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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的和欧阳婉婉两人告了个别，林黥都没等古月乐把话说完，便冲出了房子，坐在出租车上，林黥眼角有些湿润，那个对自己苛求到过分了近二十年，撒手人寰后丢下重于泰山的担子给自己，让自己处于险象环生的处境的老头子还活着……
此刻，他的心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曾经无数个夜晚，他抱怨过老天爷，为什么要他背负这般的仇恨？他也曾想象着在老头子身边诉苦，大骂他当年没头没脑，被称兄道弟的周剑英弄的家破人亡！
可当听到水月龙说的那句话后，一切的抱怨都消散了，只有深切地感情，那份浓烈到极致的亲情！他想知道，那具被自己亲手放进棺木里的尸体到底如何能够活过来？那个最后一个月在自己面前不停咳出血的老头到底成了如何模样？
半个小时，坐在出租车上，林黥自己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脑子里反倒是空白一片。车子缓缓地停在军区门口，林黥扔下一百块钱，都没等司机找钱，推开车门，钻了出去，快步冲进军区。
总司令办公室门口，林黥伸手准备敲门，却停在了半空中，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捋了捋额头上的发丝，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地吐了出来，咬了咬嘴唇，狠下心，伸手急促地敲了敲门。
“请进！”水月龙苍老的嗓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从里面传了出来。
林黥伸手放在手把上，轻轻拧开，却怎么也没法推开门，他害怕，害怕见到那个两年没见的老头子会忍不住泪流满面，会啼哭不止，会把一切的委屈都朝他倾诉……
“臭小子，你准备在门口站一辈子啊？进来吧！”从小听到大的声音传了出来，有着一丝威严，也有一丝宠溺，还带着一份激动！
林黥身子一颤，眼眶微微泛红，缓缓地推开了门，抬脚走了进去。右侧的沙发上，水月龙抽着旱烟，眯眼笑望着林黥，他旁边的位置上，一个约莫七十岁的老年人威严地坐着，微微佝偻着背，一张苍老的脸庞流露出淡淡的笑意，看到林黥时，眼眶亦是微微泛红。
“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啊！”见林黥依旧愣在门口，水月龙吐了口烟圈，挥手朝他招呼起来。
林黥讪讪地笑了笑，顺手关上房门，缓步走了过去，在两个老人的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有些无措地摆放在大腿上，低下头不和林秋道相视，却是沉默着。
“怎么？不敢认我了？”林秋道眉毛微微挑了挑，沉声笑道，眼角错综复杂的皱纹彰显着他历尽的沧桑，看尽的繁华。
林黥依旧低头沉默，只是视线越来越模糊，一颗泪滴落在了手心。一旁的水月龙突然轻笑起来，伸手拍了拍林秋道的肩膀，笑道：“老林，真该恭喜你啊！有其爷必有其孙，这小子比起你当年可是有过之啊！”
“呵，他要不比我强，我还真不敢认他这个孙子！”林秋道轻笑一声，略带深意地说道，这倒是他的心里话，背负着滔天的仇恨，若林黥玩世不恭，他还真不会把林黥当作孙子。
“哈哈——”水月龙仰头一阵大笑，指着林秋道，轻摇着头，道：“老林啊，你这可是纯心打击我这头龙王来着，秋明那小子跟林黥可真是天壤之别啊！照你这说法，我还真不该把秋明当儿子了？”
林秋道莞尔一笑，蹩了眼依旧低头沉默的林黥，淡笑道：“秋明的成就可比你当年高多了，你在秋明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七十二师的营长吧？”
“这个时候的军制能和以前的比吗？你知道的，直系太多，整体难免成为乌合之类。”说到这，水月龙甚是感慨，深吸了一口烟，露出回忆的神色。
林秋道老成地点点头，看着低头不语的林黥，也是沉默下来，良久，转过头，朝水月龙道：“小龙王，你先办公事，我和臭小子出去走走，中午再一块吃个饭，下午我就回去了。”
水月龙愣了愣神，随即笑起来，点头道：“行，中午的饭局我来安排，该到的人一个都不会少。”
林秋道意会地笑了笑，起身朝门口走去，脚步却很是缓慢，似乎有些用不上力，身躯时不时地摇晃着，却依旧能稳稳地站立着。林黥也不由招呼，默然起身跟在他身后。
军区门口的人行道上，林秋道和林黥并排行走着，两人也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异样。
“怎么？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良久，林秋道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轻笑着说道，他很了解这个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孙子，和自己是一个类型的人，有什么话都闷在心里，轻易不对人言。
林黥身躯微微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转头不着痕迹地擦拭掉眼角的泪痕，回过头，望着老头子已然有些佝偻的身躯，轻声道：“这些年你在哪里？”
“呵呵——”林秋道笑了笑，伸手虚点着林黥，责怪道：“你个臭小子，当初要不是你订棺材稍微松了一些，指不定我就真的被闷死在里面了！”
“我……怎么回事？”林黥很不明白，他明明断气了，自己已经确认了好几次，他怎么就能活过来？
“呵，若不是装死，留下遗嘱让你去京都找陈乔伟，你会离开村子吗？”林秋道到现在还很满意自己当初的决定，不过唯一的不足就是差点假戏真做，活活憋死在棺材里。
林黥一愣，也是，老头子不止一次让自己出去，可自己从来就没答应过，村子里的生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也就没想过要出去，若不是老头子留下的遗嘱，自己还真没打算离开。
“这么说，这几年你一直都在看着？”林黥有些愤怒，自己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他就那么看着不管，这个亲爷爷未免太让自己寒心了！
林秋道一个巴掌煽在他后脑上，怒喝道：“臭小子，你别以为我省心了！你脑子发热干下的那些事情，还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我可没少为你擦屁股！”
“说的好听，我可没记得我干过哪些脑子发热的事情！”林黥撇撇嘴，不以为然的回道，摸了摸发痛的后脑，却感觉很是温馨，这是老头子习惯性的动作，从小到大，从来就没闪躲成功过，待身手比他敏捷后，倒是不想闪躲了。
林秋道威严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臭小子，周剑英的死你嫌疑最大，夏鹏为了除掉你，更是找了一些人作假证，若不是我帮你清除掉，你以为你还能安然地待在京都？早被拖进黑名单枪决了！”
“这……”林黥愣住了，当时他也担心过，可除了周建国把自己当作目标，一直也没其他人来找自己，才放下心来，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段落，这才知道夏鹏这个老狐狸还曾经酝酿过这么一招！
“和周建国比试那一次倒是算你命大，夏鹏的孙女临阵倒戈了！不过，你跑到伦敦大本钟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是不是也太无视英国的警卫力量了？”
“这也是你打了交道？不可能吧？”那次几乎可以说是轰动整个伦敦的事件，虽然当时确实没有警卫来过，可他怎么也不相信老头子会有这般能量。
林秋道点了点头，道：“年轻时候交下的一个朋友，正好也管得上这桩事，要不然我真没辙！你也别太小看你老头子，怎么说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也要长！”
“你不是被踢出京都了吗？还能管上这些事情？你这些年在哪？”林黥越听越迷糊，老头子跟自己一样，几乎不怎么出村子，自己做下的这些事情要收尾的话，必然是要跟政治挂上钩的，他怎么可能还有这种能量？
林秋道苍凉一笑，往前走了两步，身躯依旧有些摇晃，轻叹一声后，缓缓道：“当年因为我做人太过死板，林家被毁得不像样，不过，却还是有不少患难与共的兄弟，至今还保持着联系，一两句话也还能说得上台面，也算是为你铺开点路子。”
林黥沉默了，他知道老头子为的是什么，为的都是那些冤死的灵魂！
良久，林黥凝望着老头子，淡淡道：“你想我怎么做？”有很多事情他都还不明白，只能靠着一点一点的摸索，可有了林秋道的指示后，一切就都可以变得很明朗。
“搅浑水，搅得越浑越好！”林秋道沉吟片刻，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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