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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三日,酉时,司隶校尉部,河南尹境内,开封县城。
县衙内二堂中,刺奸将军马忠高坐于上,开封县令伏在地板上,浑身如筛糠一般,满头满脸大汗淋漓。“哦?这么说,一个时辰前,侍中刘和来过?他以天子的名义要了十匹马和七天的肉干儿、粮食还有饮水。可是你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自从两天前我来到开封县开始,我便一直呆在开封城内,你若是想找我,片刻便可以见到我。况且,早在七日前我就发下过严令,一旦发现天子,便立即禀报我,如今你竟然对我隐瞒了一个时辰,你头上的这一颗首级,是不是不想要了?”
开封县令伏在地上,黄豆粒儿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身上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将军息怒,刘和一再嘱咐我,事关陛下的安危,什么人都不要告诉,尤其是并州军••••••所以••••••卑职觉得他说得有理,就没有开口告诉大人。”
“好!你做得极好!”马忠的脸上眼角眉梢儿都是笑,他左右的随从们都握紧了手中的百炼环首刀。暗影的成员们都知道,不怕马将军发怒,就怕马将军笑,他笑得越灿烂,就越是怒气勃然。看来这个开封县的二百五读书人县令,至少是个族诛的罪名了。
“刘和说没说,天子身边都有些什么人?下一步要去哪里?天子是否受伤?”马中淡淡地问道。开封县令第一次和马忠打交道,不知道马忠的深浅,看刺奸将军脸上笑意盈盈,他以为抬出天子的旗号,马忠就害怕了,于是乎他的腰板儿直起来,大声说道。
“这个••••••此间涉及到天子的安危•••马将军,本官无可奉告!”“哦?你还知道天子的安危?”马忠把手中的茶盏猛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开封县令的头上立刻就血流如注了。“来人,把他的一妻三妾还有三个娃儿都抓来,在他面前一个个地杀!杀到最后一个,他若是还不说,就把他的九族全部杀掉,灭族!”马忠大声说道。
“本官是大汉的官员,你没有权力诛我的九族!”开封县令从地上跃起来,就要向马忠扑去。暗影们哪会容得他放肆,四五个人立刻就把他按得死死的。片刻之后,他的妻妾和孩子们被押了过来,每个人肩膀上都架上了一柄明晃晃的钢刀。
“准备行刑!”马忠淡淡地说道。“诺!”暗影们轰然应诺,举起了手中的钢刀。开封县令终于崩溃了,家族的生存和妻子儿女的性命终于战胜了他对大汉天子的忠诚。“别动手!我全说!我全说呀!马将军,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动手呀!我全说行不行呀••••••”
开封县令跪在马忠的面前,砰砰砰地磕着响头,刚才的那一副正义凛然,誓死效忠大汉天子的忠贞模样和一身的官威早已不见了影踪。“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若是说得慢,我就把他们都砍了!”马忠一挥手,暗影们把雪亮的钢刀架在了人犯的脖子上。
“我说!我说!一个时辰前••••••”开封县令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马忠点点头,和他掌握的情况一样,天子和黄婉等人就在开封城南二十里处的白云庄,刘和已经赶赴朱儁军中,传诏让朱儁率军前来迎接。尉氏县距离白云庄有八十里,天子等人的马匹早已疲惫不堪了。刘和要的这十匹马,便是用来供他和随从们骑乘,赶赴尉氏县的。
其实,开封县令的一举一动都在暗影的监视之下,放走刘和,目的是找到天子的藏身之处。另外,马忠在等待吕布的鹰信,昨天晚上,他发现了天子一行的踪迹之后,就发出了鹰信,请示若是天子不愿返回洛阳,是否可以强行将天子带回。
“将军,大司马的鹰信到了!”负责通讯的军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哦?”马忠一把接过鹰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鹰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行。字谕马忠:天子仍然是天子,我等依然是汉臣,切勿用强。找到天子,奉上供给,询问他愿往何处,然后你亲自带队护送前往。一定要恭敬,做足人臣之礼,天下人都在看。切记!切记!
看来有了孝怀皇帝世子之后,天子的重要性就不那么重要了。以张仲景的医术,定能保得刘熙无虞,一个十岁的天子和一个不足一岁的天子相比,显然是孝怀皇帝世子更好对付一些。天子只有十岁,就敢密谋逃跑,而且竟然成功了,假以时日,一定是一块儿极难啃的骨头。与其日后与他对阵,莫不如现在恭恭敬敬,把这个烫手的山芋送出去。
能看懂大司马吕布心思的,贾诩贾文和是第一个,第二个便是马忠了,其余的连同高顺、侯成、严嫣在内,顶多只能看懂一半儿。马忠又仔细地看了一遍鹰信之后,确信他明白了吕布的心思,那就是以人臣之礼把天子拱手让出去。否则,大司马不会说得这么婉转,以吕布的性格,四个字儿:带回洛阳,就够了。他这么写,是相信马忠一定能看明白。
“成都督派来的一万骑兵到了吗?”马忠小心地把鹰信揣进怀里,大声问左右的随从。“将军,一个时辰前就到了,而且是成都督亲自带队!”“哦?甚好!”马忠的眉毛扬了一下,这个成廉,鬼精鬼精的,他一定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儿。也罢,做戏就要做全套儿,既然是演戏给天下人看,那就要演得漂亮些,至少要值一回票价儿,让看客们看得舒服!
“我们走!”马忠抬脚向外便走。“将军,这厮如何处理?”左右指着跪在地上的开封县令一家人说道。“这等不忠不义之徒,不知道他吃的是谁家饭的人,留下他有什么用处?全部杀了,枭首示众!告示上写明,意图刺杀天子的主谋。”
一听这话,开封县令两眼一翻,登时就晕了过去!
天子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躺在榻上,静静地听着歌和窗外的鸟鸣声。鸟儿们吱吱喳喳地叫着,呼朋引伴,尽情地享受着美好的仲夏。此时,天色已然大亮,阳光透过累累垂垂的布幔照进屋内,洒落了一地的斑驳。一股清新的空气透窗而入,使人心旷神怡。
“啊••••••”天子快乐地叫了一声,掀开被子起床了。“咦?陛下起来了?”周周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她熟练地伺候着天子洗漱,忙完之后,拿出一套精美的丝绸内衣替天子换上。“周周,怎么换上丝绸内衣了?为什么不用麻布的了?”
“陛下,您就换上吧,这一夜你睡得很香,什么都不知道,村子外面开始发生了很多事儿了?”周周替天子穿上了丝绸内衣,又拿起了一件缎子做的直裾。“前半夜,有一万骑兵到了,把白云庄围得水泄不通。黄琬出去交涉,才知道来得是司隶都督成廉和刺奸将军马忠,马忠还新任了光禄勋,两个人都是吕布手下的大将。”
“他们说是奉了大司马的将令,前来寻找天子,问天子意欲何往他们奉命护送。那里有吕布的亲笔信。后半夜,朱儁又带着两千骑兵来了,一看这个架势,立刻就不敢动了。现在,两拨人都在庄子里等着,要听陛下的旨意。好了,陛下还是穿起天子的冠冕袍服好看!”
听了周周的一番话,天子点了点头,轻轻的走出了屋子。黄琬、郑泰、杨瓒、士孙瑞、朱儁等人都静静地等在那里。一见天子出来,众人连忙依足礼数,行了朝见之礼。“诸卿请起,情况周周都和我说了,这是大司马的亲笔信,黄琬,你来念念吧。”
重新穿起天子袍服的天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冷静地出奇。若是有人细心的话,能看得出来,天子的脸上虽然平静无波,胸膛却是在急剧地起复着,就连他的声音里面也有一丝不安和焦躁。黄琬双手接过书信,清了清嗓子朗声读起来。
“臣大司马吕布叩上:臣闻陛下东狩,不知所往,亦不知陛下安否,五内如焚,万般焦急。幸赖先帝庇佑,得知陛下行踪,不胜嘘唏,此皆陛下之洪福也。臣与三公九卿、文武百官会商,天子仍是天子,吾等仍是汉臣。特意奉上车马供给,御用物品,敢问陛下欲往何方,臣令司隶都督成廉,刺奸将军马忠亲自护送。今董卓授首,凉州已定,臣请陛下早日返回京师长安城,中兴汉室,以慰先帝。”
黄琬读罢,在座的众人都静静地回味着吕布字里行间的意思。其一,天子仍是天子,吾等仍是汉臣,这句话表明吕布仍然以汉臣自居,但是是董卓那样的汉臣,还是像皇甫嵩那样的汉臣,那就不得而知了。其二,天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的行动是自由的,并且吕布愿意派兵护送。其三,希望天子早日返回京师洛阳城。 汉逆之吕布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