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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正值盛夏,大汉的万里江山都被笼罩在一片酷暑之中。
比起卫将军高顺的一路高歌猛进,刚刚就任冀州牧的袁绍就显得清闲多了。袁绍起家依靠的是袁家的门生故吏,他只需要委任好各级官吏,然后告诉他们自己需要的粮饷、物资和兵员,各郡太守自然会老老实实地送上来。若是有人敷衍塞责,好办!换一个人便是。
这样做的好处是随时便可以拉起一支大军,坏处是不能对各郡太守干预过多,他们如何凑齐这些粮饷、物资和兵员,并不需要袁绍去操心。比起高度集权的并州政权,冀州政权的组织方式更像周天子和他手下的八百诸侯,有事来朝,无事各自安好。
偃师之战刚刚过去三个月,吕布就已经占据了司隶和凉州,这个消息实在是令人震惊。偃师之战,关东诸侯大败亏输,兵马丧失殆尽,粮饷钱财被并州军劫掠一空。以袁本初的聪明,如何想不到吕布会趁着关东诸侯虚弱之际,挥师西进,取得司隶、凉州。
原以为董卓和韩遂怎么也能撑上个三两年,好好地拖住并州军,可是现在看来,顶多再有一两个月,并州军便会收复凉州全境。届时,吕布定会用三五年的时间彻底消化凉州、司隶,然后便会磨刀霍霍,扑向下一个鱼腩。但是,他的刀子会砍向谁呢?
袁绍召集幕僚,仔细研判了数次之后,终于得出了结论: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吕布必然会向自己动手。“主公,在这三年之内,我们必须要扩大地盘儿,整军经武,准备和吕布军决战。”说话的是奋威将军沮授,他是袁绍军中的二号人物,负责监护诸军。
“不用等三年了,立刻发出号令,征集军队,准备和公孙瓒开战吧!即便我们不打他,他也要来打我们了!”袁绍点点头下了命令。“此言甚善!”审配、田丰等谋士异口同声地表示同意了。之所以如此众口一词,是因为袁绍和公孙瓒已经走到了战争的边缘。
公孙瓒曾经派族弟公孙越率领一千多骑兵前往豫州,伺机吞并刘虞派去迎接天子的一支骑兵,公孙越圆满地完成了任务,然后遵照公孙瓒的命令去联络袁术共讨袁绍。白马将军能够纵横燕赵数年,文韬武略也是有相当的水准的,这一刀正好砍在了袁绍的痛处上。
袁术的部下步卒居多,像样儿的骑兵极少,一见公孙越手下的三千幽州精骑,立刻便爱不释手了。他卑辞厚币,使尽手段,终于换得了公孙越一句话,那便是替他打一仗。就在江东猛虎孙坚南归之时,袁术派公孙越去协助孙坚,攻打袁绍委任的豫州刺史周昂。周昂哪里是孙坚的对手,被打得稀里哗啦,大败而逃,可是公孙越却被周昂军的流矢射中,死了。
“他奶奶的!怎么可能?便是这三千精骑独自去打周昂,也能取胜!他们都是弓骑兵,速度又快,公孙越竟然被流矢射中?哄鬼也不是这个哄法?”得到消息之后,白马将军顿时便怒气勃然了。“他奶奶个熊!派使者去见袁绍,让他给我个说法儿!否则,老子发大兵去干他!”于是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袁本初无缘无故地背上了一个黑锅。
其实公孙瓒心知肚明,这事儿八成儿是袁公路做的手脚,公孙越死后,袁公路便顺理成章地收编了这三千精骑,这便是明证。这里面袁公路受益最大,他自然是最大的嫌疑人。可是在幽州和南阳郡之间,还隔着一个冀州,公孙瓒鞭长莫及,满肚子的火儿无法发泄,只好找袁本初的茬儿了!可是这事儿袁绍也是满腹冤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派公孙越去吃掉刘虞的骑兵,然后去见袁术,替袁术去打周昂,结果公孙越死了。这他娘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说一千道一万,不是袁术动的手脚,便是刘虞的骑兵施的诡计!袁绍的痛苦就此开始了,除了一个疯狗一般的公孙瓒,还有更大的痛苦等着他!
“啥?韩馥竟然自杀了?”袁绍立刻大惊失色了,他颓然地瘫倒在榻上,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大脑中却在急速地运转着。无论如何,韩馥一手让出冀州,让即将断粮的袁绍绝处逢生,顺便捡了一个大便宜,得到了物产丰富,人烟稠密的冀州。
韩馥是袁家的门生,与袁家渊源很深,他自己也自认为是为袁家看宅护院的守门之犬。所以,袁绍一派人来,韩馥就拱手让出了冀州,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袁绍对韩馥十分礼遇,封他为奋武将军,把中常侍赵忠的豪华大宅赐给他居住,只是韩馥有职无权,坐领俸禄而已。
袁绍的本意是把韩馥好好儿地供起来,让他坐享良田美宅,富贵一生算了。如此一来,既给天下人做了榜样,又成全了袁本初急公好义,敬惜英雄的声名。韩馥虽无德才,但是对袁家忠诚可嘉,也当得起这份儿俸禄。这样的安排不能说不周到,颇有燕昭王千金市骨的意思。可是天下事便是如此,处处有小人作祟,将袁本初的好意变成了恶意。
事情还要从一个人说起,这个人名叫朱汉,是河内人。袁绍自任冀州牧之后,征集贤才,自辟僚属,不知是朱汉走了门路还是有人向袁绍举荐,朱汉被任命为都官从事。
都官从事的官秩只有一百石,协助司隶校尉纠察百官,简称都官。都官从事和三公府的掾属一样,可以参与朝会。司隶校尉和其余刺史手下的从事都是州府自行征辟的官吏,而非朝廷任命的官吏,因此其官秩统一为一百石。凡是带从事之名的皆为从事史,司隶校尉的从事史一共有十二人。各州的州牧、州刺史属下也都设有此官,主管纠察不法之事。
区区一百石的官职,在本朝的官僚体系中不过是最低档次的芝麻绿豆官儿。可是朱汉本人的功名心极重,一心想做出一桩儿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一鸣惊人,震惊天下之余,也想让冀州牧袁本初看看,我朱汉才大如海,岂能久居于区区一百石的官职?
老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普天之下的人才多如过江之鲫,大才不常有,中才、小才却是极多。若是都能有自知之明,各安其位,天下便都安定了。可是总有一些人,志大才疏,还自视甚高,喜欢耍小聪明,到头来不仅送了自己性命,还坏了主公的天下大计。
朱汉便是这一类人,他并没有放眼天下的格局,也没有包藏四海的胸襟和度量,更没有济世安民的良才,却总是想着干一票大的,名震天下。就这样日日寻思,还真得被他找到了一件可以名震天下的事儿。他再三考虑,终于决定放手去做,博上一博。
袁本初入主冀州,可是冀州城内还有个前任冀州、现任奋武将军牧韩馥。在朱汉看来,袁本初此举是不得已而为之,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袁冀州定然是做梦都想砍了韩馥。更巧儿的是,以前他朱汉还受到过韩馥的轻慢,轻慢便是看不起,不拿正眼儿看人。对本朝人来说,这便是奇耻大辱了,是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
若是自己发兵杀了韩馥一家,袁本初的脸上可能过不去,毕竟韩馥刚刚让位没几天,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娘。但是自己亲自上门,给韩馥一个大大的难堪,让他自己走掉,想必袁冀州心中还是非常高兴的。如此一来,既讨好了主公,又报了私仇,岂不美哉?
计议已定,朱汉便发兵包围了韩馥的住宅,拔刀等屋。韩馥一看大事不好,拔脚就逃,上得楼来,紧闭房门,坚守不出。可是急切之间,他的长子没能逃脱,朱汉抓到韩馥的长子,就在宅院之中大声咒骂,一边打一边骂,活生生将韩馥长子的双腿打断。韩馥的长子被打得大声哭号,声震数里,韩馥胆小,躲在楼上不敢下来,只得偷偷哭泣。
中常侍赵忠的豪宅周围,都是官宦人家,非富即贵,大家听得哭号之声,纷纷登高观看。一看是袁冀州手下的都官从事在行凶打人,都以为是出于袁绍的授意,纷纷叹息不已。不怪他们心中暗自疑惑,一个芝麻绿豆官儿竟然敢当众打断奋武将军长子的双腿,没有袁绍的默许,他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呀!难道他的脑袋里进水了吗?
朱汉过足了瘾儿,咒骂够了,这才扬长而去,留下韩馥四处求医,为长子疗伤。多年前结下的仇终于报了,还巴结了上官儿,朱汉志得意满,心中畅快异常。可是他没有料到,泥人儿还有个土性儿,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的长子竟然活生生被打断了腿儿,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于是,韩馥的报复便开始了! 汉逆之吕布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