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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殿的宫道上有一阵阵轻轻的脚步声隐约传来,是内官们引着伴驾的宫妃来见李旦。
他知道是叶嘉儿。
他住在了李旦所居的太和殿东侧殿,之所以选了这个位置,当然不是因为她从含凉殿召旨过来伴驾是要经过他的门外。
任何人要进太和殿,他都能通过仙阵察觉到。
她随身心腥宦官、宫女里有两三个魔修。
簇拥着她去后殿伴驾了。
他完全不担心,她不会进他的房间来纠缠。
这里毕竟是宫中。
“还有……”
他收起了行李,仙人分神犹豫着,到底还是没有再开口了。
他知道分神想说什么。
他背着行李提着剑出了房门,周纪早早就等着要送行。
“祖上,你和剑灵合二为一的事要是被人知道了……”
周纪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祖上毕竟不是李宝儿的妹妹,有李宝儿在,她就算是个真妖怪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我虽然不喜欢惹麻烦惹流言,但也不怕人知道。我在宫中化龙是一时不慎,叫叶嘉儿手下的魔修看到了我化龙入池的样子了?”
“是,祖上……”
周纪倒不担心他。
只是深知他的性情不喜欢惹麻烦。
这事没多久就会传出去。
“我本来就是天生魔修,本来就学会了这合二为一的招数。”
他出了太和殿,准备从西北面的九仙门出宫。
路过太液池边的假山,他随意坐下,手中的仙剑竖在他的面前。
他淡然看着周纪,
那一天夜里他化龙入池是为了洗澡。
修炼仙梦沉酣的心得他留给了蓝玉暖,魔侣双修确实是男女双修之术,它的第一层如果要独自修炼,就算是借了子午线的天地阴阳之力,也会引起修炼中的心境混乱。
想控制这种混乱,要么是在现实里如梦一场过一段混乱至极的日子,比如暗中得了叶嘉儿做鼎炉,比如在兰香阁里和红鸾来一段露水情缘,
或者是在太平公主府里享用一下供奉们的鼎炉小湖。
然而真正对修炼早有益的,还是用他的法子:
把修炼的混乱寄入梦境。
他在自雨亭中的那一夜,就是做了绮梦后失了元阳需要清洁身体,头脑也要冷静一下。
所以才化龙洗了个澡。
“传出去就传出去。十二剑派的长辈们再要多说怀疑,我大不了离开青城道宫,在青城九峰里随便寻一处地方结庐而居,也算不负悲风祖师之恩了。”
反正蓝玉暖也是魔尊弟子。
她绝不会和他不相来往。
“李师妹会明白我,她不会在意这些。”
他淡然说着。
“……祖上说得是。”
周纪心中大喜,却不敢胡拍马屁更不敢马上劝他杀回东昆仑重建魔宫,他陪笑点头着,
“是小将多虑了。”
小魔祖看过来的眼神像刀子刮骨一样。
他也看到了小魔祖脚下渐渐扩大的诛魔血池,残魔残尸从血池里爬了出琰,在渐覆盖着整个长安宫的血池里咆哮怒吼着。
李旦看过了小女儿正睡得熟,又转头看向了他身边的几位老供奉,叹道;
“李宗主的心思摸不透,只怕他心里支持是我的三哥李显。江仙师又是天生魔修……”
突然间,老供奉们同时色变,一把抓住了李旦把他拖离了地面上的血池。
在供奉们各施神通的仙光攻击中,血池无法阻止地扩大着,李旦虽然看不清这一切,但从老供奉们的脸色中,知道是出了大事,连忙看向了床上的李西城。
“仙师,我那孩儿还在那里——”
老供奉们眼望着李西城所在之地,她脖子上闪着血池之光,全身缠绕着一黑一白两道太极图光芒,地面的血池也就离了她三尺远,爬出来的残魔残尸也完全不再接近
一位老僧在宫中曾经指点过江东鳞,此时便也叹了口气道:
“陛下,陛下为了皇位,若是想通过太平公主和佛门八宗有所联络,我等也不便阻止。只是陛下还是要和这位江剑主知会几句,他为陛下也算立了大功,还是不要惹恼了他。”
“是,这本也是我的打算。”
李旦心知是有问题,还是慎重说着,
“我让小女拜入他的门下,眼下虽然还是记名弟子,将来我是希望她能通过内门选试成为江剑主的亲传弟子。我寄望于青城剑派有两名剑主,能够重振当年的声势,有终南、峨嵋两派牵制,江剑主必定也不会太在意我与佛门圣僧有所来往,我也是为了李氏江山的无奈之举……”
江东鳞走出长安宫城时,李旦也派了心腹供奉送了一封亲笔信,还有一盒以弟子李西城名义奉上的送给师父路上吃的点心。
“罢了,将来她正式开始修炼时,我和蓝师姐去说,让她拜在蓝师姐名下吧。”
他深知李西城现在睡得昏天黑地,绝不可能醒过来知道要孝敬师父一盒子点心,
他觉得机不可失,赶紧把这个专门在李旦和李太平之间传递消息的女徒弟踢给了蓝玉暖。
送信的供奉知道蓝玉暖和李旦是有过婚约的,蓝玉暖既是女剑仙又是青城的掌教弟子,怎么着都是一位于李西城更好的师傅。
他连忙笑道:
“老朽为太子多谢江剑主费心安排了。”
“……小事。”
他松了一口气,收好了李旦的亲笔信,看了周纪一眼就大步而去。
周纪在宫前门远望着他的背影,他可没忘记小魔祖似乎是玩笑的那句话:
蓝师姐做皇后,你觉得怎么样?
在宫中这一百天日日和刺客斗法厮杀,有几次差一点被法相公子夺了魂
他看起来是有些成熟了。
不仅是以前的青城少年江东鳞。
更有思虑一些了。
除了太在意李宝儿的妹妹,他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一位万魔敬服的东昆仑魔祖……
丹凤门的风吹动了江东鳞的仙衣,他从怀中取出公主府里找到的那支珠钗,脚步一转在回终南道观前拐进了西市。
西市喧嚣的叫卖声溶化在长安城城的繁华之中。
香火鼎盛的终南道观,李西雪终于也觉得,终南剑仙涂昊云除了要抢哥哥的宗主之位,是个不要脸的骗子之外。
总体而言,他还是个好人。
她抱着牡丹花从洛阳城外花海中御剑飞起时,只看到了他站在花海深处的身影。
他明明是发现了她,居然没一剑上来砍死她这个半妖。
他亲眼看到她的妖法了吧?
她变成了夏姬。
她强自镇定,气喘吁吁御剑逃回了长安城,从后门溜回了房间。
从洛阳城外邙山脚下赶回来,一路急飞耗她已经控制住了分神。
“这不是分神。”
她坚持坐在妆台前,采回来的十四五枝军紫杨白的鲜艳牡丹花插了水瓶。
摆在了妆台上。
她看着镜中的自已。
李西雪的容貌和夏姬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谁家的分神和本主长得完全不一样?
就算是李宝儿或是林岛主说过,她也不相信。
“仙姑,弟子把仙姑新炼的仙丹送来了。”
“多谢。”
她起身,到了房门前接了守炉童子送来的丹药。
“仙姑不去静室打坐?”
俊美小童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两截灰裳小道裙,小小的道发髻下一张粉嫩可爱的团子脸,让李西雪每回一见他就忍不住蹲下来贴贴他的脸蛋,回想起当初在成都府百花潭难怪白姬最爱摸江师兄的小手。
小道士微红了脸,和当年的江东鳞一样还没意识到被怪师姑揩了油,或者就算被占便宜了也不敢反抗,他笑弯了双眼地好奇问着。
“师姑炼的丹好香,师姐师弟们都说师姑的师父浮游子师祖是和嵩山平师祖齐名的两位药仙。所以师姑不用修炼只喜欢炼丹是不是?”
他并不是普通小道士,而是道门十二剑派陆续挑出来的几十位出色子弟,送到了长安城。
他是崆峒派出身道名是小安,发现李仙姑来道观后就天天吃仙丹不打坐,法力居然很高强,他觉得自己远从西域而来果然理解不了中原道士们的修炼方法。
“……丹道也很重要,我以前没学过炼丹。”
她为了师姑的面子不能说她修炼出问题现在只敢服丹,找了一个不会误导晚辈弟子的借口,摆出长辈的架子痛心疾首然后严肃指点,
“我以前就是法力太高强一修炼就筑基,所以洋洋得意疏忽了丹术。小安你的丹术出色,切不可自满,不能忘记筑基的修炼。”
“是,多谢仙姑指点。”
小安露出一脸的恍然,“仙姑,弟子马上去静室打坐修炼。难怪嵩山的灵师姑也是天天炼丹,他们都说灵师姑是平师姐的关门弟子,和师姑你一样好看。李宗主说两位师姑将来只有一位能做我们的丹术教导师父,师姑你一定会比灵师姑是不是?”
他忽闪着大眼睛,在她的迟疑中抓着她的衣袖,
“师姑你会一直在长安城教我丹术是不是?”
“……那当然。”
吹了牛关门送走了小安,她坐在房中忧愁地吃着丹药,老虎跳出来在她手里嗅着,她顺手就把天天吃吃得她恶心的仙丹塞到了它的大嘴里,叹气着道:
“老虎,我现在不能修炼了。”
她看着妆台上的花儿。
道观中仙术催开的花儿没有洛阳邙山脚下的牡丹开得这样清新。
尤其比太平公主府里催开的花好看。
但她去洛阳不仅是为了采花,而是为了在洛阳附近的一座诛仙剑阵中修炼。
道藏书中记载,龙门绝境里修炼出来的剑仙,一般都会在三个月内去诛仙剑阵吸纳阵中的剑气,她当然也不想浪费这样的机会。
但她刚吸纳了一些剑气,觉得剑元扩大了。接着,她就在出阵去采花的时候突然变成了夏姬。
“连林岛主教我的法术也控制不了。”
她摸着腰间的紫晶佩。
白老虎用爪子去推她手里的丹瓶,她意外后终于高兴了起来,连忙又喂了它两粒,
“老虎,仙丹很好吃吧?我暂时不能修炼,我会天天炼仙丹,每天也给你炼。以后不要吃魔魂了好不好?”
胖老虎一边嚼着一边含糊地点头。
剑灵突然间这样乖巧,让她不能修炼的沮丧消去了许多,再看看妆台上的牡丹花,她觉得与其消沉,不如赶紧做能做的事。
她不想让夏姬出来,是不想让江师兄不高兴。
她仔细梳了新发髻,然后翦了一朵水灵灵的秋日紫白牡丹花插在了发髻上。
镜中的她,果然美色动人。
江东鳞回到终南道观,一脚踏进她的房中,就正看到她前一刻对镜簪花,端庄妩媚,下一刻又跳起来和剑灵玩在一起。
“老虎,我也给你摘花了。”
她笑嘻嘻地从自己腰上摘下来一顶花帽,是用一些牡丹花骨朵给老虎编的。
“老虎,你说我好看不?”
她陪着老虎一起在镜子前面臭美着,又忧愁了起来,“你说,江师兄是不是看到我和太平公主一样很会打扮很漂亮,就不会再生我的气了?”
果然是李师妹去捉弄了太平。
看到她抱着老虎的可怜模样,他暗叹了口气。
“李师妹。”
他轻唤了一声。
他在铜镜幻境里与她仙梦一场后又嫌弃她,让她难受了……
但他其实只是……
“江师兄——!”
她没料到他突然就出了宫,大喜跳了起来,提着新裙子就跑了过去。
“……”
除了她淡扫蛾眉的鹅蛋小脸,江东鳞这时才看清了她的新裙子。
果然是长安城的时兴衣裳,粉肩上没有襦衣,换成了薄纱绣花披肩,只束了嫩绿色的及胸襦裙,露出了大半饱满的雪白酥胸。
绣花缀珠的薄纱就像是披帛,用珠花扣在胸衣前打了个结,朦胧露出绣纹上水芙蓉的粉色花瓣和青色水波纹。
两条削成鱼尾波纹的纱尾飘飘着直垂到了她亭亭而立的绿色裙边。
他抱住她时,仿佛就抱住了芙蓉曲江里一尾美丽的绿鲤鱼。
“……”
他不由怔然。
“江师兄,你不记得了吗?这是我在西市上买的。”
“我记得。”
他苦笑了起来。
他当然记得。
夏日芙渠水清的时候,他曾经在逛街时看到西市长街对面站着一名头戴湖色纱帽的年轻女子。
她就是这一身缀珠披肩绿裙
她由仆妇、家奴围卫着在西市看域外珠宝,他陪着李师妹在看衣裳首饰。
他注意到了那女子打量的视线,并没在意,她的家奴中有修炼者,也许是外门子弟家。
没料到李师妹在一间铺子里看衣料,他在铺子门口等着的时候。那女子差了一名侍女悄悄来递了一枚青玉琮。
“公子,今晚二更天月上中天之后,请持此信物至光宅坊柳桥边第二座宅子西角门边,婢子在门内引路,我家主人愿摆美酒,与长安月色同候公子。”
那女子约他半夜去家中幽会。
虽然有些诧异,在长安城中他不是第一次被陌生女子暗中相约,早就拒绝得熟练了。
只不过那青玉琮是上品之质。
价值不下于二十金。
光宅坊就在丹凤长街西面,与东宫比临,坊中所住不是宗主国戚就是王公上卿。
那女子虽然不见容貌,却气质出众,仪态万千。
任谁都知道,是一位出身极好的美人。
所以她离去时,他不免对她的背影多看了两眼,没料到早被李师妹发现。
“我没有收西城县主做徒弟,你别多心。我虽然去了太平的府里,但那是西城要为她父皇给太平送密信,所以我就顺水推舟了……”
江东鳞绝不打算承认,他心里确实因为伯益对李师妹有怒气。
然而他去太平公主府散心,李师妹也很生气。
“林岛主也在,他才是主客,我只是顺道坐席了一回……”
他只能苦笑着从怀里取了三四支鎏金珠钗出来。放在了几案上,搂着她叹道:
“喏,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了西市,给你买了几支钗,你看看喜欢么?”
李师妹留在太平府里的钗,本来就是他陪着她那一日在西市里买的。 武周仙凡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