓库……如果说有什么真真正正地把自己的影子刻画在福田米店的每一个角落的话,那大概也就只有这主管手杖了。
“……为什么?”
回过神来的矢人反过来向主管问道。
“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这个来了并不久,然后满身恶名的男人?”
“才能和根性,是你的才能和你坚韧的意志让我觉得在这个福田米店里面,没有一个人比你更适合成为下一代的主管。”
主管把话语的侧重点放在了“没有一个人”上,这让矢人感觉到为难。
“……”
“或许你会以为我是为了的财务部的人对着干才选择你作为下一代的主管。但是并非如此。”
主管撇了撇嘴。
“确实不得不承认那些读了外面几本书的家伙确实使得福田米店变得更为正规,但是终归都是喜欢纸上谈兵的年轻人,做事远远不如你实在,而且就他们那种年纪,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真正做事起来也不靠谱,而且他们思维也太超前了。”
主管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不如你这种经历过生死大难的家伙一般有着一种天然的稳重。”
主管的话让矢人十分不好意思,他自己并不觉得真有主管所说的那么好。
“我这老骨头现在能干的事情越来越少了,但是唯独看人还是可以的。我说你可以便是自有我的道理。”
“怎么样?”
主管抬了抬那虎眼石一般泛着褐黄的手杖。
“……我能拿一下吗?”
矢人指着手杖问道。
“当然。”
主管说罢便再次把手杖推到矢人的胸前。矢人没法子后退,只好双手接过手杖,他看着手杖掂量了一下。
“好轻。”
拿在手里的手杖给人第一印象就是这个。
“但是也好重。”
那份历史传承的重量让矢人感觉极大的负担。
“所以说只有坚韧的男人才配拿起这手杖。”
主管的话确实没错,财务部的那群年轻人确实浮躁,要是被他们拿起这手杖或许会把有着百年以上历史的福田米店走向一种极度超前的经营方式上去,而这种极度超前的经营方式或许就是福田米店走向衰亡的开始。
“坚韧的男人吗……?”
或许要承担这份责任的话,自己也会变得守旧起来吧,不敢冒进。
不过变得保守也是成熟的一种证明呢,就算是当初如此不靠谱的矢人现在都已经有这么一种想法了。
“请让我考虑一下。”
矢人把手杖还回给主管,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难堪的感觉,在自己人生重大的转折上变得慎重起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主管接过手杖默默地点了点个头。他板着脸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看着矢人。
“汪!”柴太郎在自己的脚下吠了一声,矢人带着微笑摸了摸柴太郎的脑袋。
“天色不早,我告辞了。”
说罢主管板着脸拄起了拐杖,带着有点儿蹒跚的脚步越过了矢人开始下坡,他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地碎小,矢人看着他的身影感觉到其实主管身体也非常地弱,一步又一步弱小微碎的脚步,在黄昏之中被拉长的身影在坡道上一晃一晃,但是这么弱小的身影却依旧坚持不懈地在这个夕阳下的坡道上面独自晃动。
……
…
矢人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并不是因为被主管的身影所感动,而是触景生情;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唯独不同的是……
“唔呜……”柴太郎把顶了顶矢人的小腿,虽然不知道它这些举动想要表达一些什么,但是这样子让矢人感觉到一种安心的感觉。
“柴太郎,我们也走吧。”
矢人明白,或许自己比主管多的也就是一条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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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里大道的转角处便是千地医院,千惠子就是在那里如同童话里的睡美人一般“做着美梦”。
最近的千地医院也并不太平,在千惠子做着美梦的第六年,这里发生了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个被称之为魔法使的医生千地太一居然无法救起自己的儿子千地一百。
要知道在此前太一先生手下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个死人,就算是很沉痛也好,太一都能够把人救回来。
但是这样的人居然无法救起自己唯一的孩子,这真的是让人感到疑惑。
不过一旦联想起两年前太一的妻子的离奇死亡,就不得不怀疑起太一起来了。
“是不是他家庭有什么特别的状况?”大家都这么非议着,就连去他医院的人也好像因为这些流言而变少了。
不过矢人可不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他依旧隔一段时间就会抱着花去千地医院探望在那里“做着美梦”的千惠子。
刚才才跟着主管跑完店面的矢人其实已经很累了,不过一想到千惠子他的疲倦就一扫而光,最近的矢人总是把探望千惠子当做了在主管手下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好不容易拖着烂腿来到了千地医院,矢人抬起头用手帕擦了擦汗,看着冷清的千地医院不禁有点儿感慨,自己住院那段时候这个千地医院可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样子啊。
“人言可畏”,经常被人中伤的矢人感同身受。
“汪!”
柴太郎的吠声让矢人回到了现实。
“也是呢,在别人门口发呆可不好,”
矢人笑了笑便推开了关住的木门,阳光随着自己一起进入了大堂,里面并不杂乱,但是异常冷清,虽然早就过了营业时间却看不到病人,只有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老妇人——津田婆婆在扫着地。
“矢人先生吗?”
津田老婆婆眯了眯眼睛,她的眼睛不太好使,几年前她突然倒下,在送到这里之后经过医治虽然身体恢复了但是却几乎失去了视力,无依无靠的她被千地夫妇雇用来扫地。
“嗯,是我。”
“事已至此也只有那么几个人会过来了……”
“是么?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有狗叫。”
津田婆婆笑了笑,
“访客的话那就还有一位先生,因为他一直以来都不说话,来去匆忙,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您知道他的名字吗?”
“怎么可能知道,我可没有认识这么神秘的人物。”
矢人打笑着说道,津田婆婆带着微笑点点头,“那个孩子挺好的,也帮了我一些事情,还想在离开之前知道他的名字。”
“离开?”
矢人皱了一下眉头。津田婆婆依然带着和蔼的笑容,没有一点阴云的笑容。
“这间医院已经经营不下去了,小太一打算把这间医院抵押出去。”
“……”
想不到千地医院已经到了这种窘迫的地步。
“那津田婆婆你……之后打算去哪里?”
“也不知道呢,没有事情的,一切总有办法。”
虽然津田婆婆的笑容一直都是那么和蔼,没有一点阴云,但是矢人却在这副笑容之下读出莫大的沧桑,也不说上同情,只是自己只能毫无作为地任由着认识的人感觉到一阵麻木一般的无力感。
“嗯,一切总有办法的。要不要我去帮你问一下我们店面需不需要一些婆婆你能做的杂工?”
就算是这么问,矢人也知道自己权力大不到那里去,就算自己真的接上了主管的位置那群做财务的也会刁难自己。这么问也只是希望在无力之中给予这位可怜的老人一点点希望。
“如果可以的话。”
听着津田婆婆的回答,矢人点点头,虽然不会有结果,但是现在这个老人心里也会好过一点点,这样就好了。在着短短几年,矢人越来越觉得自己变得圆滑世故了起来,这也说不上是好,也说不上是坏,只是为了顺应自己所生活的环境而做出的改变罢了。
而自己也很久很久没有去思考过这个世界,或许是因为忙碌,已经没有好像以前那样去思考世界,也没有纤细到好像以前那样思考事物是否有意义。
麻木且圆滑了。
或者可以用很悲哀的话来说,就是长大了,变得可靠了。
“那我去看千惠子小姐了。”
“嗯。请慢走。”
人情世故,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让矢人觉得害怕,他害怕千惠子醒来之后不再认识自己。
告别了津田奶奶,矢人抱着花走到了熟悉的房间面前。
他注意到在门口散落的紫色小花……不。应该来说是用紫色的纸裁剪出来的花朵。
“……津田婆婆说的那个人难道是送这个紫色假花的家伙么?不不,不会那么巧吧?”
甩开这种想法矢人推开了门,在这个一如既往灰暗的房间里面,那个喜爱的人依旧谁在这之中。
矢人望了一眼在灰暗房间之中的千惠子,千惠子的样貌还是和当年一样,就算几年过去了,也未见得有一丝衰老,而在她的床边,那个放着花瓶的茶几上,之前自己放上去的鲜花已经没有了踪迹,取而代之的,就是那紫色的假花。
矢人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为难,还不如说他很感谢那个人,代替自己把已经枯萎的花朵带走。
矢人把花朵放到一边。
然后拉出一张有点积上灰尘的椅子坐下。
他并不能太靠近千惠子的床,因为那里有被施放了无垢的结界。而自己是充满人间污垢的家伙,踏入只会污染圣域。
“千惠子小姐,我来看你了哦。”
“汪!”
“注意一点哦柴太郎,这里可是医院,小声点。”
明明矢人知道这个医院已经没有人在意狗吠了,或者说也没有什么人在这里。但是一直以来的习惯让他制止了柴太郎的狗吠。
他摸着柴太郎的脑袋,然而内心却没有在意到柴太郎一丝一毫,他的眼中也就只有这个那个“睡美人”。
“该说些什么好呢……啊,就只有扯一下最近的事情呢。”
矢人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明明这些话也不会有人去听。
“还是一如既往那样的事情诸如早上上班,晚上回家,休息的时候带着柴太郎到那老婆婆那边和一群阿姨聊天这种事情就不必要再说。”
“现在骂我的人少了很多呢,大概也是这几年来我默默无闻地在福田米店干活吧,也没有以前那样招摇过市。”
“现在回想起来,工作真是好啊,有事情做就会忘记很多烦心的事情,一心一意地工作也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同呢。”
“在不久前我终于当上了副主管,现在帮着主管做着很多工作呢……啊,总感觉现在的主管有点儿游手好闲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我接替了他不少工作吧,现在就连店里的巡视也交给我大半了,我想不久之后就会正式地让我接任了呢,反正主管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了。”
“……”
“当然坏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呢,财务部的那些家伙总是会出言中伤我,说我身体差不适合做,说我声誉不好会弄坏福田米店的名声……”
“老实说我也挺厌烦他们把我过去发生的事情拿到现在说事,好像我过去的放荡真的会影响业绩——但是买米的还是照样来买米,不可能因为换了个无耻之徒做主管人间之里的人们就不会买米。”
“呵呵,很可笑吧,我觉得他们是吃醋了,妒忌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也能当主管,而现在的主管也是对着干不愿意从他们那里找人选。”
矢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为了看起来成熟一点他特意留了一点儿胡须。
“不过现在的我看起来就比你老得多了,如果你醒来就一定认不出我了。”
“过了三十岁之后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变宽了呢,或许是做工的原因身体也粗壮了,不过也是壮年的人了,最近想法也偏向于圆滑世故……终究有点儿像个大人的模样了。”
“现在回想起来你也是疯狂呢,或许也是因为工作了几年的缘故,学会了一些世故的东西,真搞不懂为什么你收留一个如此的我也会有那么高的声望。”
“其实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原来是你过去的给予他人的恩情实在太多,大家都以为你在拯救我呢,真是可笑。明明你就把我当作实验用的小白鼠那样。”
矢人摸着柴太郎的脑袋,柴太郎的喉咙里发出可怜的低鸣。
“如果从事实上来说的话,确实是你拯救了我,无论是性命也好,想法也罢……你知道吗?现在很多人都是说我‘浪子回头’。因为我平常都有好好对大家就是了,我自己的工资留给保养房子和吃饭治病就够了,剩下的一些……我也干起了你之前做的事情,用来资助一些福利措施。”
“‘好人’,我也慢慢变成好人了,从一坨在地面上毫无尊严的烂泥变成了一个有为的‘好人’。就在社会地位上也是被你拯救了呢,如果我没有接受你介绍的工作,我现在可能成为流落街头的乞丐了。”
……
…
矢人喋喋不休地说着,然而就算他怎么说都好,千惠子还是那样平躺在床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真正在听的或许就只有柴太郎了。
“好了。我走了。你个老太婆要注意身体哦。”
矢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拄着椅子的靠背吃力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步又一步地踏出不稳的脚步,而只有走了几步掌握好了重心矢人走起路来稳当一点。趴在地面上的柴太郎也起来跟了上去,它用鼻子撑开了没有关紧的门。
“……谢谢。”
矢人摸了摸柴太郎的脑地然后离开了这个灰暗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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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白大褂,面容消瘦的男性正坐着千惠子房间对面的那排椅子上。
矢人看着这个一脸胡渣的中年落魄男子吸了一口气:
“太一先生……”
“等你一会了,矢人君”
千地太一,这个已经踏过了五十岁大关的落魄中年男子冲着自己挥了挥手。
“……”矢人一声不发地坐在了太一的身边,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是他还是有很多东西想要和太一先生说的。
“太一先生我……”
虽然知道自己内心的疑惑一旦问出来就会很伤人·但是对于千惠子的关心他还是鼓起勇气要向太一问一下转让医院之后该怎么处理需要长期在院的千惠子。
“千惠子的事情……”
“我已经安排好之后的事情了,不用担心千惠子。”
还没有等矢人说完,太一就回答了矢人的问题。
“……嗯。”
矢人很清楚太一说的话是很有可信度的,所以他便不再提出问题。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在走道的长椅上。直到太一突然拍了拍矢人的大腿。
“矢人君。”
“在。”
“对于名声……你有什么想法?”
“向我这种声名狼藉的人问这样的问题好吗?”
“论声名狼藉的话,你才是前辈。”
矢人淡然地笑了笑,
“以我的拙见,虽然名声并不是什么值得追求的东西,但是人只要生活在这个社会上,就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呢。”
矢人抚摸着身旁守护着自己的柴太郎的脑袋,柴太郎发出“呜呜”的轻吟
他想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虽然轻视名声,但是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听到自己被贬低也会感觉到难受。”
“而我落入此等状况之下,也是由于我自暴自弃,咎由自取。”
“我也知道坏名声不可能那么容易变好,但是既然如此,我就接受下这个坏声誉吧,背负着这样罪孽的我,也算是一种报应。”
“平淡地面对这些东西,然后努力地回应大家对我的期待。这样就好了。”
矢人说我把脸转向那边千地太一,此时的千地太一正瞪着眼看着矢人,这吓了矢人一跳。
太一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低下头用手托着下巴,整个腰就好像拱桥那样曲着,似乎在想一些什么。
“太一……先生?”
“矢人君。”
“是?”
“你根本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但是太一先生想问的不是这些么?”
“……”
太一苦笑了一下,默默地点点头。
“确实如此。看来你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圣人呢。”
太一从白大褂内侧拿出一个烟杆子,矢人怔了一下,他认出了这个烟杆。
“今天早上在柜子里找到的,你介意我吸一口么?”
“……主人在里面也没有提出一点异议,我这个人又有什么话说呢?”
太一露出苦笑,矢人的话真是又冷又苦又好笑。
“你还真幽默啊。”
太一从白大褂的左袋子掏出一小烟袋,然后他熟练地把烟丝塞入烟杆子的烟锅上,然后挥挥手,魔法的火光从手指的顶端出现,轻轻掠过铜质的烟锅,烟丝便烧着了。接着太一就轻轻地吸上一口,他你苦涩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呼——”太一长呼出一口灰白的烟幕。“
“我没见过太一先生吸烟呢,以前在医院的时候都是被禁止吸烟的。”
“我有哮喘啊,怎么能随便抽。而且现在没有人在,抽了也不会发现。就算给发现了,只不过是对那写满了罪状的罄竹里刻多几笔罢了。”
太一自己揭开了自己的伤疤,刚变得无忧无虑的脸一下子又变得苦涩起来。他再次吸了一口,仰起头闭上眼睛,似乎享受着香烟的余韵,而他的脸再一次松了下来。
”呼——“
太一睁开眼睛,似乎玩弄着烟幕喷着灰白烟。
“……”
“要么,这烟丝是我自己弄的哦,”
“要……”
矢人接过太一递过来的烟杆,他呆呆地看着烟杆,只是拿着烟杆子,他就感觉很怀念,
“不吸么?难道还在介怀哮喘?”
矢人苦笑着,他看着同样患有哮喘的太一摇了摇头。
“我才不介意这种东西,只是我没有什么烦恼,拿着烟杆也只是……陷入了怀念之中罢了。”
太一仰着头斜眼看着矢人,然后再看看在身边弥漫的烟,他很清楚自己吐出来的烟是烦恼的具现。
“太一先生,”
矢人并没有吸一口就把烟杆递回去,然而却被太一推回去了。
“百八烦恼丝,剪也剪不断。而且此物本是留给你的,你就拿回去吧。”
太一站了起来,把手插到白袍的袋子里然后径自离去。在变得昏暗的走道上,琐碎的脚步踏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他的身影飘忽不定,身子好像乌龟那样缩着,身上白色袍子也变得灰起来,一步又一步的瘦小身躯渐渐地没入如同黑色的另一端“异空间”里。
矢人捏着烟杆,不知不觉眼睛变得模糊起来。
“嗷呜。”
柴太郎伸出舌头,舔着太一的脸颊,
“谢谢,柴太郎,你弄得我好痒啊。”
矢人一瞬间就破涕为笑,他轻轻地抚摸着柴太郎的脑袋。
“小笨蛋,不用担心我啦。我只是触景生情。”
“唔……”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所以不用担心我”
“……”
“不,我应该是还是原来的我么……只是回到了我该走的路上……”
矢人抱紧了柴太郎,这让柴太郎有点儿不舒服,但是柴太郎却一身不吭。
“不要离开我……!一个人在这尘世间走很辛苦……!我不要一个人……!”
本来才笑出来的矢人一瞬间又泪崩了。
“我不想……!不想……和太一先生那样……那太难受了……!柴太郎……!呜呜呜……”
“呜呜……”
柴太郎一口一口地好像在安慰矢人那样舔舐着。
太一一言不发,但是一直紧绷的眉头却舒展开来。
周围变得越发黑暗,那是太阳开始落山,不知不觉就逗留在这里许久时间,在黑暗完全覆盖之前,温暖的电灯啪地打开了,柔和的光笼罩住一人一狗,在这里,出现了短暂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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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乡最近变得越来越暖,拜此所托,今年的冬天真的是非常温暖。
本来身体不适的矢人也难得地带着柴太郎出去参加狗友的聚会。
“要出去了哦。”
“汪汪!”
柴太郎似乎非常兴奋,喘个不停的样子。矢人看着这幅“狗样”不由地笑了出来。
他把烟杆插到腰带上,然后拄着不久前传到手里的如同猫眼石打造的泛着褐黄光彩的手杖,推开了门。
打开的门涌入风与雪和光,整个屋子都变得亮堂起来。
矢人感觉到刺眼,不由地眯缝了眼睛,然而他却没有后退,也没有用手遮住照射进来的光,他直接完全迈开脚步,很短的时间内,矢人就适应了光,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外面披上了洁白的雪幕,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屋檐的冰凌上,折射出斑斓的光彩,光彩之下那块块冰点,变得如同璀璨的钻石一般美丽,
“喂,柴太郎,很冷么?”
“唔……”
柴太郎抬起头,看到的是矢人那稳重的笑容,柴太郎似乎想到什么的样子,居然止步不前,
“嗯?柴太郎?”
柴太郎……梦醒了一般,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矢人的笑容,然后好像被吸引那样不由地踏出一步。
……
…………
………………
我,被着笑容所吸引,不由地踏出一步。
(完) 幻想乡住人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