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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我回到帝都,回到了我的侯府。我没有成婚,所以侯府虽大,却没有几个人,我让亲兵都住在府中,随时听候调遣。
安顿好后,御医柳先生奉旨前来为我疗伤,他先参见我,然后开门见山说话:“在下仰慕侯爷已久,必当尽力为侯爷医治,不过这种蛊毒治疗方法已经失传万一在下无能,侯爷莫怪。”
“当然。”这是我唯一的回答,如果他都医不好,似乎只有等死了。
像我这种少年得志的人,目高于顶,飞扬跋扈,很难伺候。
柳先生见我毫无架子,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开始为我把脉,他时而凝神,时而苦思,还询问一些那天有关的事情。
他的大名在帝都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我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三绺长须,约摸五六十,甚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他为我把脉良久,开了一剂药方,然后吩咐药童抓药,亲自熬药。
此后每隔三五日,便来探询病情修改药方。
他的药很管用,除了虚弱,我已能像常人一样行走。心里暗自高兴。看这情形,用不了几月,威震天下的无双侯,可以重整雄风了。
奇怪的是柳先生脸上没有丝毫喜色,我忍不住问他:“先生为何不高兴呀,莫非有什么不妥?”
柳先生反复搓手,酝酿说词。这让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正要再问,小六子高声喊:“大王驾到。”我和柳先生忙出门相迎。
越王龙炎已走到门外,黄袍舒带,相貌威严。
我正要拜倒,越皇伸手搀住:“爱卿身体有恙,不必行礼。”
回到屋里,分君臣坐下。越皇问:“爱卿身体何如?”
我施礼:“承蒙大王洪福臣好多了,马上可以重返战场为皇上效力。”
越皇龙颜大悦:“很好呀,你是朕的左膀右臂!”
吴越交战,向来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自我加入越国流星般的崛起,胜利的天平便向越国倾斜。我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改变越国的战局,这在越国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
柳先生在旁欲言又止,大汗淋漓。越皇觉得奇怪:“柳爱卿怎么了?”
柳先生慌忙跪下:“回大王,为侯爷治到这般田地已到极限了,而且……而且……”
越王不悦:“有话快说!”
:“回大王,据微臣推测不出一年侯爷将不治身亡,微臣也无能为力呀!”
听到柳先生说的话,刹那间五雷轰顶,脸色苍白。仿佛看见漫天洪水,翻滾着滔天巨浪向我扑来。
我不过是洪水中卑微的一只蚂蚁,绝望地看着这无力抗拒的灭顶之灾。
越王瞬间脸色大变,沉声道:“这倒底怎么回事?”
柳先生小心翼翼地说:“回皇上,这三龙聚蛊毒乃天下最恶之毒它还有个名字叫黄梁一梦传说根本无药可解,微臣心高气傲,原以为一物降一物乃天下平衡之理,岂能无解,如今方知传说并非妄言,微臣竭尽所能依然无法挽救侯爷的性命,还望大王恕罪!”
原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黄梁一梦,果然好名字啊。什么天下无敌,什么血海深仇,不过黄梁一梦罢了。我顿时万念俱灰,想起母亲无限的哀伤和眷恋的眼神,想起颈部喷涌的血柱,禁不住热泪狂流。
越王脸色越来越阴沉,半天不语,空气变得凝重,仿佛扔进一块石头都能把它搅碎,人人战栗大气不敢出。
越王暴怒:“朕的爱将都保不住留你何用?”越皇盯着柳先生,眼中闪着利刃般的寒光。
柳先生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满屋人更是噤若寒蝉,如临虎口,天子之怒,血流千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想,事已至此,何必连累他人,对越王说:“是微臣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柳先生为微臣日夜操劳,微臣感激不尽。只恨微臣无福不能随大王征服天下了。”
越王阴沉着脸没有言语,屋子里气氛依旧凝重。
柳先生小心翼翼道:“也许还有一个人可以救候爷,微臣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知是真此事是真是假?”
越不耐烦道:“讲!”
柳先生忙道:“微臣偶听先师说过,橘子洲郡有一处山谷,名唤相思谷里面住着一人,医术胜先师十倍,若得此人医治可保候爷性命无忧。只是其中有个难处,那橘子洲郡乃吴国治下,候爷若去危机甚多。”
“相思谷?这名字有点意思,至于你说的难处好办,朕派人潜入吴国将此人掳来便是。”
柳先生连连摇手:“大王万万不可,先师说此人行事乖戾,虽说在吴国医术高绝,却默默无闻由此可见其性情一斑。万一此人在途中愤而自杀,岂不误了侯爷大事。”
越王点头道:“这倒也是。”
我听了心情大振:“既然如此,微臣愿乔装改扮,前往一趟,料也无甚危险。”
越王想了想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就依爱卿所言行事吧。”
那天晚上心情不错,破例喝了一坛老酒,仿佛到了相思谷,见了那位杏林高人,我的身体就能痊愈一般,我不知道是在恐惧还是在逃避,反正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宫中匠人为我定制了一张人皮面具,我从一个翩翩少年,变成了一个落魄的大叔。这个面具有个名字叫“泪脱”只有遇到泪水才能脱掉的,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很神奇。
一切准备妥当,我和小六子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上路了,越皇原本派了五名宫中的顶尖高手,暗中保护我的安危,我觉得人多,反而越容易暴露行踪,反而更不安全,婉拒了越皇的好意。
三天后,我到达吴国边境,面对少年时的故国,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这个国家给我的只有悲伤和仇恨,有朝一日将其灭掉,是我一生的夙愿。
我和小六子扮成去橘子洲收购药材的商贩,偷偷混进了吴国,我小时候在这个国家长大,乡音风俗都不陌生,一路上也没出什么差池。
草长莺飞,山青水绿,对一个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来说,这是最美的风景。
小六子少年性情,对什么都感兴趣,一路不停的问这问那,我心情好时回答几句,心情不好任其自言自语。
自从出了越国,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力气又开始慢慢削弱,如果和一个成年男子对打,输的一定是我。这让我认识到柳先生的绝活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找不到相思谷的那位高人,那么,我在这个世界上看风景的时光只有一年了。
二十三个春秋,这个世界上有我忘不掉的人吗?肯定有,父亲算一个。
我想起桃花。也是这样的季节,一排繁花似锦的桃树前,一个小姑娘哭得像泪人。
“白衣哥,你以后还记得桃花吗?”
“会!”
“白衣哥,你会回来看桃花吗?”
“会!”
桃花也算一个吧,至于当初那个没有诚意的诺言,可能无法实现了。
如果生命仅剩一年,我不会去找她。如果可以活得好好的,我仍然不会去找她。
分开那么长时间,她是不是搬家,是不是已经嫁做他人妇,我一无所知,人海茫茫,我又从何处寻起?我们,只是半盏茶缘分的路人罢了。
半月后,我们赶到一条江边,江面开阔,江水浩浩荡荡向东流去。
我对小六子说:“这条江叫橘子江,橘子洲因此江而得名,过了此江前面就是橘子洲郡了。”
小六子兴奋地说:“太好了,侯爷我们终于到了。”
我笑骂道:“什么候爷,是东家!”
小六子啪啪打了自己俩耳光:“瞧我这张破嘴,东家,我这就找船去。”
梢公六十来岁,一张脸被风雨摧残得壑纵横。长年行舟,精神不错,用破锣似的嗓音,为我们唱了几首渔歌。
船到江心,我向他打听相思谷的所在。梢公思索一会儿摇头说:“相思谷?名字好古怪。小老儿不曾听说,莫非公子爷有相好的在那儿?”
我听了有点失落,此行变得似乎很渺茫。
小六子急道:“你连大名鼎鼎的相思谷都不知道,还做什么梢公!”
梢公笑道:“小哥既说鼎鼎大名,那小老儿问句,它大名何处,因何得名?”
小六子涨红了脸,张口结舌,说不出来。
我拱手道:“听闻谷内住着一位杏林高手,医术高绝,老丈不曾耳闻吗?”
梢公摇橹问:“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呀?”
我摇头:“我偶尔听朋友提起,至于大名,倒忘记问了。”
梢公思索:“本郡的郎中都在城里开药铺,城外怎会有医术好的郎中?至于公子爷所说相思谷,小老儿做了几十年的梢公都未曾听闻,公子爷是否弄错了呀?”
他既不知,我不便再相询。江水滔滔,连绵不绝,我的失望也似江水般起起伏伏,没有止歇。
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接着向脚夫和猎户打探,这些人走街串巷,翻山越岭,一向所知广博,向来应该清楚。然而一提起相思谷这三个字,均是摇头一脸茫然,不知所踪。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小六子疑惑:“莫非柳先生的师父人老糊涂,记错了?”
我心想柳先生的师父记错了也没有办法,他老人家已经仙逝,难不成要把他老人家从地里刨出来询问不成?
眼看十余日过去,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心中甚是苦闷。 战神无双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