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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屯所。
李学玄手上拿着一块菱形的鳞片,另一只手提着自己的长剑。一位老者在他的身前坐定,微微笑着。
在这位老人面前,就连李学玄都没有坐下的资格。
“你说,我们城中新来了一位身份不明的蜕凡境修士?”老者须发皆白,神态雍容。
“是的,城主大人。”李学玄对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有着由衷的敬意:“而且他似乎不怎么接触过地府的势力,对身外之物也不怎么看重。”
“我也试了试他,他也没有任何恼火的感觉,城府绝对不浅。”
老人接过李学玄手上的鳞片,轻轻抚摸了几下:“蜕凡五重天上下,虽然被混沌雾气污染过,但是并不影响它用到你的符剑上。”
“还有,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我师徒相称就好。”
李学玄依旧一丝不苟地行礼:“是,师尊。”
这老人既是城主,又是李学玄这位战阵大家的老师,那么他的实力境界,绝对不可小觑。
就在这两师徒相谈之时,另外一位老人,正在赶来的路上。这位老人不修边幅,乱糟糟的胡子头发被急速前行时引起的罡风吹得更加夸张。
他提着一只箱子,握着一条卷轴,踏空而行。他不像其他的修行者,凭着自己的生命磁场飞行。
比起飞行,他更像是在走路。一步踏出,他的身形就像瞬间转移一般,横移出一里。就是这一步,他身下的气流就被硬生生踩出了一块板状的气流层。
这比凡间武者所谓一苇渡江的功夫还要高出不知多少万倍。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季沧海所在的夜雨城。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任由那层灰色的仪轨在身侧流动,离夜雨城十里,就像天王降临一样昭告天下。
虽然在房子里,但季沧海突然就觉得心中一悸。一股狂野的威压从天穹顶上压下,无差别地面向所有人。
季沧海往后一仰,平躺在地上,以免等会受不住跪下来就太丢脸了。
须发皆白的城主大人最先感应到这股威压,却失去了逃跑的先机。不修边幅的老人闻息望气,早已锁定这位夜雨城最强的男人。
金丹境老牌强者,夜雨城城主,梁正文。
“啧啧啧,儒家修士的味道。”灰色仪轨环绕在邋遢老人的身边,他双眼死鱼一般盯住这位城主,虽说嘴上饶有兴味,但眼神中的死寂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赤裸裸的轻蔑,或者说不在乎。
“在下,梁正文。”这位金丹境的老城主应该是此刻唯一能站着的人,他的得意弟子,战阵师李学玄,已经被极其接近的威压压得死死的,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这位前辈,不知道您驾临蔽地,有什么……”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手了。”邋遢老人看着眼前这个同样白发白眉的老城主,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不过他这谎说的,实在是……
明明刚刚才干死一个人。
“前辈的境界比我高出不知多少,为何要为难我这小辈呢。”须发皆白的老者面露难色,自称小辈。
总感觉有点诡异。
邋遢老人不再言语,轻描淡写地一拳击出。老人看起来邋遢,但这一拳击出,却没有丝毫烟火气,完全不符合他的形象。
城主大人眼神瞬间沉凝。能修炼到金丹境的,都是人精,一旦发现没有挽回的余地,就不再废话。
金丹期的强者与蜕凡境的最大区别,就是对道的领悟程度和金丹自带的领域。俗话说,一粒金丹天上成,方知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这个道理。
一道水面上的涟漪从梁城主的身体里发出,与当日黑耀堂主的波纹极其类似,但性质却截然相反。黑耀堂主的波纹用于探查,而这道波纹,却是实打实的领域空间。
而且,这道涟漪的轨迹,不是一层层平面的同心圆,而是无数个平面的纵横交错。
战阵师,自体成阵。
纵使邋遢老者这般心如明镜的人,见了这道波纹,眼中也不再是一潭死水。能教导出轮回境年青一代前十的战阵师,梁正文的阵道,也绝对是金丹期中顶尖的水平。阵法符法都是相通的,都是以自身气机为饵,诱导天地间游弋的元气为自己所用,形成杀伤或是救援的作用。
而自体成阵,则是在自己的身体中,铭刻出无数阵纹,已到达自体与天地间更好的联系作用,相当于人工板的天人合一。
这是过去都不曾有人彻底成功过的事情。虽说梁正文也还在摸索之中,但他的自体成阵,已经摸索到了一个前人所没有窥探到的领域。
他把金丹与元神铭刻了截然相反的阵文,互相共鸣,以求达到极大的杀伤。
不过每用一次,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不为正统修道者所喜。
“有意思,有点意思。”邋遢老人不闪不避,直勾勾地向着那一层层纵横交错的涟漪直拳重击。若是换成一般人的一拳,那层层叠叠,互相交击之间变得犬牙差互的涟漪可以在接触的一瞬间,打成酱汁。
可这对邋遢老人没用。他的拳直勾勾地击出,把那看似天衣无缝的领域涟漪,只能在老人只剩下块老皮包裹的手臂上荡开。
就像一根深入海底的如意金箍棒,任他如何动荡,我自岿然不动。
梁正文的脸色不变,他的元神与金丹正在加速共鸣的频率,相当于机器在进入超频状态。修道者,修的不是武道,原不因行此霸烈之道,但在生死关头,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涟漪不断受挫,不断收缩,杀伤力已经被困在身周一尺之内,刚好笼罩了邋遢老人的前臂。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很急促的,梁正文口诵真言。
所有的涟漪瞬间回归体内,仿佛整座城市的空间都被梁正文一个人吃掉了。在他身边的李学玄更是不堪,一身真元被这吞天噬地的一下吸得一干二净,连精神波动都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梁正文已经无力去保护自己这个弟子,只能用这种看似把他打成废人的方式企图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从邋遢老人的眼中,梁正文只能看到死寂,与冰冷。他所有的外表,所有的伪装,在出拳的那一刻,尽数除去。
就像一条暴龙,挣脱了所困他的牢笼,准备拼死一击的暴戾。
自己绝无幸理。
“山无棱,天地合。”梁正文把金丹与元神一合,体内所有的阵文都在一瞬间破坏殆尽,就像天地相合时,被毁灭的山川,被击毁的城寨。
和断绝一切的生机。
“别人是一气天地分,你怎么就做出了一手天地合的愚蠢举动呢?”带着这句话,老人的拳头一拳打在这个同样的老人身上。
借着断去长生路的一口毁灭之气,梁正文双手抱腹,抵在老人的拳头上,竟然没有在接触之初就崩溃。
“您是大能,离长生路不过尺寸之遥,自然要做出一拳开天的壮举。”梁正文松开在小腹上摆着的双手,转而背至身后。
“我这一生,就是在阵文中度过的,就为了以阵成界,试图恢复当年地府六道轮回,与天地并行的盛况。”
“为了这个,我不惜将自己都改造成满身阵文的变异体质,今天受您赐教,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地府本就是不和天道的鬼界,早该被毁灭殆尽,任何为他续命的举动,都是损耗自己的功德。”
“果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逆转,天地一合,我居然也能挡住你的一拳。”
“果然是顺天者胜,逆天者亡。”
邋遢老人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成功,不然这个时候,你至少能多撑半个时辰,而不是凭一口气苟延残喘。”
“还望前辈明示。”梁正文嘴上虽说请教,可双手依旧背在身后。
他不相信这个道理是错的。
“顺天,是得天之馈赠,好比你刚才自毁体内一界,暗合天亡地府之意,所以暂时拥有了虚空境的战力,直接跨过两个大境界。”
“但是,为了顺天而顺天,最终也不过是当那狗屁神灵,屈居天下,当做走狗。”邋遢老人直视梁正文的眼睛:“修行,本就是修给自己的。”
梁正文摇了摇头。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动作。
阴风一过,便化尘归土。
“又教出个磕头鬼。”邋遢老人顺手一抹,把地上躺着的李学玄抹成灰烬。
“不过我这个走狗,又有什么资格教人顺心?”老人喃喃道。
他的手指上,一条淡淡的血痕若隐若现。 千禧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