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
启儿与乌苏在正厅不知站了多久,两人皆是一副愁苦的样子,似乎极为懵懂,又不知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只是两人一直往那更深处的皇后寝房里不断瞥去,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脚下如生了根,一步也不敢往前踏去。
因为皇后娘娘下了命令,无论任何人都不得踏进去半步。否则打他们的屁股。
没办法,两个小婢子只好在外面呆着,等着皇后娘娘有所吩咐。
寝房里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时不时还会有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到阳佟静离细碎的轻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误伤了,才会如此吧
启儿踱了踱小脚,两只手掌不知交叠了多长时间,她焦急的一扯身边的乌苏,“乌苏姐姐,你说小姐进去寝房已经数个时辰了,又没有在小睡,还传出来这么古怪的声音,她到底在做什么呀”
乌苏眉头微皱,倒是个冷静明亮的丫头,尽管担忧好奇,却表现的比启儿镇静圆滑的多,她轻轻拍拍启儿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吧,主子自有分寸。”
虽然跟了阳佟静离没有多长的时间,但大家与这个新主子似乎很投缘,渐渐地也了解,清楚了她的处事为人与奇怪的行事作风。
像今天这个状况,前几天的时候也是经常发生的。
别的宫的嫔妃们都恨不得将养心殿的门槛踏破,只为能与皇帝见上一面,讨那人开心。
咱们凤栖宫的主子可好,明明是后宫之主,要见皇上一面不知有多轻松,可她却毫不在意,任由那些妃子们接近皇上,向皇帝百般施媚,自己也不争取,乌苏与启儿着急了想要帮主子把皇上邀来,却被她撞见生生给抓了回来。还恐吓她们,说决不允许有下一次。
打那起,阳佟静离便开始自己一个人呆在寝房里,不知噼里啪啦的倒弄些什么。
乌苏瞧着紧紧关闭的寝房房门,无奈至极,“主子在里面做事情不愿咱们几个知道,想必有主子的理由,咱们身为婢子不该过问的,切莫要多嘴,你也知晓主子的脾性,不要惹怒了她才好。且在外面候着吧”
寝房里,阳佟静离半蹲在冰凉的地面上,不知在折腾些什么。房里一片狼藉,像是被匈奴敌人进行过大扫荡似的,不堪入目。
横七竖八的桌椅脸铜盆,脏乱不堪污染严重的屏风,被褥不知何时被拆成了碎布条,还露出了里面的绒棉锦锻;满地的瓜果小刀破铜烂铁碎木头
阳佟静离洁白整齐上好的锦锻做成的外衫,也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黑灰色的痕迹。
原本绝妙俊美,白皙的面孔此时已成了花脸猫。鼻尖与颧骨处几道明显的脏痕,使她的小脸可爱又可笑至极。
她一心忙着手里的工作,不辞辛苦。
半晌后,她露出一排齐白的牙齿,笑如夏花绚烂优雅,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站起身子,咕哝道:“搞定。”
她将连着几天做了又修,修了又改,终于完成的东西摊在掌心里,盯着那已经成型的东西半天,细细端详着,似乎很是满意。
那东西外形是圆盘状的,构造很是奇特,也不知是用什么料子做的,黑乎乎的就像是黑炭一块。在圆盘的中心是一枚针,一枚红蓝半做分隔的棱角针。上面改标记了些奇怪的字符,甚是奇怪。
阳佟静离将那东西掂了几下,后轻启红唇,淡淡吐出三个字,“指南针”
大功告成。
前些时日,她平淡无奇的皇后生活过得太过舒坦,险些发霉,厌倦皇宫里的种种。
她心知,迟早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铁牢笼挣脱枷锁,脱掉这个二重身份。
可是外面的世界她一无所知,甚至无法分辨东南西北上下左右。
虽然是夸张了些
索性她便列了个单子,将来出了宫有可能用得到的东西都排了出来。
银子她是不缺的,身为一个皇后还有月俸可以拿,甚至还有珠宝可以变卖;衣物自然也是不缺少的。
还有一件指南针。出门在外,有了指南针,就算是迷路也不至于丢人丢的太惨吧
至少她是如此想的。
古代没有这东西,她只好自己瞎折腾琢磨着。
大学里她是学历史系的,对于历史文物的记载她记忆犹新。只不过后来转了医学,到最后整天与细菌病毒打交道。
她将脑袋里装下的记忆过滤了一遍,自个儿一遍又一遍的摸索着,想要研究出个“章氏”指南针来。
终于在改了又改,改了又改之后,初见成果。
构造外形倒是不错,也是按照书里面记载的零件来装置的。只不过少了磁铁。
她命人四处打探,就差将皇宫的外藩贡品给揪出来刨根问底了,皇宫里的人都说不知道这是个啥东西。
最后她只好取了点别的东西,借助物理“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原理来代替了磁铁的重要位置。
哎殊不知,这磁铁
丫的,真不好弄哇
在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这一次,她感觉似乎不错,有预感会成功。
手中指南针抛起落下,抛起落下,得意至极,她一个猛子站了起来,便往宫外冲去。
两个丫头只觉一缕清风掠过,微微带起阵阵清香,接着便听见阳佟静离的警告声油然在耳,“谁都不许跟过来”
“哎,主子”
阳佟静离握着指南针一路跑了出去,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就微光瞥见旁边是个小河流。只瞧着手中转盘指针,满眼放光的期待它能动一动或者是转个圈也好啊
可惜,这东西似乎不怎么配合
阳佟静离一边小跑,一边盯着转盘,嘴里不停碎碎念念,“小祖宗,大爷,太老爷你倒是动一下啊,动一下,啊好不好”
她一会儿跳起,一会儿又蹲在了地上,活脱脱一只青燕,哦不更像是一只猴子,上蹿下跳。
“北啊北北啊北eon北鼻该死的指南针你倒是动动啊,老娘好不容易折腾好几天生出来的你,你倒是给点力啊”
心想,果然,没有磁铁就是个要命的问题。
阳佟静离有些怒了,花费心血造出来个没用功,任谁都生气。她顾不得什么皇后形象,反正这会儿周围也没个人影。撩起衣袖便往脸上抹去,原本乌漆墨黑的小脸又多了几道痕迹。
着急之中,却未听到身后暗处传来几声轻笑。
手中转盘指针一动不动,她顿时怒从中来,冲动之下将指南针给甩开,不知给甩哪去了。甩了之后又心有不甘有些不舍,眉头一蹙,一跺脚,便回头找了起来。
四下里她找了个遍,也没瞧见它的鬼影,有些着急的挠了挠乌黑的发丝。弹指间,有几缕青丝飘落在耳畔,显得滑稽而诱人。
她弯着腰仔细找着,余光瞥见水面上漂浮着一个熟悉的东西,那不正是她的小小发明物吗
她莞尔一笑,顿时笑开了花,原本触在一起的明眉微微松开,绽放了一个诱人迷离的弧度。一瞬间似乎能够将人心填满,将戾气化为祥和。
没有多想,她弯腰伸手便去那水面上捞起
身子已经越过了河边,奈何手臂太短够不着。愤愤然起身,听见身后一道暗含怒意,冷冽而如寒冰让人寒意四起的声音响起,那人的声音中饱含太多听不清的情绪喜怒,“你在做什么”
阳佟静离猛地回头,刚看到那人发怒生气,狷狂的眉眼,忽然脚下踩空,脚底打滑般,向身后的河流里落去。
转瞬之间,她只剩下了一分意识。
她不会游泳。
朦胧之际,她听见那人靠近的声音里,夹着不悦与忿怒的训斥,“阳佟静离,你这个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