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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山满脸期待,他希望听到的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见韩稹嘴角略微上扬,干脆利落地应道:“我没问题。”
他一向少言寡语,这短短四个字足以表明自己对待这件事的态度。
更何况,韩稹本来就不是出于要抱李德山大腿才答应和他女儿相亲,所以不存在什么阿谀逢迎,更不可能掇臀捧屁地说一大堆话去巴结讨好他。
李德山听完心情大悦,连着说了两声“太好了!”
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韩稹吃过午饭便离开了,他刚出门,李氏夫妇便立刻计划起如何让两个年轻人见面的事。
“德山,韩稹是真的愿意和咱们盈儿相处吗?”
李太是女人,还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她与韩稹见过一两次面,凭着直觉认为这个男人不简单,而且是很难驯服那种。
除非是能让他死心塌地对待的女人,否则这种男人很难交付真心。
这就是李太对韩稹的印象。
“当然是真的,我李德山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做我女婿的人不要太多,看中那小子是他的福气。”
李德山自以为是地认为韩稹答应愿意和自己女儿相亲见面是知道权衡利弊,懂得什么该怎么做是对他好。
“那盈儿呢?她那边你准备和她谈?”
说起女儿李执盈,李德山这脑门就疼,他双手叉着腰,对自己太太说道:“打电话让人把她给我叫回来。”
“……”
李执盈是晚上十一点才回的家,她刚回国,这些许多没有往来的朋友都可以联系起来,若不是母亲一个晚上不停打她电话,恐怕今晚她就要夜不归宿了。
“爸,妈,我回来了,你们还没睡啊,我上楼了,好困。”
李执盈试图用几句话敷衍了事打发她的父母,可李德山是什么人,若是真的就这么被一个黄毛丫头糊弄过去,传出去,他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站住,过来!”
李德山停下正在盘核桃的手,他最近迷上了文玩核桃,这刚得了两个白狮子头,他可宝贝的不得了。
可再宝贝也抵不上他女儿的终身大事来的重要。
李执盈背对着父亲,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脚趾头想想,她爸口中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李执盈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她笑魇如花地走到李德山和李太中间,跪了下来,左右手各抱着一个人撒娇道:“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好舍不得你们,女儿还小,想多留在你们身边两年。”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只要撒撒娇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哪知李德山听完哂笑道:“李执盈,你倒是直接,正好,我也没有打算和你绕圈子,这周六我约了韩稹来家里,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话哄哄三岁小孩还行,像李执盈这种双商在线的女海归哪里会吃他这一套?
“哦,那你打断我的腿吧,用我的腿去和那个韩什么的相亲,看看他是不是喜欢我的大长腿。”
李执盈松开圈在父母腰上的手,一屁股坐在昂贵的土耳其地毯上,然后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出一粒草莓丢进嘴里。
“你!”
李德山一时被气的不行,可偏偏又拿这个女儿没办法。
叹了几口气,李德山再度开口,不过这回他的态度转了三百六十度的弯。
“盈儿,来,过来爸爸这里,我和你说说这个韩稹有多好,我保证你听完明天就想见他。”
“是啊,盈儿先听一听,听听总没坏处的。”
李太顺着丈夫的话在一旁帮腔。
“不想听,爸,我对你的那些生意场的朋友不感兴趣,你不能把我的婚姻变成你助你事业蒸蒸日上的牺牲品,你说的那个韩稹,他比我大那么多,我嫁过去难不成是做他女儿吗?”
李执盈听母亲说过韩稹是自己父亲生意场上的朋友,她第一感觉就是他是一个未婚变态老男人。
“一派胡言,韩稹不过就是比你大六岁,他三十都没到,配你怎么就不行了?更何况,他的相貌不比你追的那些什么明星差,人家事业有成,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钻石王老五。”
看的出来李德山是铁了心地想要撮合韩稹和李执盈。
“对啊,盈儿,韩稹真的长的很俊俏,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男人。”
李太适时接话。
夫妇俩你一言我一语,都快要把韩稹夸上天。
李执盈才不信有这么好的人,再说,论颜值,有她早上见到的那个男人好吗?
想到早上那个男人,李执盈突然兴奋地抓着李太的手询问:“妈,我们这个别墅区里面有个男人长的非常帅,你有没有见过?”
李太蹙眉,这问题叫她怎么回答?他们平时出门都是坐车,散步也在自己花园,这又不是普通的小区白天家长里短,晚上促膝详谈,这一般情况下连人都见不着的,哪里会去留意有什么很帅的男人?
“没有,盈儿,你就听你爸爸的话,先见一见韩稹,要是真不喜欢到时候我们推了就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李太的劝说方式比李德山温和许多,因为她比丈夫了解自己女儿,懂得什么样的方式是李执盈能够接受的。
软软绳子绑死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就是,就是,不过就是见一面,若是你真的不喜欢,在这个崇尚婚姻自由的年代,我们也不能硬生生地把你们绑在一起啊。”
李德山赶忙跟着搭嘴。
李执盈犹豫了很久,她毕竟年轻,二十刚出点头,这江湖经验还不如她那对老狐狸父母来的足,所以很容易被人套路。
半晌,她才点头答应:“好,我可以见他,但你们不能勉强我做任何其他我不喜欢的事,还有我要买衣服。”
恩,买衣服是赌气,她觉得因为自己的让步然后满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只有好好宰割父亲她才能消气。
“行,没问题,想买多少买多少,让你妈陪你,爸爸出钱。”
李德山和李太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李太伸手搂过李执盈的肩膀和蔼可亲地说道:“改天妈妈带你去南荞姐姐那里看看,她做的衣服可好看了。”
“南荞?是那个你告诉我帮你改旗袍的,你们不打不相识的那个姐姐吗?”
“对。”
李太曾经和李执盈提过一嘴这件事,从那时候开始,小姑娘便对南荞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之前在国外所以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见到。
“太好了,妈,那你有空一定要带我去见见她。”
李执盈拉着李太的手左右摇晃,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很想见南荞。
“恩,一定。”
见南荞不是什么难事,李太欣然应允。
炎热的燥夏早已过去,秋天的脚步慢慢临近,北城的初秋已经可以感受到丝丝凉意。
南荞身着一身轻便的运动装正在家附近的一条银杏大道上慢跑着。
她耳朵里插着耳机,额头上不均匀地分布了许多细小的汗珠。
自从南荞大病康复,她便尝试着晨起慢跑这项运动,她是从鬼门关回来的人,自然是要比其他人更珍惜自己的身体,明白有一副好体魄比什么都重要。
最主要的是,她觉得慢跑不仅仅可以锻炼身体,还能让她头脑保持清醒冷静,规划好一天要做的事。
秋风起,吹拂着满树的银杏叶,片片落下。南荞感觉有些累,她寻了一处清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掏出手机,打开新闻App,选了自己最喜爱的和设计有关的模块,仔细认真地阅读起来。
忽然,南荞觉察到周围有异,她感觉自己被一束灼热的视线包围,而当她认真找寻的时候,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这种感觉不是今天才有,是最近一直都隐隐约约地会出现。
南荞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被跟踪了。
可她从来没有过什么仇家,也没有主动得罪过别人,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盛世太平的法制社会之下也不太可能会有暗杀这种事发生。
南荞心中不禁疑问,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仅仅只是自己的错觉。
“吱吱吱。”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
南荞撇了一眼屏幕,然后深吸一口气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李太太,早上好。”
南荞娓娓动听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了那一头李太耳里。
“南荞啊,最近有空吗?我女儿马上要相亲了,想订制一身衣服,我信不过其他人,所以这个忙我要你帮。”
这个对于南荞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从进入莫达的服装公司开始,李太的衣服一直都是由她全程参与订制的。
“好,没问题,令爱什么时候相亲?”
南荞仔细问道。
“这周六,时间有点赶。”
确实有点赶,订制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南荞一般不愿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所以她只能实话实说:“李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订制一件衣服几乎不太可能,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有空来莫哥公司,我们最近出了一些秋款新品,我个人认为还不错,可以从那里面挑挑看。”
“行啊,我相信你,我女儿这次相亲非常重要,万事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
挂断电话,没几分钟,莫达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南荞莞尔一笑,还真巧,她正准备因为李太的事找他呢。
“喂,莫哥,我有事找你,李……”
“等等,荞荞,你的事先放放,我这有更重要的事和你说。”
“恩。”
南荞的表情一下严肃了起来,她以为又是花逸的前夫来惹事了。
手机那头的莫达停顿了片刻,接而说道:“上次你不是拜托我去查沈暮時的住址嘛,查到了,不过……不过你如果去了得有心里准备。”
莫达的声音听上去一本正经,并且愀然不乐,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南荞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里莫达也没有多说,他只是把地址告诉她,至于其他的没有再说一句。
莫达有他的想法,毕竟南荞和沈暮時是男女朋友,他们又刚刚在一起,这事他若是选择隐瞒,岂不是对他的荞妹子很不公平?
所以他思来想去,还是让南荞亲眼见到再做决定。
不一会儿,莫达的微信就发了过来,得到地址,南荞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第一时间打车去了沈暮時居住的地方。
匆匆忙忙赶到目的地,南荞正准备按门铃,忽然,她想到了莫达电话里还没有说完的话。
要知道,人在这种模棱两可的情况之下是很容易胡思乱想的。
从得到消息到现在,这段时间,南荞不知道脑补了多少种沈暮時会发生的情况。
甚至包括最坏的那种。
但另南荞怎么都想不到的居然会是眼前这种。
她正准备敲门,这大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个女孩,她手上提着保温桶和一个小型的手提包,这个包一看就是男士的。
南荞几欲张口,可想问的话到了嘴边都吞了回去。
她不会去问“是不是敲错门”这种傻话,她自认为自己还没痴呆到辩识能力这么差的地步。
南荞和那个女孩对视了几十秒,她有些奇怪,为什么她明明不认识这个人,而对方看她的眼神却好似一副很熟的样子。
当然,不仅仅有熟悉,还有震惊,友好,甚至还有羡慕。
“额……”
斟酌一番,南荞打算开口,却没想她话还没来得及说,面前的那个女孩便先开口了。
“你是南荞南小姐吧,你好啊,我叫俞以安。”
“俞以安?”
南荞把这三个字在脑海里回忆了很久都没有搜寻到和这个人有关的一丝记忆。
最终南荞只好带着歉意回复:“对不起,我好像不认识你。”
“没事,我认识你就好,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俞以安这话有bug,她想象中?哪门子的想像可以让人一眼就辩认出真人的?
所以,她说的不对,应该是南荞比俞以棠给她看的照片的样子还要漂亮。
一直以来俞以安都对这个南荞充满了好奇,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沈暮時喜欢的女孩。
南荞没有打算继续深究这个认识或是不认识的话题,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问题。
“你好,请问沈暮時在哪?”
南荞的心不是很安定,不见到他人,自己这颗心是怎么都不会安定下来的。
说到这里,俞以安清澈透亮的双眸忽然黯淡了下来。
她垂下视线,樱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他在精神卫生中心。”
“什么?”
精神卫生中心?南荞一度怀疑是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而事实证明她没有问题,沈暮時确实进了和精神疾病有关的医院。
这真的很令人匪夷所思。
“他在哪?带我去!”
南荞心急如焚,她迫不及待地向俞以安追问沈暮時的具体下落。
“那个,南小姐,你别急,他现在病情稳定下来了,目前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这事说来话长,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先找个地方聊聊,我把这事的始末经过都同你讲一讲。”
“你放心,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医院说话不方便,交代完之后,我马上带你去。”
俞以安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想接近南荞,哪怕她们只是第一次接触,但也不妨碍她想要和她亲近的冲动。
南荞想了想点头答应,“好。”
“恩,那你进来吧,咱们在这里面聊。”
俞以安把东西还有钥匙放在门旁边的鞋架上,然后微微蹲在身子去鞋柜里找室内拖鞋。
南荞瞄了一眼那一串钥匙,又看了看正在找鞋的俞以安,现在就是傻子也能猜出这个女孩和沈暮時的关系非比寻常。
此时此刻,南荞忽然明白莫达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了。
就是这个,他应该也知道了俞以安的存在还有沈暮時进精神卫生中心的事。
南荞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但愤怒肯定是没有的。
“啊,找到了,南小姐,请进。”
俞以安把一双白色的室内拖鞋整齐地摆放在南荞面前,那迎接客人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家女主人该有的模样。
南荞没有说什么,彼时,她心中有些嘲笑自己,她这个正牌女友真不合格,到了男朋友家居然还要别的女孩迎接她。
“谢谢。”
“不客气,你要喝什么?果汁还是咖啡?”
俞以安像一只殷勤的小蜜蜂忙来忙去,她打开冰箱门扭头对着南荞询问。
“额,不麻烦,我们还是先聊正事吧。”
这时候喝什么果汁品什么咖啡?南荞现在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着急的不得了。
“是,是,你看我这个脑子。”
俞以安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果然她比较笨,没有南荞聪明。
“来,沙发上坐吧。”
俞以安把南荞带到客厅,她自己没有马上跟着坐下,而是转身走进沈暮時的卧室,从里面拿了一个牛皮纸箱出来放到南荞面前。
“南小姐,打开看看吧,你想知道的以及我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你看完以后就会明白的。”
南荞不疑有他,伸手打开纸箱,首先闯进她视线的是一本印有“北城市精神卫生疾控中心”几个大字的病历本,在它的下面赫然写着的是沈暮時的名字。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撞了一下。
南荞把手慢慢地伸进纸箱,从里面把那本病历取了出来。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好看的眉头越锁越紧。
“沈暮時,男,二十八岁,无任何药物过敏史。患者主述:长时间持续性失眠、头晕、恶心,情绪失控,无法正确单独思考,分辨意识差,更甚者,病发严重时会发生短暂性失明情况。诊断方式:地塞米松抑制试验、促甲状腺素释放激素抑制试验,诊断依据临床表现及ICD-10和DSM-IV诊断标准,诊断结果:患者表现有心境低落、思维迟缓、意志活动减退、认知功能损害,甚者悲观厌世,有自杀行为。”
病历的后一页还贴着一张“北城市精神卫生疾控中心抑郁自评量表测试(SDS)”检查报告,那上面显示的测评结果是重度抑郁症!
看到这里,南荞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眼眶里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沈暮時的病历本上。
俞以安有些于心不忍,她从茶几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南荞,“别难过,他最近在药物的控制下,病情恢复的很快。”
只是她没有说实话,南荞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一个抑郁症会弄到住进医院地步。
当然,这是后话,俞以安明白南荞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另一件事。
“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俞以安微微倾身,伸手小心翼翼地把沈暮時的病历本放进牛皮纸箱,南荞惊讶的发现,她洁白如玉的前臂上竟然有些大大小小的牙印子。
这是怎么回事?南荞惊愕失色,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与沈暮時也有关系。
“南小姐,暮時每天都要吃很多药来对抗抑郁,每次他吃完药,我都会给他一粒水果糖,他经常伤感的说你和这颗糖是他生活里唯一的甜了。”
俞以安真的很善良,陪沈暮時熬过最黑暗日子的人是她,可那个男人心里面最爱的人却不是她,即使这样,她也毫无怨言地为他争取自己喜欢的女孩。
南荞紧咬下唇,俞以安的话让她羞愧,在沈暮時对抗抑郁的这段时间,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反倒是眼前这个女孩,她看起来好像对沈暮時非常了解。
俞以安的话让南荞缄默不语,许久,她稍稍消化了一些才继续问道。
“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不知,南小姐,说实话,我也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得知暮時患有抑郁症,可我虽然知道这事,却不知是因何而起。”
这是实话,俞以安一直都很有分寸,沈暮時不说的话她绝对不会去过多追问。
“谢谢你。”
南荞对俞以安的道谢是真心的,她其实不懂,为什么自己在明知道这个女孩和沈暮時之间关系不寻常,心里竟然一点怨气都没有,反倒是打心底地感谢她。
南荞的这种感觉和当初得知韩稹和盛浅暖在一起之后是完全截然相反的两种心情。 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