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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皇甫义真和韩文约忧心国事的同时,后堂内,王司徒和种司空也在进行着类似的谈话。两个人都是儒生出身,言辞自然比两个老兵痞文雅了许多,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是一样的。王司徒向来以喜怒不形于色著称,种司空更是精于此道,于是谈话便意味深长了。
“王司徒,依老夫之意,都是先帝的子孙,哪一位做天子都无所谓。我种拂是拥汉派不假,可是拥护的是大汉,并不是某个人。退一步说,大司马已经给了天子台阶儿了,而且当众声明,天子还是天子。天子心怀疑虑不肯回銮,难道还要让大司马退归封地吗?”
“种司空此言甚是!”相比于种司空的豁达,王司徒的声音清朗刚劲,有金石之音。“孝怀皇帝后继有人,实在是可喜可叹之事儿!况且,孝怀皇帝死得凄惨,天下人无不为之扼腕叹息。他的后人能够继位为天子,从宗法上讲,比天子的得位还能经得起推敲。”
“但是,我等身为汉臣,还是要最后搏一搏的!三日后,我便要亲自去尉氏县劝说天子,若是天子执意不肯回銮,也只好立孝怀皇帝世子刘熙监国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大司马功勋彪炳,可昭日月,若是让他解除兵权退归封地,那是万万不可的,是在做梦!”
一听拥汉派的铁杆儿人物,朝廷柱石王司徒如此表示,种司空的双眼立刻便亮了起来。“王司徒此言是肺腑之言!可惜,黄琬、郑泰、士孙瑞、杨赞等人已经大用了,你的话他们未必听得进去。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你还是带上马太常,也好做个见证。”
种拂久经宦海,对人性了如指掌,对于天子回銮早就不报什么希望了。可是王司徒去一趟儿也好,一来是彻底做个了断,国中不可一日无主呀。二来也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看,我们劝了又劝,天子就是不肯回銮,脚长在天子身上,我等又有什么办法儿?
“唉!也只有如此了!”王司徒长叹一声说道,两颗晶莹的泪珠儿在他的眼眶中闪现。
“司徒,种司空,大司马和唐皇后的车驾马上就要到了!”司徒府的府令急匆匆地赶来了,对着两位大人一拱手,恭恭敬敬地禀报道。他的双眼中闪烁着惊喜,最近这些日子里,王司徒和大司马政见不合,在朝廷上没少吵架,王司徒设这个家宴,很大程度上便是为了和大司马缓和关系。如今大司马竟然把唐皇后都请来了,实在是很给面子了。
“子师,你的面子不小呀!”种拂掀髯大乐了,宦海浮沉数十年,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他岂能不明白这其中包含的深意?“颖伯兄过誉了!大司马不过是看在家父家兄的面子上罢了!”王司徒谦虚了一下,立刻便下了命令。“通知宾客们到府门前迎接,顺便准备一些婴儿的饮食衣物。唐皇后既然来了,世子和公主也必然会跟来的。”
“我这就去准备!”府令应了一声儿,大步流星地去了、唉!还是司徒聪明!
一刻钟之后,吕布策马在前在前,唐皇后的车驾在后,典韦率领六百虎贲扈从左右,沿着横贯驰道缓缓行来,汉家气度,自有威严。一见车驾来到,宾客们各按品级,整肃队列,肃立在府门前迎接。八宝辒辌车还未停稳,吕布便纵身跳下马来,在车前拱手肃立迎候。
车帘儿一掀,唐姬那一张宜喜宜嗔的俊俏儿面孔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一个灵骓营的女兵赶忙从车上取下车蹬儿放在车旁,两个女兵站在车前,左右护持。唐姬轻盈地走下车来,在众人面前站定。车帘儿再次掀起,刘娥怀抱着世子和公主缓缓走下了八宝辒辌车。
“臣等参见唐皇后!参见世子和公主!”吕布带头儿,一撩官服的下摆儿跪在地上行了叩拜大礼。唐姬开始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是她毕竟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顷刻间便镇定下来了。她双手向下虚扶,尽量用威严的声音说道:“诸卿请起!入府叙话吧。”
吕布等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肃立在两旁,等候唐姬和世子公主进府。正在这时,唐姬向左右看了一看,低声问道:“灵骓何在?随我入府!”“灵骓在此!”一辆八宝辒辌车的车帘儿打开了,大腹便便的灵骓在成瑞珠的搀扶下走了下来,缓缓地走到了唐姬的面前。
“走,随我入府!”唐姬一把挽住灵骓的手,两个人说说笑笑走进了司徒府。
司徒府的大堂之上早就摆好了座位,原本的安排是唐姬带着世子公主坐首席,王司徒坐在左手儿,大司马、种司空、皇甫太尉在右手儿相陪。可是府令在征询唐皇后意见之时,唐姬斩钉截铁地说道:“此次大宴只是家宴,不必像在宫中一般正式。依我之意,就让灵骓、文姬、玲绮和刘娥和我坐在一起吧,彼此熟悉,也好方便照顾世子和公主。”
府令不敢做主儿,连忙去请示王司徒,说了前因后果儿之后,他才拱手问道:“唐皇后坚持如此,我不知该如何处理,请还请司徒示下。”王司徒嘬了半天牙花子,长叹一声说道:“虽然本朝宫中的规矩甚多,搞不好还有清流们弹劾。可是举办宴会的目的便是要客人满意。事贵从权,家宴确实不比宫中。既然唐皇后执意如此,便按照她的吩咐处理吧。”
于是乎,唐姬和灵骓一席,文姬和玲绮一席,刘娥带着世子和公主一席。在他们左右,王允和吕布一席,种拂和皇甫嵩一席,其余贵宾两两一席,按照身份地位坐定。本朝的宴饮,大多数都是一人一席,这两人一席是最近的新鲜办法儿,一来节俭,二来两人可以聊天儿,不至于一人枯坐,以至于终席。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遂为定制了。
唐姬从来没有参加过如此大规模的宴会,在宫中之时,孝怀皇帝只是个傀儡加囚徒,连宫门都出不了,更不用说大宴群臣了。幸好这种场面灵骓和文姬都经历过多次,在她两人的悉心照料下,唐姬的心情逐渐从激动转为坦然了,她睁着美目,仔细地观察着一切。
世子刘熙和公主刘明这几日吃得好,睡得好,营养也充足,竟然多长了好几斤肉。虽然还没有像富贵人家一般,白白胖胖的,可是脸上身上的皮肤也开始变得晶莹白皙起来了,全然没有了昔日的干枯发黄。此时此刻,两个人在襁褓睡得正香,还不时地砸吧一下嘴儿。
在唐姬和灵骓四周,围了数十个灵骓营的女兵,她们都是灵骓的亲兵,跟随灵骓至少有四五年了。女兵们虽然没有披甲,却腰佩刀剑,背背弓矢,警惕地观察着四面八方,时刻准备着出手。唐姬和世子公主是整个朝廷的希望,她们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转眼间,酒过三巡,菜过五道,照例的敬酒都以结束。大堂中丝竹响起,开始了百戏,这是整个家宴最热闹的时刻。百戏起源于秦朝的曼衍之戏,包括找鼎、寻幢、吞刀、吐火等各种杂技幻术,装扮人物的乐舞,装扮动物的“鱼龙曼延”,以及舞蹈和器乐演奏与带有简单故事的“东海黄公”。这些花样儿都是年轻人尤其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
七岁的玲绮虽然平日里像个小大人儿似得,可是这时却看得兴奋极了,她一会儿惊讶万分,一会儿恍然大悟,两只小手儿都拍红了。正在这时,她听得一阵儿丫丫之声,侧过头去一看,小公主刘明竟然伸着白白的手指,指着杂耍的艺人们笑着,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时之间,小姑娘的母性发作了,她一把抱过刘明,在她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一边逗弄着她,一边指点着她看那些百戏。“乖乖儿,这个是喷火,好看不?”“呀呀,哈哈哈。”小姑娘一边笑着,一面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突然间她的嘴里蹦出了一个字儿:“娘!”
“文姬姐姐,小公主说‘娘’了!我听得真真切切!没错儿,说得就是‘娘!’”玲绮激动地拽住文姬的衣襟儿,满脸通红地说道。一个七岁儿的小姑娘儿,竟然被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姑娘唤作“娘”,她心中的惊喜可想而知。“是吗?我来听听。”文姬利索地把刘明抱过来,抱在怀里逗弄着她。“乖孩子,再说一声儿。”“娘,娘娘••••••”
声音虽然不甚清晰,可是却听得真真切切,这一声儿连唐姬都听见了。
此时此刻,先放下女人们的惊喜不提,今日司徒府家宴的主角儿之一,大司马吕布的心情也非常激动。就在那百戏之中,有一个身穿水绿色舞衣的年轻女子,正在人群之中翩翩起舞,她的皮肤极白,舞姿婀娜诱人。她的双手白净柔软,晶莹剔透,散发着温馨的味道,左手腕有着一圈细细的红色胎记,就像一个天生的红色手镯。
这一刻,吕布的心中一阵巨震,难道此人竟然是温雅转世不成?(其中详情,请看番外篇:末路)。“请问司徒,那身穿水蓝色舞衣的舞者是谁?”吕布的声音中充满了焦灼。“哦!待老夫仔细看看。”王司徒抬眼看了半晌儿,这才说道:“那便是老夫的义女貂蝉!” 汉逆之吕布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