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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林黥的嘻皮笑脸，诸葛耶鸣神情不变，一双灰色的眸子依旧显得淡漠，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淡淡地说道：“请坐。”
这样的神态既不算冷漠，也算不上热忱，显得有些诡异，不过，似乎双方都不怎么在意。林黥嘴角依旧挂着笑意，诸葛耶鸣眼中淡漠神色依然。
待林黥和九姐在诸葛耶鸣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后，门口走进一个佝偻着的老人，满是褶皱的右手拇指和食指间夹着一根烟杆，还冒着丝丝烟雾，老人的脸色很淡然，显得有些死板，似乎表情从来就不会有变化，只是那双视线有些涣散的眼睛里若有若无地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让人能感觉到他与别的老人些许的不同。
老人进来后，顺手关上了房门，看他略微有些颤抖的样子，似乎关门这么一件轻松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显得吃力。
他转过身，正要往客厅的一角走去，突然停下了脚步，低下头，看了看手中还冒着烟雾的烟杆，微微皱起眉头，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细小的木盒，右手食指轻轻一弹，烟杆中残留的烟丝骤然间飞了出来。
老人左手拇指弹开木盒，往空中晃了晃，带着火星的烟丝骤然间消失，一丝不漏地进了木盒中！老人这才收起木盒，把烟杆插在了身后的衣领处，一步一步地朝客厅一角走去，最后在林黥身后两米处的地方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依旧佝偻着背，凝望着对面的一副镜子，里面折射的是他身后墙上的那张冥照。
“咚咚咚——”楼梯上响起高跟鞋踩阶梯的声音，宋澜提着一壶热茶，缓缓地走了下来，看到诸葛耶鸣对面坐着的是林黥和九姐，她微微一愣，随即恢复过来，带着淡淡地笑意，走了过去。
“两位喝茶。”给三人分别倒上一杯上好的玉观音后，宋澜朝林黥两人客气地笑了笑，随即放下茶壶，转身准备离开。
“别走。”诸葛耶鸣淡淡地开了口，朝转过身一脸诧异的宋澜招了招手，道：“过来坐吧！”
宋澜身子一颤，一张淡雅的脸庞刹那间绽放出璀璨的笑容，一笑百媚生就是形容她了。静静地看着诸葛耶鸣，似乎不敢相信般，美眸有些湿润，可看到诸葛耶鸣微微皱了皱眉头，赶紧伸手抹去，快步走到诸葛耶鸣身旁，缓缓地坐了下来，却依旧隔着一定的距离。
二十年，她等待了二十年，从一个少女等到一个近三十岁的女子，她付出的不仅仅是别人视为黄金的青春，还有那颗被打落到无底深渊的心！如今，终于获得了在他身边一起面对朋友的位置，她心里洋溢着幸福的感觉，还有想要扑在他怀中放声哭泣的冲动。
幸福对她来说很简单，只要他哪怕只是语言上的认可，或是他行为上的默许，这些都足以让她开心好几天，一切都由他来决定，二十年她不曾放弃，等得就是这么一天。
“耶鸣兄……”
林黥刚刚开口就被诸葛耶鸣摆手打断了，只见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到宋澜面前，再提起一旁的茶壶，缓缓地往茶杯里倒茶，神情极为专注，此刻，那双淡漠的灰色眼睛中竟然还有着一抹温馨。
做完这一切后，诸葛耶鸣才抬眼望着林黥，淡淡地说道：“有话直说，现在的成都是什么形势我很清楚，所以，不用跟我绕弯子。”
林黥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朝他点了点头：“耶鸣兄明事理，呵，那我就直话直说了，我想和你合作，胡天啸对我来说是个威胁。”
“情报工作做得很到位呢！”诸葛耶鸣嘴角露出一抹赞赏，直盯着林黥，缓缓道：“想必，赵霄和高圆圆的死跟你有直接关系吧？”
“我只能说凑巧，高圆圆和你们见面被我碰上了，我只不过和他们说了些适当的话而已。”林黥无辜地笑了笑，顿了顿，又道：“耶鸣兄，咱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和胡天啸见过几次面我知道，我想你们之间也不过是互相防备而已。”
“何以见得？”诸葛耶鸣不以为意，他很想知道眼前的说客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有什么资本来和自己合作。
林黥略微沉吟了一会，看了眼诸葛耶鸣身旁扭过头，身子微微颤抖的宋澜，轻笑着回道：“你让高圆圆对陈思敏下手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你倒是想得明白。”诸葛耶鸣端起茶几上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眼角余光憋了眼身旁的宋澜，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
“呵，耶鸣兄，你也别跟我打哑语了，我只是想告诉你，邓鸿是时候下台了。”说完这句话，林黥仔细打量着诸葛耶鸣神色的变化。
诸葛耶鸣先是一愣，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直盯着林黥，随后，微微低下头，沉吟起来，良久，缓缓地摇头道：“不够，还不够。”
“确实有些为难你，不过，若是加上一份辞生堂元老的位置应该就够了吧？”林黥很笃定地说道。
他知道诸葛耶鸣所说的不够是什么意思，邓鸿下台获利的并非只是诸葛耶鸣一方，还有水月龙也将升上军委副主席的位置，这些构不成让诸葛耶鸣答应帮林黥对付胡天啸的理由。不过，加上辞生堂在成都的一个元老位置，这对诸葛耶鸣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诸葛耶鸣沉默了一会，随即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望着林黥，说道：“真希望你的算盘不会打得这么好，你就那么有把握把我也拉下水？”
“这是你需要的。”林黥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微笑着说道。他就是看准了诸葛耶鸣不单单只想着在成都的野心，给他一个辞生堂做平台，他可以有很充分的理由跳到京都去，这是他没法拒绝的诱惑。
诸葛耶鸣笑了，凝望着对面墙壁上那张满脸鲜血却依旧露出灿烂笑容的脸庞，沉声道：“希望你不会后悔！有些真相是隐藏在另外一个真相后面的，若是被挖掘出来，也许你会发现，现在做的一切是多么愚蠢。”
林黥脸色微微变了变，皱着眉头，凝望着诸葛耶鸣，揣摩着他这句话的深意，良久，他笑着点了点头，赞同道：“是有这么一说，不过，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合作的关系，对吧？”
“嗯，如果你不反悔的话。”诸葛耶鸣笑着回到。
“这就足够了！”林黥朝他伸出了手，他并不担心口头协议会多么不靠谱，到了这种位置，所有人都把脸面当成了一种信誉。
诸葛耶鸣微微探过身，两只手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人脸上都盈着淡淡的微笑，显得意味深长。谁也不知道两人在这次合作之后，是否是真正的同盟，还是会厮杀在一起。
“晶澜，帮我送下客人。”收回手，诸葛耶鸣淡笑着拍了拍宋澜的香肩，略微催促道。
宋澜一愣，随后客气地站起身，朝林黥和九姐笑着说道：“两位请！”在座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这一刻，她的笑容有多灿烂，有多幸福！
林黥站起身，朝她淡笑着点下头，和九姐一起走出了别墅。临走前，林黥特意扫了眼一直坐在不远处的老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镜子里面的是那张冥照，心里微微有些触动，却有没法说出个大概来，最后，还是带着这一抹疑惑离开了。
别墅客厅里，一直安静呆坐着的老人突然抬起了头，望着诸葛耶鸣，苍老而又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真打算和他合作？”
诸葛耶鸣淡漠地笑了笑，挑了挑眉头，“他自己送上门来，我有理由拒绝吗？”
“你别忘了，二十多年前，她……”老人指了指身后墙壁上挂着的冥照，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却被诸葛耶鸣不耐地挥手打断了。
“我没忘，用不着你来提醒我！”顿了顿，诸葛耶鸣微怒道：“当年错的不是她，错的是那个不把她当人的，忘恩负义的混蛋！我要做的就是，找他算账！让他欠的一切都给还回来！”
老人悲凉地叹了口气，苦涩地摇了摇头，转过身，佝偻着背，缓步朝门口走去，呢喃着丢下一句话：“说到底，当年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啊！”
佝偻着的背影随着门关上的一刹那消失了，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
这时，宋澜推开门走了进来，淡雅的脸上绽放着从未有过的笑颜，深情地望着诸葛耶鸣，缓步走了过去，可看着他神情淡漠的样子，她张了张口，却是没说出话来，笑容渐渐敛去，默默地收拾起茶杯，默默地转身离开。
那一杯由诸葛耶鸣亲自倒得茶却未动分毫，她要留着，证明他曾经做过这一切，供自己慢慢去回味那一幕温暖着她苦涩地爱情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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