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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三这一天并不是常朝,可是并州军进入长安城以来,诸事纷繁,文武百官们便每日去原来的丞相府――现在的大司马府――参加朝会。朝会照例从辰正时分开始,有事则长,无事则短,时间大致控制在一个时辰内。其间,文武百官上禀需要做出裁断的事情,大司马即刻做出决断,或者“依议”,或者驳回,或者召集相关部门,在常朝后会商。
自从入据长安这几日来,大司马吕布每日常朝不缀,每日里都忙到子时方才歇息。在这六七日间,便颁发了一百多条命令。赈济灾民、豁免赋税,鼓励力田,鼓励开荒,注意保护森林、兴修水利••••••每一件都是切中时弊,而且行之有效。
这六七日间,大司马所做的工作相当于先帝在位时一年的工作量,相当于董太师秉政之时三四个月的工作量。虽然司隶和凉州一片荒芜,民生凋敝,百废待兴,但是有了这些政策,文武百官们有理由相信,不出一个月,司隶和凉州便是一片兴旺的景象。
大司马的所作所为,文武百官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大司马勤于政事,他是真心地为小民百姓们着想,这一点从他的种种举措中都能看出来。大司马是个良臣呀!文武百官蒙从心中发出了感叹。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文武百官们开始端正心态,认真地做起事来。
一向以正色立朝自诩的太常马日磾和大司农赵岐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吃饭的时候,都有小吏抱着文书来回事儿。赵岐忙着赈济灾民,马日磾忙着准备修葺洛阳诸帝陵园的草图、百工和预算,两个人现在都是大司马眼前的红人儿,随时可以觐见大司马的。
黄门侍郎荀攸如今被任命做少府,和新任侍中徐庶一起,整顿原来少府所属的各个衙门、所管辖的山林河川、斡官、盐官、铁官。“公达,元直,我让你们整顿少府,目的是剔除冗员,杜绝中饱私囊,尽其物力,以助农桑民生。你们两个放手去做!不要怕麻烦,不要怕有人掣肘,只要心中存有正气,为民生着想,便放手做去!一切有我!”
吕布很忙,只留给荀攸和徐庶一刻钟的功夫儿,但是大司马有这样实在的表示,两个人还是很感奋的。大司马秉政,和先帝和董卓就是不一样呀!
少府是九卿之一,是天子的私府,掌宫中御衣。宝货、珍膳。本朝的少府,主要税收来自少府所掌园池苑囿、山地荒野出假后的假税,私营工、商营业税,关卡税,七至十四岁儿童所交纳口赋的二十钱等。少府所得,用于天子及宫廷费用、天子祭祀及赏赐费用等。
“元直兄,大司马有这样的表示,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我虽然素味平生,彼此都还不太熟悉,可是这几日大司马的所作所为,你我都看在眼里。大司马一心想着小民百姓,种种措置都切中时弊,比之董卓,不知强了多少倍!有这样的能臣秉政,想必汉室中兴之日可期了!你我一定要拿出全副本事来,把这件事儿做好!”
出了大司马府的大门之后,荀攸深有所感,非常感慨地和徐庶说了这一番话。“公达兄所言极是!”徐庶也颇有一番感慨,一日之间,从不入流的小吏被擢升到两千石的高官,也只有大司马有如此气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既然大司马看重自己,自己又自忖有千里马之才,那就好好地振作起来,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成就大司马的慧眼识人!
“公达兄,我二人便从裁汰冗员、杜绝中饱开始吧!”“此言大善!”“哈哈哈哈!公达兄,我看这个少府,比大鸿胪更对你的心思呀!”徐庶望着荀攸,微笑着说道。“元直说对了!我的长处,在于经纶天下,抚宁内外,次则端正和平,密谋克敌,至于交通各处,余韵而已!”荀攸谦和地笑笑,朗声答道。
除此以外,何顒作为使者,奉命赶赴司隶,寻找天子的下落,顺便劝天子回銮赶赴京师洛阳城。御史中丞皇甫嵩则被赋予了巡查司隶境内,修葺县城,整顿郡兵的重任,这个差使儿被看作皇甫义真重回军界的先声。如此宿将,岂能老死于朝堂之上?
当初,并州军一入城,皇甫嵩便尽起家兵,族灭了董家,虽说大司马认可了此事儿,但是毕竟是皇甫嵩矫诏在先,无论如何,矫诏这个口子是绝对开不得的。如今派了皇甫嵩这个苦差事,未必不是大司马对他的考验,顺便让他吃吃苦头儿,长长记性儿。若是皇甫嵩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把这件苦差事儿干好,通过了大司马的考验,想必重回军界白之日可待了。
看着这些人每日里忙碌,平日里坐山观风景,准备看热闹儿的官僚们便开始眼红了,徐元直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吏,竟然鲤鱼跳龙门,做了两千石的高官!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大司马知道文武百官们想要什么,他是用这种法子来告诉大家,你们该怎样做!
看明白了大司马的心思之后,文武百官们立刻就行动起来了,都闷着头开始做起实事儿来了,长安官场的风气便随之一振了。素日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官儿们,也开始勤劳王事了,每日里都是匆匆忙忙,督促属吏,整饬官署,按照大司马的规划做事儿。
卯末时分,王司徒就出现在了大司马府门前。他老人家还是如同往日一般亲切诙谐,瘦削的身躯和花白胡子还像往常一般,只是脊背挺得笔直,脸上也严肃多了。王司徒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从他那一辆八宝辒辌车中缓缓走下来,双眼环视着大司马府门前熟悉的一切。除了丞相府的牌匾被换成了大司马府之外,一切还是老样子。
王司徒抬腿迈步,从大司马府的大门缓缓走进了大堂两边的厢房,那里是为文武百官们准备的歇息之处。“见过王司徒!”看见王司徒缓缓走来,大堂外正在三五成群儿议论朝政的文武官员们纷纷躬身施礼了,但是只是一瞬,然后他们又开始低声地议论起来了。
“老邢!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是你们大鸿胪实在没钱了,才打了借条儿从宗正府借了这一千贯做公费的――宗正府好歹还有几千亩良田――如今大司马下令整顿官署,清除旧欠,你给我来个两眼一闭不认账,这一千贯不就成了死帐了?若是你这么做,就索性大家撕破脸好了!一起去大司马面前去好好掰扯掰扯!”一个瘦高个的官员愤然说道。
一看他要一拍两散,老邢――一个看上去如同商贾一般的矮胖官员――连忙一把拉住了他。“老兄!我说老兄,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呢?不都是为了公事儿吗?董卓秉政的时候,大家不都是手里没钱,四处辗转腾挪吗?老大不笑话老二,这一千贯我认!我认账还不行吗?不过现在手头儿紧,每月还你三百贯,三个月还完如何?”••••••
王司徒的耳朵边儿听到的都是这些争论,全然不同于以往的风花雪月,诗词书画,乃至长安城里哪家酒肆有胡姬当炉之类的话头儿。数百名文武大臣都趁着早朝前的这段时间,四处寻找相关的官员,私下里商洽着公务,或威吓、或赔笑,甚至于破口大骂。但是,他们的底线和出发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把公事儿办好。这,已经是数年不曾有过的场面了。
终于,王司空进入了专门留给三公的静室,一处高大轩敞的厢房。太阳已经冉冉升起了,放射出阵阵明亮的光芒,王司徒抬眼看了一眼,不觉有些恍惚了。这比市肆还要热闹的大司马府,还有这些忙着商洽公务的文武大臣们,似曾相识,却又无法用手抓住。
“子师,你终于脱险归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西凉军的刀下了!”司空种拂的话打断了王司徒的思绪,种拂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王司徒一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子师!平安归来就好!到了你我这个岁数儿,平安就是福呀。”种拂感慨地说道。
“长安城中,官场的风气为之一变呀!大家突然都忙起公务来了,我实在是有点儿不习惯呀。想当初董卓秉政之时,你我过得多难呀!”王司徒也颇有些感慨了,一说到这里,他的眼角不觉得有些湿润了。“咦?赵太尉怎么还没有到?他最近在忙什么?”
种拂大有深意地看了王司徒一眼:“子师,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和长安城内的八家大粮商联合起来,正在囤积粮食呢。大司马放出去一万石粮食,八成都被他们吃下了,每斗三千五百钱一直收到了四千五百。今日朝会,大司马还要放出两万石军粮呢,这已经是长安城内仅有的粮食储备了。若是再被他们囤积起来,粮价就得涨到斗米万钱了!”
“哦哦!”王司徒顿了顿足:“颖伯,他这是在作死呀!他难道以为大司马的刀子不杀人吗?真是糊涂透顶了!” 汉逆之吕布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