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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冲部,冲锋!”
林长风厉声喊道,他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他感觉像有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他,让他扬起右手,狠狠挥下。
最前方以魏勇等肌肉汉子弯腰弓背,只刹那间脚下轰鸣,高举玄铁盾牌的他们通红着眼睛冲杀上去。
首当其冲的先锋营银甲精锐手抖长枪,在辽阔草原上拉扯出数十道刺眼银芒,六道银芒合力于一击,这种同步同调的协同攻击就是将士们间娴熟技艺的最好体现。
长达二十余丈的白银枪芒贯穿了所有人的视野,发出震撼人心的厉啸,声音刺的人耳膜生痛,方才正是这道难以匹敌的枪芒生生撕裂了林长风他们的松散防线。
在常曦微微紧握的双拳下,两支跨越时间长河的战部,再一次以无比凶悍的姿态碰撞在一起。
这一次,悲剧没有重演。
“吼!”
魏勇与徐晃带头冲锋,手持玄铁盾牌一马当先,临近那道贯穿视野的银色枪芒前,全身气血灵力灌注双臂,力沉腰、腰曲膝、膝弓脚,六面玄铁盾牌交织如盛开的钢铁之花。
只听得嘭的一声惊天巨响。
看似无可匹敌的银色枪芒撞击在六面交叠的盾牌上,首当其冲的魏勇和徐晃喉头腥甜,十二只脚在草原上倒退着犁出深深沟壑,六名铁血汉子满嘴鲜红,硬是死死的顶住了那股沿着双臂贯通全身的恐怖劲力。
他们成功挡下了转轮部号称同阶无解的第一次冲锋!
林长风瞪大眼睛,他战栗着,神经紧绷着,心头燃起兴奋和充满斗志的热血,一只手搭在因激动而颤抖的陶杏肩上。
“第二梯队,杀!”
四道身形模糊的身形或从魏勇头顶或从徐晃身侧掠过,四道凌厉剑气准确无误的命中转轮部先锋营中刚要有所动作的几道身影。
凌厉剑气乃陶杏他们愤怒的全力一击,虽然没能直接洞穿那副厚实银甲,但威力足以让转轮部先锋营的第二次的突击计划胎死腹中。
进攻受阻的转轮部先锋营四名银甲精锐移形换影,借着向后退去的势头,成功与第三梯队互换阵型。
而率领己方第二梯队的陶杏目光闪烁,当机立断的放弃正面作战,很快与队伍中另外三人化整为零,将各自身法施展到极致,在混战战场的边缘打起牵制来。
在六面玄铁盾牌前被打断攻势的六名银甲精锐虽然只是督军盘投射的幻影,但神智极高,见攻势受阻,当即准备后撤与第二和第三梯队围剿那窜进他们阵型的四只蚂蚁。
林长风怎么能遂了他们的愿?
魏勇和徐晃两人一咬牙,知道该拼命了,旋即第一梯队的六人两两为一组,以两面玄铁盾牌限制住一名银甲精锐,拿捏住最好进场时机的林长风率领最后的梯队堪堪杀到!
向来沉稳的安若信面容几近狂热扭曲,与另外四名袍泽将五柄长剑并做一起,狠狠送进了一名被限制行动的银甲精锐体内。但银甲精锐同样悍不畏死,在被搅碎银甲前,一杆灵力狂暴的银枪,拉了两名第三梯队的军士给他垫底。
噗嗤噗嗤!
剑气与枪芒在方寸间撕扯缠斗,黑甲与银甲接连倒下,连绵不绝的爆音与血肉飞溅声充斥在所有人的耳边。
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杀光那批银甲!
但当林长风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头颅被浑身染血的银甲踩在脚下时,他才知道,转轮部的银甲精锐们对于战场残局的拉扯与把控能力,是何等的细致入微。
林长风的确扼制住了敌人梯段式冲锋阵型的发挥,但没有料想到这些银甲精锐在进攻势头受阻时,竟然灵活的转变成了没有防守死角的磨盘阵型。
一杆杆银色长枪喷薄着宛如银色匹练的枪芒,一点点收割着碾碎着折冲部将士们的意志和生命。
那是一座银色的血肉磨坊。
折冲部再次折戟沉沙,转轮部先锋营银甲精锐死伤五名。
“我不甘心…”
林长风的无头尸身随风消散,头颅仍在喃喃低语。
风回大地,林长风等人再一次从黑暗中苏醒过来,之前经历厮杀的一幕幕好似南柯一梦。
这一次不再需要常曦宽慰他们,一心只求胜利的他们围坐在一起,每个人都紧攥双拳,脸上写满不甘与怒火,他们心中之前对转轮部的些许敬畏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他们看向草原另一端,他们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彻底碾碎那些难看又狂妄的银甲!
林长风深深扫过面前每一张斗志昂扬的脸庞,沉声道。
“我们需要一个新计划。”
……
常曦盘膝坐在草原高空处,看着那群围着那整套浮黎套装叽叽喳喳的忠心属下们,抿嘴一笑。
他说过谁表现优异,就赏赐一套由浮黎甲和浮黎剑组成的元婴境天阶下品套装,但是他也没单独赏赐给谁,而是直接交予林长风,看看他会如何最大程度的使用这件套装。
一套元婴境天阶下品的浮黎套装,若使用和安排得当,并非不能扭转战局。
转轮王麾下转轮部的的确很强,银甲先锋营之上还有重装金甲主力军,最后还有着实力莫测的黑甲禁卫。
常曦咧嘴冷笑,他近来因为有着小药帮助,修为不仅已经早已恢复了巅峰时期的元婴境中期,而且还水到渠成的成就了现在元婴境后期的强横修为。
他就曾调出过转轮部黑甲禁卫军首领的头领一战,面对化神境的敌军将领,酣战许久后,最终得以惨胜。
而后他就经常投身进督军盘中,和各种战部中的将领的投影厮杀对战,以此来磨砺自身对剑诀术法的掌控程度,成效斐然,让他充分积累了与化神境大能作战的战斗经验。
只是那具转轮王的投影就实在太过强横,只冷眼一瞥,大手盖下犹如浩荡天威,整个督军盘的天空都被那只手掌的掌纹,常曦连屁都没放出来半个就被拍成肉泥。
常曦不禁感叹,到底是能与黄泉十大帅位争锋的转轮王,还远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与之比拟的。
所谓什么样的将带领什么样的兵,将熊熊一个,兵熊熊一窝,常曦对属下的要求自然非常严格,他要求的不仅仅是折冲部这十六人要全歼转轮部先锋营的银甲精锐,而且必须保证己不能有任何一人阵亡和重伤。
这已经不只是严格,而是疯狂。
从来没有人会在转轮部面前有过这种可笑想法。
但常曦心里很清楚,他不仅有这个想法,而且很坚定。
剑气枪芒肆虐的草原上,黑甲与银甲两股洪流对撞,林长风一次次战败,但同时也在一次次积累着教训和经验,生死轮回不止,每一次重生都会让这支铁打的队伍愈发强横。
转轮部的银甲精锐们已经要付出过半损伤才能击溃林长风他们,这个比例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扩大。
要想在黄泉界中走得更高更远,只靠孑然一身的自己显然太不现实,这里犬牙交错的势力不比九州仙道盟的水更浅,还有那些实力强横圈地自封的王阶帅阶,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各方鬼帝,一个毫无背景毫无依附的人,很难走出多远。
常曦攥紧了拳头,眼眸中升起有不知名的熊熊火焰。
既然没有背景,我就打造属于我自己的势力。
既然没有依附,我就强大起来,让别人来依附我。
就算没有那件青云山的黑金龙袍,我也要凭自己的本事,让这天下畏我惧我尊我敬我。
“青云山的列祖列宗们用千年不散的英灵庇佑着我,绝不会只是让我不喝下那碗孟婆汤,定然有着更深的寓意。”
常曦眺望远方,微风拂过,耳边依稀回荡起,那位海东青女皇经常在他耳边唠叨过的话。
“妾身相信,少主您终有一日,一定可以亲手创建出,比青云山更加恢弘、更加瑰丽且只听命于您的庞大势力的。”
常曦嘴角弯起,抬头望天,轻轻呢喃道:“夙悠啊夙悠,你知道吗,你家少主已经向着你的梦想,迈出第一步了。”
……
之前常曦就有和部首耶律津呈报过他要带着人马外出集训的事情,所以林长风等人就在荒木林的这座山谷中安顿下来了,他们几乎除了两顿饭和打坐冥想外,都在督军盘中与转轮部的银甲精锐刻苦磨砺拼杀技巧,进展一日千里。
玄妙异常的督军盘的运作离不开海量灵力的供给,好在之前缴获的战利品中有着大把灵石,但可不能小看这督军盘,这可是个肚里能撑船的大吃货,单单运转一个时辰,就能不知不觉吃掉三块中品灵石。
常曦每天看着林长风他们打了鸡血般嗷嗷叫的冲进督军盘中,一待就是一天时,他都会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是心绞痛的感觉。
在犯过今天的心绞痛后,常曦没有跟着进入督军盘,几天前因为一次偶然灵感而闭关的他在大青身旁坐下,嘚瑟的摊开手中一幅精美画卷。
一直闭目调息的青袍男子睁开眼帘,瞳孔中三朵盛开的青花隐没下去,他侧目看了眼常曦手中画卷,良久后犹豫道:“你…在学画画?”
本来是抱着炫耀目的来的常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半天无语着憋出一句话来,“我发誓,要是让我三师姐听到你句话,她一定会把你的头都给打烂。”
还没体会到人族语言博大精深一面的大青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你三师姐要打我,我可是化神境大妖。”
常曦嗤之以鼻道:“我三师姐要是真生气了,连炼虚境的大能都能撵着屁股追,你这条小蛇道行还不够。”
大青浑身一紧,不知人间险恶的他将“三师姐”这个人名牢牢记住,打定主意以后真见到了一定要跑。
常曦手中的坚韧画纸上,绘制着许多模样和造型古怪的图案,有的像展翅高飞的鸟燕;有的像身强体壮的公牛;有的像抓耳挠腮的灵猿;有的像正在捕食猎物的矫健猛虎,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这些图案都有一个共同点,用曦儿和小药的说法就是,随便找个三岁小孩都能画得出来,当时就引来了常大画家的强烈不满和坚决抗议,都被两女给无情驳回。
这是常曦自行领悟出来的一种另辟蹊径的法门。
常曦管他叫纹身。
和那些左青龙右白虎的俗气纹身不同的是,这是常曦无意间从剑符中获得的灵感。
剑符,顾名思义,就是剑客将自身的精纯剑意凝聚在薄薄的一张符纸上。在阵法和符法上都有不俗建树的常曦大胆设想,如果有炼体修为高深者,将炼体法门的真意给具现化,再通过镌刻或是绘制的方式呈现在人体上,会是什么效果?
常曦因为彻底领悟了大金刚寂灭体这门顶尖炼体法门的真意,在化神境以下的第一步层次中,常曦已经是独占鳌头的佼佼者,对于其他粗浅的炼体法门早已经是一看就会,诸如莽牛劲、搬山靠和大日雷体这等的炼体法门,被常曦精髓的提炼成一幅幅“生动画像”。
常曦找了山谷外许多动物或者妖兽做了实验,竟然真就如他料想的那般,当动物妖兽们被绘制上这位滑稽纹身后,各个都立刻变得强大起来,除去有些身子孱弱的动物无法承受这股霸道之力外,妖兽们都成功了。
常曦如获至宝,格外珍惜这卷画。
此刻他还不知道,他手中这卷好似黄口小儿的涂鸦画,会在未来的修仙界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督军盘中,青草依旧,银色长枪和黑色甲胄交织出一副鲜血飞溅的残忍画卷。
十六具黑色甲胄组成的阵型每一刻都在不停变化。
锋矢阵、梯段阵、磨坊阵、长蛇阵,每个阵法都在整支黑甲队伍最危急的关头变换成型,险之又险的抵挡住了转轮部银甲精锐们潮水般的进攻。
身披浮黎甲手执浮黎剑的魏勇嘶吼一声,一剑将一名银甲精锐砍成两半,嗷嗷叫的冲做锋矢阵的尖端,以刀枪不入的浮黎甲和他的大日雷体作为最坚固的盾,带领着所有的弟兄们,冲破了他们一直最难攻破的磨坊阵。
最后一名转轮部先锋营的银甲精锐消散于风中。
失去目标的魏勇依旧冲出很远很远,直到他茫然的停下。
拔剑四顾心茫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啜泣。
魏勇张大了嘴巴,手中浮黎剑咣当落地,身高七尺的彪形大汉噗通一声跪下,泪水不受控制,打湿了浮黎甲上斑驳的血迹,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是高兴的哭,是喜悦的哭,是梦想终于成真的哭。
林长风和所有弟兄们团团围抱成圈,那里是十六张被鲜血和泥污涂成花猫的年轻面庞。
这里不是真正的战场,但胜似真正的战场,在这里流血会痛,被断去双臂会惧,被斩去头颅会悔,真真切切的能让你体会到战场上会发生的一切。
在这片草原上,他们从折冲部无人问津的底层士兵,蜕变成了能够正面击败传说中转轮部精锐的铁血传奇。
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都已经今非昔比。
常曦收起画卷,看着大青手中重归平静的督军盘。
嘴角轻轻弯起。 唯剑永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