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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之伤
我第一次见到彩花的时候,并没有对她有多大兴趣。
我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帮别人来到人间之里的某个药房拿药而已。
那时候正是盛夏的下午,金黄的余光斜斜地越过了屋檐,在地面上留下很长很长的影子。
农活回来的人,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想着在这个时候抓点药回去,结果一下子药房就人满为患。
排队的人很多,或者说不是排队,拿药的人很多,都挤在柜台那边,里三层外三层那样的,我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我注意到在药房的角落有一个少女坐在那边,她的并不是跪坐,而是单纯地屈腿就坐,在那个时候看来,很不雅观,而她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群抢着拿药的人,在我感觉之中,如此喧哗之中,她就好像一个看着闹市的乞丐,好像这里发生的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
我胸口上的瓶中之鬼说,这样的女孩身上肯定有着什么故事。
我也相信是这样,反正一时半刻都拿不到药,那么不如我就坐在她一边和她说一下话吧,
于是,我就随意地坐在她的旁边,当然是跪坐。
不经意之间,我看到她的手腕上那一层厚厚的布条,而布条上渗出血迹,(那个时候人里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是绷带呢。)
那是不堪入目的渗血量,裹住伤口的那段地方,已经结成了厚厚的红黑血痂,而且周围还一直有新的血渗出,我别过头想要忘记这副光景,但那惨不忍睹的景象历历在目,不是我想要忘记就能忘记的。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可以帮你让你早点看到药师。让他先帮你治疗。”
我别着脸,和她说道,老实说,我都不敢看她了。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使用法术,只不过……不要啊,又想到那副可怕的伤口了!
“……不用了,谢谢。”
少女回答道,她的声音很是单调,一点抑扬顿挫都没有。
“什么不需要?!这么重的伤口,你会死的!”
“就让我死吧。”
少女冷淡地回应我,
“你是认真的?”
“嗯,别管我,让我死吧。”
然而,她的话让我难以接受。如果是玩笑的话,我还能接受,但是如果是真心这么说的话,那么……我绝对不能接受。
我抓起她那没有受伤的手。拉起她,但她还是赖在地板上不愿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你的性命是父母给的!”
我脱口而出,随即她的表情变得呆滞,接着悲哀地露出自嘲的面容。
“父母……”
“……吗?”
她的肩膀在颤抖,好像在笑着世界,好像在笑着自己,好像在笑着我。
“你……”
我诧异地看着她,本来我说“父母”只是想引起她心中那份良知,不过,从现在看来,我踩到她心中那个地雷了。
“我的父亲,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因为破伤风去世了。”
破伤风,是那个时候幻想乡的人类最为憎恨的一种病。尤其是农民,农民对这种病简直就是恨之入骨。在人间之里几乎每一个从事农业的家族都有那么几个人是因为破伤风而死。
“母亲在之后不久就疯掉了。”
“……”
非常沉重的话题,我觉得之后的故事肯定很悲惨了,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无论如何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看她那出血量,如果得不到很好的治疗,不到几天,肯定会死掉的。
“你叫什么名字?”
“彩花。”
“很好的名字。”
“……”
“话可以慢慢说,可是首先你要接受治疗。”
我语重心长地对着她说。
“千万不要去自己寻死,死亡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是不能消极地去接受它。”
说罢,我转过头去对着人群扯开喉咙喊道。
“走开走开!这里有重伤的人!她要优先接收治疗!”
人间之里的人们虽然穷苦,但是向来都是很团结的,正常来说,他们应该会乖乖地让开一条道路。但是……那群人回过头,看到我扶着的彩花之后,却露出鄙夷的眼神。此时他们都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气氛。
一个瘦高的男人哼地发出鼻声。
他丑恶地翘起嘴角,
“小姑娘,就算给这个女人治疗也没有用,她自己会扳开伤口,自己寻死。”
接着他走到彩花的身边,弯下腰,用脸对着彩花。
彩花痛苦地别过脸,就好像罪犯一样。
她的表情很难堪,又似乎央求着男人不要管她,然而男人却一点也不想放过她,用着露骨的蔑视死死地追着她。他忽地用手抓住彩花的下巴,很粗暴地把她的脸扭回来让她看着自己,
“你连被救的资格都没有,对不对啊,连自己的母亲都敢抛弃的恶魔——小林彩花?”
我怔了一下,呆滞地看着那些农民,那些的农民都哈哈大笑起来,这让人难以忍受的蔑视情绪弥漫在这个小小的药房里面。
彩花带着哭腔,甩开了我,我一屁股地坐倒在地板上,虽然我很想挽留她然而我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低着头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慢着!你的伤口……!”
我连滚带爬地起来,走出药房门口,此时天已经几乎黑了下来,
我只见到远处,彩花那被昏黄灯光染成葱黄的身影变得很是渺小,身后,是农民们那让人恶心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
我的内心被寒冰所覆盖,我坐在满是沙的地面上,咬着牙却不知所措。
————————————————
彩花被母亲扯着头发,一把被绊倒在地。
“你这个杂种!你这个白痴!为什么你不去死?!”
在地面上的彩花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
还没等彩花辩解,母亲把盛着饭菜的碗直接扣在彩花的头上。
“你给我吃吃?这么难吃的玩意是人吃的吗?是人吃的吗!”
母亲简直怒发冲冠,脸因为愤怒而变形,而且涨红的脸就好像猴子屁股那样。彩花不敢直视自己的母亲,她甚至怨恨自己的母亲。
“给我滚出去!!!”
母亲踢倒桌子。桌面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彩花连滚带爬地离开母亲的房间,接着一头栽在地板上,而母亲走到自己的门前把碗扔到彩花的身上,彩花就算不适也不敢发出一丝抱怨,她只是祈祷着母亲赶紧关门,自己疯去,然后,似乎天神听到了她的祈祷实现了她的愿望——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虽然“愿望成真”,但是在她身体上所受的伤害却很疼,非常疼,但是再疼,也疼不过内心。
彩花已经受够了,她已经受够了,里面房间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她是恶魔,她是鬼,她是野兽。
彩花含着眼泪,在地板上,不断地诅咒着,头发上的饭菜一块一块跌落,跌在地面上,自己做的饭菜很香,就连邻居也夸,这样的手艺嫁出去一点也不蒙羞。
但是母亲却总是一直嫌弃自己做得饭菜,不对,无论自己做什么,她都要嫌弃,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不堪入目的。
彩花撑起自己身子,拿起身边的碗,一点一点地,把跌落在地板上的饭菜放在碗里,一边放一边哭泣,豆大的泪珠跌落在碗里,现在,再好吃的饭菜真的都变得苦涩难食了。
彩花一边拾着饭粒,手一边颤抖,心在滴血,
她拾着拾着,最后手连力气都没有了,饭碗和手中的饭粒都一并跌下,发出嘭的声音。
彩花跪在地面上,啜泣起来,她不敢大声哭泣,因为这样子的话,母亲会跳出来一边说“吵死了!”一边对自己又打又踢。
她只能默默忍受,默默啜泣。
在黑夜之中,她的身影被昏黄的油灯照着,她跪着,头顶着地板,眼泪就这么掉下,渗入地板的缝中,
身后,从母亲的房间里面,传来了哭号,那是撕心裂肺的哭号,
母亲不让自己大声哭泣,但是她自己却总是有事无事在哭号。
疯了,真的是个疯子,恶魔,鬼,妖怪,野兽。
她的啜泣慢慢停止,抬起头,她的眼睛是充满了仇恨,那个人才不是我的母亲,只是我必须叫她做母亲而已,那个人……为什么不去死?
虽然那个人整天叫我去死,为什么她不去死?她才是最该死的。
彩花一边咒骂,心中那点黑暗就越是扩散开来,而这份仇恨的黑暗,终究一天会吞噬她,使她化身为恶魔,做出常人无法接受的事情来。
昏黄的油灯下,母亲抬起头来,她的眼边还留着刚才大哭留下的泪痕,
已经多少次了,自己的病真的是无药可救,明明就想着不要这么做,
但是一旦发起怒来,她无法抑制自己,甚至如同醉酒一样,后面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或者说,还是知道一点的,那就是对自己的女儿做出很过分的事情。
母亲知道自己的病,那是一种她让她失去理智的病,而且这几年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她心中总有那么一团怒火,一团无法抑制的怒火,
而且,很小很小的事情都能够勾起她的怒火,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是每次恢复理智,就感觉到深深的内疚。
母亲举起床头旁边的剪刀用其抵住自己的喉咙。
她想终结自己的生命,在自己还有理智的时候。。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下不了手。
源自于女性天生的软弱,在死亡面前,她全身颤抖,锋利的剪刀跌下,在地面上敲出激灵的清脆声音,全身都因为这小小的不和谐声而毛发竖起。
接着,又是无止境的嚎哭……
彩花在母亲的门外,依靠着墙,她举起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是一道血痕,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划出来的,但是,就是很疼,或许又没什么大不了,看样子,虽然伤口很深,不过也不是很严重。
在彩花想着,这道伤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痊愈的时候,
身后又再次爆出母亲的哭号,那是如同地狱的罪人深渊里那些罪人的哭号。
彩花扭曲着脸,远离了母亲的房间,一个人缩在屋内的角落,用手死命掩着耳朵。
丝毫不顾手中的伤,那一点一点流出来的鲜血划在彩花的脸上。
但是彩花还是继续死命地掩着耳朵,
因为对于她而言,那阵哭号,才是让她最为恐惧的存在。
彩花想着,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神存在,那么,她的愿望就只有一个,
给予她一双自由的翅膀,然后飞出这家地狱一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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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那波奶奶是个很慈祥的人,在这边住的人都很尊重她同时也很畏惧她。
她是个有名望的长者,满嘴都是道德仁义,最看不惯的就是不知仁义的年轻人。
再说了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说的话一定也是正确的,大家都是这么认为,包括彩花。
彩花所在的小林家没有男丁,而她和她的母亲一起生活,日常所需要的物质,几乎都是靠这个那波奶奶提供的。
彩花今天需要木柴烧饭,而木柴要到那波奶奶那边拿。
彩花步履蹒跚地走到那波奶奶那边,那波奶奶正坐在自己的房子前晒太阳。
“那波奶奶。”
彩花带着一贯的笑容走到那波奶奶的面前,
那波奶奶睁开眼睛,她那机灵的小眼睛不断转动,打量着彩花。说实在的,彩花有时候真的很怕她,感觉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都给她看出来了。
“哦,彩花吗?怎么?木柴又不够啦?”
那波奶奶说罢,哈哈哈地干笑了三声,让人很是觉得恐怖。
“是……是的。”彩花低着头回答道。
那波奶奶皱了皱眉头。她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
“彩花,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吧!”
那波奶奶一语中的,让彩花惊慌失措。其实彩花一副难受的样子,那波奶奶就知道她又在想写不好的事情了。
“看来我说中了。不行哦,彩花,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你不能做出有违伦理道德的事情。”
那波奶奶挥了挥手,示意彩花靠近自己。
彩花没有违抗,就走近了那波奶奶,
“身子放低一点,把左手伸出来。”
那波奶奶命令道,彩花乖乖地照做了。
那波奶奶抓住彩花的手腕,然后往自己身边一拉,然后那么一看,马上就“哎哟”地露出心疼的表情。
彩花的手腕被什么划了一道痕,拿道痕还在一点一点地渗出血来,虽然伤口不大,好像不是很要紧,但是平时慈祥的那波奶奶对于那些年少的人也很是关爱,看到一点点受伤,就心疼得要死。
“我的乖孩子啊!难为你了,疼不疼啊?”
那波奶奶慈祥地摸着彩花的头,她的嘴里也带着哭腔。
然后她抱住彩花。
“我的乖孩子,难为你了难为你了。”
在那波奶奶的安慰下彩花顿时觉得自己还是有人被关心的,这么一想,彩花就不自觉地啜泣起来。
“别哭别哭,哎哟!好可怜,别哭别哭,哎哟,我的乖孩子啊……!”
接着,等彩花哭完了,那波奶奶就把彩花扶进房间,拿出布条,用滚烫的热水烫过之后,拧干,那点药膏抹了抹伤口,然后布条给彩花仔细系上,
“千万别抓这伤口,不然以后会化脓的。”
那波奶奶千叮万嘱
但是彩花几乎一点没有听进去,因为她被感动得脑子都发热了,只是在感受着此时被人关爱的幸福。
虽然只有短短的小段时间,但是,她感觉,这才是自己的母亲,
好像那波奶奶那样关爱自己的才是名为母亲的存在。
并不是好像她家里那个所谓的“母亲”,那是魔鬼,野兽,妖怪那样,是任何词藻都无法形容的疯狂之物。
彩花很想摆脱现在这种状况,她是真的无法忍受那样不断被辱骂不断被殴打的生活。
彩花她那长期被压抑的情感一下子就爆发开了,理智一瞬间就被爆发的情感所冲垮。
“那波奶奶!我求求你了!”
彩花抱着那波奶奶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就让我成为您的女儿吧!我不想再在那个家受苦了!”
那波奶奶一听,首先是很诧异,随即,便是满脸怒容。
“你说什么?!”
“你怎么能抛弃你家的老母亲,你怎么不想想你家的老母亲如果听到你这话会有什么想法!!!”
那波奶奶想要撬开彩花那紧抱着自己大腿的双手,而彩花含着眼泪苦苦哀求着,
“那波奶奶!那波奶奶!您听我说!您听我说呀!”
“我已经受够了!我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也没做错任何的事情,就总是被永无止境地谩骂,被永无止境地踢打,就连男孩子们都因为我这样一个母亲而不敢追求我,”
“那样的人不是我的母亲,她只能害我!母亲不应该是为我好的吗?……”
那波奶奶听罢,怒不可遏地用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彩花的手腕,她并不是故意的,是一不小心地敲到了彩花那受伤的手腕。
彩花一声惨叫,马上就松开手那个包裹住伤口的布条上,出现新的血痕,
那波奶奶心中顿时大叫不妙,她一时感到了心软,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么做,就会让彩花得意,她要让彩花知道,抛弃自己的母亲是绝对不可以的,因为那个违反了伦理道德。而且违反伦理道德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这样一想,那波奶奶对彩花就充满了恨意,那波奶奶一咬牙,发出狠话:
“你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敢不要,我这身老骨头,到时候生了病,你也会想着不要我吧!”
“我怎么敢要你这样的人?!”
彩花一下子懵了,她泪如雨下,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那波奶奶生气地用她的拐杖敲了敲地面,
“你想想你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吧!你的母亲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谩骂踢打你的,”
“还有我为什么不接受你,你也好好想想吧!”
那波奶奶生气地推开门,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就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
说罢,那波奶奶狠狠地关上门。
屋内,那波奶奶的那句话在小小的居间里久久不能停息地回荡着。
彩花委屈地大声地哭泣,发自内心地大声哭泣,她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错,也不明白为何只有自己受到如此的罪孽。
就算那波奶奶讨厌自己也无所谓,这里总比在自己的家要好,至少,在这个地方她可以大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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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地,彩花抱着木材,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此时天色已暗,屋内黑漆漆一遍,
“啊……赶紧做饭才行……”彩花想来了,于是她抱着木材走进厨房。
谁不知,这个时候,有什么一巴掌往自己的脸上拍来,
一个不注意,彩花跌倒在地上,抱着的木材散了一地。
“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
黑暗之中传来人的声音,那是那个鬼,野兽,妖怪的声音。
彩花面无表情,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跪在地上开始拾起木材。可是还没拾几个,就被她的母亲一脚踹倒,木材再次散了一地,彩花没有怨言,她只是默默地起身,一边摸着发疼的左手手腕,继续拾起木材,
“你是想饿死我是吗?!”
“你这个不孝女!你是想饿死我是吗?!”
身后的妖怪开始大喊大叫,彩花没有任何辩解,因为任何辩解在那个妖怪眼中,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倒是说话啊!你这个不孝女!”
背后被踹了一脚,彩花咳了几声,眼泪掉了下来,她感觉很委屈,但是她还是咬着牙,在微弱的光线之下,摸索着那些木材,
“你说话啊!!!”又被踹了一脚,彩花还是默默忍受,但是,她已经开始啜泣了。但是她的手还是一直在摸索黑暗之中的木材,就算她受到了如此委屈都好她都不敢吭声,因为如果这么做,她将面临的是更为暴力的对待。
“呀呀呀!!!”
彩花的母亲好像终于受不了,开始大声哭泣,嚎叫,然后跑到一边砸墙;墙壁上发出骇人听闻的声音,但是彩花感觉到这也好,就让那只妖怪疯去吧,自己还要做饭呢。
不是给她吃的,是给自己吃的。
嗯,对,就是这样,
那波奶奶叫自己反省,而彩花真的反省出什么东西出来了。
彩花心中的阴影开始蔓延,她意识到,什么人,都必须为了自己而活,
自己做饭,自己吃,
那只妖怪,对自己谩骂,殴打,也是为了自己,因为她也饿,她要吃饭,没有饭,她就不开心,就是这样而已。
彩花带着悲哀的笑容,在炊台下面,燃起了火。
什么伦理道德,只懂得摧毁我,这样的伦理道德,不要也罢。
火光开始蔓延,
在火光之中,那橘黄的色彩,从炊台下面,发出,照在彩花的面上。
在火光之中,映出了一个恶魔的面容。
今日是个晴朗的早晨,春天的气息渐渐隐去,而夏天的气息要到来了。
啊,夏天,是多么美好啊,一想到接下来要到来的夏天,彩花就兴奋得不得了。
她的眼睛下是深深的眼袋,这是她彻夜未眠留下的证据。
她脸上带着醉狂的笑容,她拉着她母亲的手,走在鲜为人知的道路上,
她抬头一看,是高耸入云的妖怪山。
“母亲,我们去散步吧。”
彩花一边说道,一边拉着她母亲的手,她的母亲在闹别扭,她完全不想出来,
这也不奇怪,这也一个疯子,妖怪一般的疯子怎么会想出来走走?
没事,她需要出来走一走,彩花是这么想着的,
虽然这么硬拉出来,周围的人注意到了,啊,都怪这只死妖怪,闹来闹去的,惹起不少眼光呢。
“怎么?赶紧走啊,不然就不好了。”
“放开我!放开我!!!”
彩花看着她的母亲,顿时一阵兴奋充上头脑,一直以来,彩花都被欺负,现在,她看着这个整日欺负自己的妖怪这么不堪,不由地非常兴奋,这个时候,她拾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往她母亲的脑袋砸去,力气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足够让她的母亲闭嘴了。
彩花拿起竹箩把她眼中的“妖怪”塞进去,然后背起,一直玩妖怪之山上走,
“妖怪就到妖怪之山里面呆着,不要在我的家闹事……!”
彩花的脑中发热,完全没有顾忌这么做的后果,
或者某种程度上,她接近于疯狂。
彩花拿着镰刀一直往上走,爬在妖怪之山的小道上。
“我不能杀掉你,因为别人认为你是我的母亲。”
彩花说道,她此时脑中还残留着所谓的伦理道德,因为她还完全疯狂,但是接近疯狂的她却想着害人的妖怪不能留在自己的家,妖怪就该呆在妖怪山上。这样的话,抛弃她的母亲,是“合情合理”的。
“彩花……”
竹筐里面,传来了母亲细弱的低语。
“对不起……”
“住嘴!别想迷惑我!妖怪!”
彩花怒吼道,却完全不知道,一个人类在妖怪山大呼大叫会惹来什么样的后果。
她异常愤怒,甚至恨不得马上丢她出来,拿起镰刀,手起刀落。
母亲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末路很适合,因为她感觉自己欠了彩花太多太多,伤害了彩花太多太多,才使得彩花变成现在这个接近疯狂的状态。
“我……啊!”
彩花往后敲了一下。
“给我住嘴!妖怪!给我住嘴……!住嘴……”
彩花越说,她的话语越不成话语,她口中含着哭腔,她这时候开始想到了之前一直都没有想到的想法。
其实,母亲是爱着自己的,但是……她的病……
而自己这么做或许就是在杀害爱着自己的人……
一种后悔的情绪开始蔓延,彩花心中开始打着退堂鼓了,或许,现在还来得及,回去之后再和母亲好好沟通……
就在此时!
莎啦啦,头上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猴子在树上窜来窜去的声音。
彩花惊慌地抬起头,她这个时候站在小道上,惊慌失措地看着头上。、
看来她发觉,有什么在看着自己,有什么在追着自己。
“快……快往外跑……”
竹筐里传来母亲微弱的声音,彩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开始往外跑,自己一跑,身后就传来沙啦啦的声音,没错,是有什么在追着自己,这么一想,彩花就害怕到极点,
可是没想到,跑了不到三百米,自己居然来到了断崖前,一时刹不住脚步,就跌倒了。竹筐里面的母亲也一同滚了出来,咕噜咕噜地滚到一边,
“……!”
彩花惊恐地往前走去,她是多么希望那个妖怪去找自己的母亲,而不是找自己,
但是事实总是那么残酷,妖怪似乎看不上彩花母亲的肉,
彩花那看似吹弹可破的润滑皮肤,看起来更好吃一点,妖怪大叫一声,跳了出来。
“兹啦啦啦~!!”
在彩花面前,那只妖怪露出了自己的身姿,但是他比一般的猴子大得多了,足足有差不多一个男性人类那么大只,它的嘴巴上还带着獠牙。
他带着贪婪的眼神,仰视着彩花,
那种捕猎者的眼神让彩花陷入了无边的恐惧。
“吱啦啦啦!!”
妖怪……!
真正的妖怪!此时,让人心寒的恐惧感瞬间遍布全身。猴子妖怪一跃而起,伸出它的利爪。
“不要过来!!!!”
彩花尖叫着,但是对于妖怪而已,这只是一种餐前的娱乐。
猴子妖怪一蹬,整个身体向彩花飞袭而去,彩花还想拿出镰刀自卫,但是此时她发现刚才还在手中的镰刀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彩花惊恐万分地退后几步,习惯性伸出左臂,一个踉跄,再往后倒了一步,妖怪的利爪没有抓中她,只是刚好又划过了她的左腕,
“呀!!!”
彩花此时全身无力,她还想往外走一点。
可猴子妖怪一屁股坐在彩花的小腿上,这样彩花无法逃走,而且大腿发出恐怖声音,更让彩花感觉到无边的绝望。
啊,大概就是这样了,因为自己是多么的不孝,自己的无道德最终被天神看在眼里,现在正是要给予自己正义的审判。
“这大概就是我的末路吧。”
猴子妖怪举起了自己的利爪,下一瞬间,猴子妖怪的利爪就要刺破彩花的喉咙!
但是,爪子还没下来,猴子妖怪被什么割了一下,他“哇哇哇哇”地跳到一边,彩花不可思议地看着猴子妖怪,她动了动脚,似乎没有问题。
一阵阴影遮住了自己,彩花抬起头,那是熟悉的背影,
“母亲……”
自己的母亲正握着自己刚才拿着的镰刀,在自己的面前,她张开双臂,头上依然血流不止。
彩花诧异地看着母亲,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或者说,她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母亲举着镰刀和猴子妖怪对峙,猴子飞快地冲来,一口咬在了母亲的手臂上,母亲用着镰刀割了猴子妖怪几刀,但是好像毫无作用。
“啊……!”
“快跳下去!”
彩花的母亲一边说道,一边用镰刀死命戳着猴子妖怪,
母亲一下子把镰刀戳入猴子妖怪的眼睛里面,猴子妖怪一瞬间就松开了嘴,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怪叫。
猴子妖怪陷入了混乱,它怪叫着,一边捂着自己的眼睛。
彩花的母亲一脸怒容,她冲过来,一把抱起彩花。
彩花被母亲一手抱起,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这样的力量。
其实,母亲哪里来这种力量,只是现在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最爱的人激发起自己的本能,她脑中现在只有一样东西,就是无论自己怎么样,都要保住自己女儿的性命。
还没等彩花说话,母亲一把将彩花丢下断崖,在空中的彩花看到自己的母亲,她探出头来对着自己露出慈爱的笑容,
这是非常遥远的微笑,但是又好像是来自昨日。
那么虚幻,那么真实。
此时,彩花才意识到,她的母亲虽然疯癫,但是在内心里,还是爱着自己。
这是一个美好而又残酷的事实。
“母亲!!!!”
彩花挤压着肺部最后的空气,喊出了来自灵魂的呐喊,
接着,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就被什么扯走了。
而自己身体潜入了河里,巨大的冲击让自己背后发出奇怪的声音,随即意识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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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开眼睛,天上,星辰满天。
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
“看到什么了吗?”
胸口的瓶中之鬼问道,
“让人心碎的过去。”
或许让人心碎这个词语用得不恰当,但是这是我最后的感觉。
一个可怜的孩子,被所谓的伦理道德逼得几乎疯狂,
而自己认为母亲是妖怪,谁知,其实自己的母亲是爱着自己的,
彩花……
可怜的孩子,现在的她,身负着“抛弃母亲”的恶名,不得不生活下去。
在这个文明的地方,被文明所迫害,
现在折磨她的,不是她的母亲,而是自己,而是伦理。
“是非曲直,都是人定下来的,那些人因为这些留下来的是非曲直,往往忽视了最根本的东西。”
我握起胸口的小瓶子。
“人类就是这样的存在呢,不过没有是非曲直,那么,人类也不会成为人类。”
“正因为生活在这个充满是非曲直的环境之中,才有现在这样的人类啊。”
我无法反驳瓶中之鬼的说法,我调头看了看那些为了自己而抢着拿药的农民,顿时心又寒了一截。
“我想我们要去找彩花。”
说罢,我们走上了彩花家的道路。
我们披星戴月,走过了夜间喧哗的农田,
在田间的阡陌小路走着的时候,我思考了很多东西。
比如那波奶奶,比如彩花和彩花的母亲,比如那些言语暴力的农民。
最后,我们来到了彩花的家,那是很靠近农田的农户。
现在这个屋子,破败的不堪入目,彩花弃母才过去短短一个多月,但是她的家就破败成这样……
“真过分,是人类弄的吧。”
瓶中之鬼一针见血。
“看样子是的。”
门没有锁,我轻轻就能推开了。
“彩花?”
我试探性地叫唤着。
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应。
“是不是不在?”
“不对……妖精,在那边。”
瓶中之鬼总是很敏锐,我眯着眼睛四周打量了一下房间,
随后,依靠着淡薄的星光,我看到了彩花正在趴在屋子一角的桌子上。
我走过去,推了推她,
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摸了摸,她的身体很冷。
不祥的预感来了。
我皱着眉头,摸了摸她脖子的脉搏……
那熟悉的勃动……没有了。
“死了。”
我低下了头闭起眼睛。脑海里还浮现着她手上那结着恶心血痂的布条。
她还是在用之前那波奶奶给她的布条吧。
这么说,她的求医,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理睬,她在那里傻傻等待,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可怜和救助。她这么做或许只是祈求有那么一个虚幻的同情。
她满足了,所以也选择走了。
就这样,小林彩花,在她的家中,在黑暗之中,走完了她晦暗的人生。
那份深邃的伤疤,那份深邃的伤痛……
永远也得不到治愈了。 幻想乡住人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