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谢的要求,我穿上了道服,脚踏布履,背插桃木剑,作足了有道高人的架势。。。0\\老谢也不知道从哪翻了一件破败的杏黄道袍罩在身上,趁着茫茫的夜色,两人走到h大家属楼。
前面已经提到,h市乃是八阴地脉之极,聚集着无数的游魂夜鬼。h市的居民们,常常会有撞鬼鬼打墙鬼压身之类的经历,因此即使嘴上不明说,心理也多多少少都会有个神鬼的概念。所以即使在白天看到我们这身装扮,最多就是惊讶一下,还也不至于当精神病报警。老谢边走边跟我乱侃,某年某年,他以一人之力大破九幽鬼阵救出我父亲,某年某年,他又一力阻止了百鬼夜游,被灵管会授予终生成就勋章
王太太已经等在楼下了,远远见两人这一身打扮,忙不迭的迎上来,态度很是谦恭。
老谢笑呵呵的冲我挤挤眼,意思是,看吧,包装很重要。
王太太站在门口,把俩人让进房间,一进门,笑容便凝结在老谢脸上。因为在这房间中,有一股十分奇异的念力。说到念力,其实是业内对世界构成的一个定义。管子内业说:精气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从自然科学角度来讲,世界是以物质为本源的,不停的深入解构之后,发现了质子分子原子乃至纳米等等。而灵异工作者眼中的世界,则是由这样那样的念力所构成,大到星辰日月,小至一花一木,皆有其念力,这念力,恰是本性的照应。正常的念力无形无质,普通人无法察觉也无法对外使用。只有通过特殊手段的激发之后,才能够对周围产生影响。以我们茅山派来讲,念力的升华就具体体现为使用法器符咒的法力,对佛家人来讲,就体现为他们的诵经真言等等伏魔手段,对习武之人来讲,就是所谓的内力了。人的念力通常是天生之禀或通过训练之后,才可以大大提升和激发,而对于鬼来讲,不需经过特殊锻炼而激发他们产生并使用念力的原因,通常是,无休止的
眼前这一股奇异的念力,虽然并不十分强大,却无法判定他的成因,可以肯定的是,这屋子绝对不寻常。我和老谢对视一眼,暗自庆幸带齐了家伙来,我甚至从老谢脸上看出些许悔意,不知道是后悔钱收少了,还是后悔不应该来。
王太太小声说:“我先生已经睡熟了,一会就该起来比划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凭空添了分恐怖的感觉。
就在这时,卧室方向穿出了声响,三人连忙躲在过厅的黑暗处,只见一个黑影慢慢穿到过厅,走进客厅。我一拉老谢,意思是不是跟上去看看,却觉得老谢手心已经满是汗水。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目光十分凝重,却并不是朝向客厅方向,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卧室。
三人掂着脚猫着腰走到客厅门口,我壮着胆子当先一个弯腰探头进到客厅,抬头看时,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一个高瘦的背影,站在窗前,双手有规律的不住挥动着。
老谢也跟着进了客厅,王太太走在最后。
王太太虽然也吓的够戗,但这景象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比起我们两人来,倒不见得怎样失态,用手示意我们绕到前面去看个究竟。
我们硬着头皮绕到那身影的正面,只见王医生双手举在半空,正有条不紊的作出各种动作,拇指和食指捏紧作握笔状,从左画到右,放下,做出重又拿起一样工具的动作,改捏为握,依照刚才所画的轨迹,划下,然后双手探出,四下摸索后,仿佛找到什么,轻轻拎起一片来
他那双双本该坚定而沉稳的手,蓦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时,那块一直遮挡着大半个个月亮的云彩飘走,月光穿过窗户,陡然倾泻下来。
我终于看清王医生的脸。
清瘦的面上,表情十分狰狞,仿佛正在痛苦中苦苦挣扎一般,更为恐怖的是,梦游中的王医生,此刻竟然睁着双眼
如果不是老谢拉我退出客厅,刚才几乎一冲动之下给他一股三昧真火尝尝。重又退回门厅的黑暗当中,心下稍安。王太太低声说,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就快结束了。果然,一会王医生高瘦的身影从客厅走出来,慢慢进入卧室,不一会,鼾声传出。老谢思索了一下,嘱咐了王太太几句,又给了他一张镇宅的符咒。然后带着我离开。
出了大门,一阵夜风吹来,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大汗淋漓。老谢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并不是因为仓促中无功而退,而是皱着眉头好象有什么疑团不能解开。等到走出了家属区,一直沉默不语老谢才开口说:“李克,你发现了没有”
他再不开口,我就憋坏了,闻言连忙点头:“恩,王医生并没有中邪或者被鬼附身,他看起来的的确确是梦游。”
“不错,但是王医生家里那阵奇怪的念力,是什么呢”
我摇头,那念力奇异之极,我想遍茅山鉴鬼录也找不到类似的描述。
“那念力的源头就在王医生的卧室当中,不过敌我不明,不宜轻举妄动啊。”这话跟他刚才和王太太说的一模一样,并且刚才他还约了王太太明天中午再到事务所来,说有细节要进一步了解。
“还有件很奇怪的事情,你发觉没有”老谢边走边说。
“什么事情你是说王医生梦游的时候睁着眼”
“这是一个,还有个更奇怪的,王医生是脑外的医生没错吧”
“没错啊。”王医生是h大医院脑外科的主刀,在本市都是数一数二的名医,这个我也有所耳闻。
老谢停住脚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脑部手术是很局部细致的操作,为什么刚才他会作出开膛破肚这些其他外科才有的动作”
一阵夜风吹来,蓦地平添一股寒意。
第二天中午,王太太如约来到事务所,面容仿佛比昨天又憔悴了不少。一进门就说:“我看我还是搬出来住吧,每天都这样太吓人了。”
老谢靠在椅背上,轻轻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惊慌。这一点上我很佩服老谢,无论底气怎样的不足,但是作出来的架势总能给当事人一种成足在胸的感觉。
“你丈夫的这种情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老谢慢吞吞的开口。
“差不多一个礼拜前吧。”
“一个礼拜前”老谢点点头:“那么你记得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或者说对你丈夫影响很大的事情”
王太太迟疑了一下:“要说影响大,那就是半个月前张老去世这件吧,这件事给我丈夫打击很大。”
“张老你接着说下去。”
“张老是咱们省著名的肝胆外科专家,我丈夫是他的唯一学生,加上他一生未娶,说是师徒,不如说是父子更象些。半个月前,他因病去世,是由我丈夫料理的后事。”
“你等等,”老谢打断了她:“你丈夫是脑外科的吧,怎么他的老师是肝胆外科”
“是这样,我丈夫年轻时候学的肝胆外科,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差不多是二十年的样子吧,他有一天回家,忽然就说要改研究脑外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了,我丈夫刚改行没多久,张老就在肝胆外科的研究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好多人见到我丈夫都说改行太可惜了。”
老谢忽然从椅背上坐直了身体,沉声问:“肝胆外科,是不是要开膛破肚的那种”我也跟着扑捉到了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凝神听着。
王太太显然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人异样的表情,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我丈夫不肯钻研肝胆外科,这也是张老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以至于到了晚年的时候,与我丈夫的关系恶化到了极点,甚至不许我丈夫再叫他作老师了,但我知道我丈夫心里还是一直很尊敬他的。张老去世之后,因为没有其他亲人,院里边让我丈夫来料理后事。”王太太停了停,仿佛理了理混乱的思绪,继续开口:“葬礼结束的那天,我丈夫心情很好。他跟我说他的老师也没有忘记他,还在遗书里边指定了东西送他。”
“是什么东西”我跟老谢不约而同脱口问道。
“是一卷书稿。”
“书稿”
“是啊,是一卷书稿,但是我丈夫看都没看,就把书稿封起来了。”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还有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颗圆圆的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