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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墨之住在过往老太后住过的寿芳殿旁的一处芜院内,原先好像是服侍老太后的一应嬷嬷们住的地方,她大约觉得这里清净,所以主动向沈珏讨来的。进院门前,她派去请人的那个丫鬟回头对我说了一句,“娘娘,我们姑娘养着病呢,人多了我怕......”
我虽然不高兴这么个粗使的宫女都敢和我说东道西的,但想了一想,还是忍住了,便吩咐秋月和青玉两人先回了寝宫。
推门而入时,她正一脸期待的等在桌前,不时地向外张望一两眼,她派去请沈珏的人先我一步进去,跑去她身边,“姑娘,皇上派了皇后娘娘来看你,说就不过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象牙白配鹅黄的修身襦裙,打扮的很精致静雅,一见是我,整个眸子里蓦然就暗淡了下去,她看了我一眼,慢慢的敛下眼睑,摆出一副懒散的样子,伸出手提起了面前的碗筷,准备替自己夹菜,“呀,是嫣儿妹......哦不,是皇后娘娘来了,娘娘恕罪,我身体抱恙,就不起身相迎了。”说完,她吃了一口菜,抬起一双大眼睛看着我,硬是扯出了一抹笑来。
“姐姐快别和嫣儿如此多礼,就唤嫣儿一声妹妹无妨,这一路来,沈珏能顺利走到如今,姐姐必然是功不可没的,我也是才从沈珏那里得知姐姐受了伤,他今日尚还有着紧的要忙,所以就让我先来看看姐姐,我这心里也是担心的紧,姐姐觉得如何,伤口还疼吗?”
她呵呵的笑起来,闭了一下眼很快又睁开,那样子,活生生像是翻了个白眼,可睁开眼又是一副笑面融融的精致模样,“多谢妹妹记挂了,前儿妹妹生辰,姐姐都准备没什么礼物相送,今日偏又得妹妹如此关怀,真是心里过意不去。”
说完,我见着她眼色里现出了一丝妒色,但几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再一看,她还是那个笑靥如花的美佳人,甚至于让我怀疑刚刚是不是我的幻觉。
“姐姐如此说就见外了,嫣儿的生辰本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只不过沈珏他夸张了些......嗨,”我低头笑,“我也是没想到。”
我刻意在她面前如此说着,话毕,我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却没接着我的话茬,另说道,“哎呀,这几日天阴的厉害,湿气一重,我这伤口就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好几日都疼得睡不着觉了,睡不好,白日里也没什么精神,既然妹妹来了,可否陪我一起出去走走?”
“自然,只是这满桌的饭菜都还未曾动过,伤口疼归疼,吃饭还是不能少的,身子要紧,不然姐姐多吃些了再出去?”
“真是有劳妹妹替我考虑的如此周全,”她又闭了一道眼再睁开,摇摇头道:“不了,等了这么久,饭菜早已凉了,我也没什么胃口,不吃了,出去走几步散散心,身上倒还能舒坦些,走吧。”
说罢她眉心暗自一皱,双手用力的撑了一下桌边,这才堪堪的起来,看来,她身子着实是难受的厉害,那一瞬间,我发觉自己竟有些同情她。
我赶紧要过去扶,却被她身边的那个丫鬟抢了个先,“姑娘慢些来。”
她看了那丫鬟一眼,“没事,待会去湖边走走,那边,风景好。”
那丫鬟点点头,答,“是,都听姑娘的。”
她回过头来朝我展颜一笑,尽管她看起来的确憔悴了不少,可是她的笑还是那么氤氲多情,“妹妹来时吃过饭了没?可别让妹妹这么金贵的人饿着肚子陪我乱逛,到时候某些人要是心疼起来,责怪我一通,那我可真就......哈哈哈。”
我也笑,“姐姐言重了,我早已吃过了。”
“那就好。”
......
我和她左右前后瞎扯了一遍后,慢慢的走到了宫里的一处亭子前,亭子鎏金气派,亭尖高耸,而且亭边有一片很大的湖,湖水很清澈,湖边没有护栏,还有很多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子,湖上方搭建了一条弯弯绕绕的路,直通湖的另一边。这边我平常倒很少来,不过风景确实还不错,比起御花园,倒也没差到哪里去。
她缓步轻移,“咱们去亭子里坐一会儿如何?走了这许久,还有些乏了。”
“那便去坐坐,这会子虽没什么太阳,但是这大暑的天,走一遭也怪闷的,歇歇也好。”
我和她一起往亭子里走去,到了跟前儿她却没再挪步,往湖水中看去,“妹妹快看,昨儿刚下了一场雨,湖水涨高了不少,这水底的鱼虾也很是活泼,真有趣。”说着她轻轻笑着,走过去湖边上,蹲下去捡起一块鹅卵石,就打算扔进湖里去逗逗那些水底的小生物。
因为下雨的缘故,古代的排水系统又没有现代那么先进,湖边的地还是潮湿不堪的,泥土浸上了水,很是滩软湿滑,若是不小心踩溜了脚摔进湖里,那可就不太好了,明明平时那么谨慎小心的一个人,这回怎么这么不注意?我赶忙打算过去提醒她,正要伸出手来想要扶她一扶,却没想到自身后有股重重的力量推了一把我的背,我重心不稳向前扑去!
不好,前面正是唐墨之!我有心想要喊她躲避,却还是迟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整个人就朝她撞了上去,她没防备,直直的掉进了湖里——
湖很深,水把她的衣服和头发全浸湿了,她慌张的在水里不停地尖声呼救,“救我,救我!我不会水,快来人......好疼啊......”
我也慌了,保持着摔坐在地上的姿势,想着要赶紧找人来将她救出来才好,可是,一共算上那个丫鬟,统共也才三个人,还都是下不得水的旱鸭子......
正想到这里,突然那丫鬟用很大的声音喊叫道:“来人啦!快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们姑娘......”说到这里,她噗通一声朝我跪了下来,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眼泪扑簌往下流,“娘娘,娘娘,我们姑娘与您无冤无仇的,您干嘛要推她下水啊,我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您是不是怕将来有一天我们姑娘会分了您的恩宠?我们姑娘没有这个心思的呀!”
她在说什么呀,是我存心要推下去的吗?我百口莫辩,冷着面容说了一句,“我没有!”
她却不理,径直往湖边爬去,伸出手一副想要去救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姑娘,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奴婢这就去叫人,对,奴婢去叫皇上来!”
......
沈珏赶到这边来时,唐墨之已经被侍卫救了起来,她虚弱的躺在湖边,脸色发白,身体发抖,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任是怎么看也都还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沈珏面容紧绷朝这边奔来,看都没看我一眼,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她,柔声的安抚着他怀里的那个女人,“墨儿,墨儿,睁开眼睛看看我,感觉怎么样?”
他怀里的那个人,娇娇弱弱的抖了抖眼皮,很艰难的睁开了眼,看着他哭了出来,“珏哥哥,我冷......”
这样的称呼,亲密到让我不知所措。
他的眼神立马柔了几分,手臂一收,将她揽的紧了些,“别怕,已经没事了,我在呢。”
我站在一边,好像他们两个才是一对,而我,是一个“作俑者”,是一个局外人,尴尬又失落的无法容身。
那个跑去叫人的宫女看了我一眼,站在沈珏身边唯喏的说着,“皇上,娘娘她刚刚就是在那......”
她话还没说完,他怀里的人儿又带着哭腔柔柔的开了口,“珏哥哥,你千万别怪嫣儿,她也有苦衷,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原不该在这宫里待那么久......”说着,就将头埋进了沈珏的怀里,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他抱着她站在我面前,用侧面对着我,仍旧没有看我一眼,脸色铁青,冷冷的扔给我一句,“你就那么容不下她?”
他竟然这么问我。
他这一句,仿佛将我置身万年冰窖。 娇娇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