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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关偃月在朝下望,脸色严峻。
城外的大决战,作为统帅,他没有选择玉石俱焚,那不是他们关家人的风格。
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无谓的牺牲他不想。
就算扬州城破,他也不会选择主动殉国。他要战斗到最后一刻,背倚金陵,和北唐战斗到底,直到被杀死。
莲步轻移,柔柔的荷裙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那是那位俏生生的人儿。
“挽云,你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应当好好休息,如果你真的想要战斗的话,这么做反而对你更好。”
“我休息得不好,”关挽云的声音有些冷冷的,“北唐人这么欺辱我们,我怎么可能休息得好呢?”
“而且,”她又说道,“他们也不会给我休息的机会,今天,他们就要攻城了,不是吗?”
远方的北唐军队,森严威仪,各类攻城设备已经摆到阵前。
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关偃月看了看她。
她俏丽的容颜有些憔悴,身形也是瘦削了许多,曾经窈窕曼妙的姑娘,似乎失去了一些色彩,实在是可惜了。
他自己的女儿关纤云选择做姑娘的本分,留在金陵,但是关挽云却选择不顾家族的反对,来到战场之中。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色和怜惜:“挽云,你受苦了,身为金枝玉叶,却像个壮丁一样冲杀疆场,劳神费力,是我们做长辈们的无能。”
“不,不要这么说,”关挽云打断他的话,“你就应该当我是一个男人,而不是姑娘。”
关偃月盯着她良久,徐徐道:“挽云,你这样子,估计是没人敢要的。”
“那样挺好,”关挽云冷笑一声,“我很自在,我为自己而活,男人只会成为我的累赘,我一个人挺好,够吃够用,男人又算什么?”
关偃月笑了:“如果都像你这么想,那么我大吴多年以后不需要北唐过来攻打了,自己的人丁就绝迹了。”
关挽云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所说的话的幼稚,俏脸微红,争辩道:“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有我的自由啊!”
“可你现在选择为它而战,愿意奉献生命,所以这难道不是很矛盾的吗?”
“我就是奉献生命也不会奉献给臭男人们!”关挽云的脸越来越红了。
“那你以后谁来养老,如果我们关家没人肯接受你的话?”
“我就是曝尸荒野也和臭男人们没有任何关系!”
(是不是有些女强人们就是这么想的呢?哈哈~)
关偃月摇着头:“你这么说就是胡搅蛮缠了。”
他望向远方:“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好了一点呢?”
“心情更坏了才差不多。”
“北唐人要攻城了,保持良好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考虑太多,成败有的时候不是心情好坏可以决定的。”
“哼,”关挽云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实话,想不到您这么严肃古板的人,也会有逗人的时刻。”
“人总是会变的,”关偃月沉吟了一下,“就像是国家一样。李择南之前的天载年间,又有谁会想到北唐露出獠牙的时候,会这样凶狠?”
“他们到了。”关挽云忽然说道。
“你有把握守住多久?”她又问。
关偃月摇了摇头:“你应该问的是我有把握对北唐人造成多大的损伤,至于守住多久这个虚无缥缈的问题,答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遥远之处,庞大的攻城塔被身着重甲的力士推动着,周围是跟进着的穿着重甲的步兵,宽大的盾牌将自己和力士们牢牢地护在中间,宛如铜墙铁壁一样。
同样笨重的攻城车不落分毫地跟进着,而扛着云梯的部队看起来是速度最快。
当然更快的是装备北唐神弩的远程部队。
为了掩护这些攻城器械,他们必须要发动密集的远程攻势,覆盖城墙上的守卫。
一场必败或者必胜的战役,并不意味着会轻松许多。
……
……
管阔停了下来,坐在河边,就着清澈的河水,啃着干粮。
干粮所剩无几,还是他在南吴军队里面的时候被配发的,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城外的百姓们流离失所,有些时候根本不需要军队抢掠,他们便自己惊慌失措地背井离乡,所以在这之后,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获得食物。
“过一天算一天吧……”他对自己这样说道。
北唐的军队横亘在他的去路之上,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等待,等待机会。
远方的巨型城池轮廓令人有些看不真切,但是绵延起来,很是壮观。
同样绵延和壮观的,是城外黑压压的大军,即使是距离这么遥远,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
他想象着如今站在城头上的南吴人,猜想他们只能够自求多福了。
他看到闪亮的火球就像是流星一般滑过清晨的天空,带着优美的弧形。
他知道,那是巨型投石机发动的恐怖攻势,想必即使是高大坚固的扬州城墙,也会微微摇晃甚至被摧毁吧?
太阳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然后是昏黑的夜晚。
北唐军队的攻势,不分昼夜。
夜晚的火箭和火球短暂明媚了天空,于是显得有些瑰美。
管阔和无迹靠在一起,遥遥地望着远方惨烈的大战,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地观战。
攻击持续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早的时候,扬州城破。
这是一个明媚的白天,清早的晨光照亮了闪烁的露珠,四野里一片旖旎。
关偃月带着残留的部队突破重围,逃向了更南边,而关挽云,不知所踪。
伏波公金忧在殉国。
继威武公关直霄之后,又一位元老消逝了,这意味着,残留着的代表那个时代的东西,真的是越来越少,北唐冠英将军的死,也是如此。
当遇见一小队逃出城的残兵的时候,管阔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一时间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并没有想到过和金忧在的见面只有一次,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虽然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隐有提防,不过不得不说,他对金忧在的感观要比起关直霄好得多。
“其实挺感谢你的,”他对着天空轻轻说道,“因为我的你恩赐了我一个母亲,金画莲。”
“当然,也仅此而已了。”
“至于关直霄,也差不多就那样吧。”
……
…… 北唐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