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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墨心底似乎压着无数的石头一般,沉闷的几乎喘不过气息来,她一身的青衣随着寒风而动,冷岑岑的风如同利刃一样活剐着她冰冷的肌肤。
桓怏见她冻得瑟瑟发抖,瘦弱的身子几乎随时都能被风刮走了似得,伸手便将自己的狐裘解下来,盖在她的身上。
绛墨只感觉浑身一暖,那披风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
刹那间她心底所有的寒意都散尽了,却听见他不悦的声音传来,“以后莫要穿这青色的衣衫了,瞧着你穿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来。”
绛墨知他说的是谁,脸上不由得带着一丝的苦涩,“是啊,我再也不穿青色的衣衫了,我如今再也配不上那样干净的颜色了。”
桓怏听出她声音的酸涩,生怕她气恼自己适才说的那些话,想要跟她解释,却还是将那些话全部都吞咽了下去。
他的披风极长,拖曳在地上,她走起路来越发的显得娇若拂柳,竟有些踉踉跄跄的。
桓怏见她走的如此坎坷,便加急了几步,走至她的面前,然后慢慢的低下了自己的身子,蹲了下去,“本少爷纡尊降贵的背你,还不快上来。”
绛墨慢慢的趴在了他的背上,纤细的胳膊死死的环住他的脖颈。他的后背很暖,暖的她几乎忘记了她所有的寒冷。
绛墨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的开口道,“小公子以前可背过旁人?”
桓怏的后背猛地一僵,脚下的步子也微微的一顿,然后冷哼道,“少在那里争风吃醋的惹人厌,除了你本少爷再也不曾背过旁人了,你可安心了?”
绛墨唇角勾起了一丝的笑意,却喃喃道,“以后除了我,莫要再背旁人,若是你身后的人要杀你,你便连防备也不能了。”
“你会杀我吗?”他的声音里满是玩味的笑。
她将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脖颈间,“永远不会。”
转过雕梁画柱,转过无数的琉璃灯盏,却见廊下的竹林处站着一个人影,那人衣衫的白衣,透过竹林的月辉照在他的身上,好似凝着一层的霜气。
桓怏抱着她经过的时候,那人慢慢的将头转了过来,瞧着两个人,眼底依旧是风轻云淡。
“二公子。”绛墨淡淡的开口,“夜里风寒,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
她原本也不过是想找些话,只因为她看着他孤寂萧索的背影,心底竟似针扎似的疼了一下,竟下意识的说了这样的话。
桓蘅的目光看向趴在桓怏后背上的女子,“再寒,亦不过如此而已,我心已凉,便再也不惧寒了。”
桓怏听他的话说的这样的古怪,一时间竟不知是何道理,然而却听身后的绛墨淡淡的开口,“二公子身上的寒症好了,可心底的寒症便是便是华佗在世,亦难再根治了。”
绛墨知道,桓蘅是生在最寒冷的腊月,那时候护国公夫人还在气恼自己的夫君与自己的丫鬟生下孽子来,便叫人故意折磨桓蘅的生母,甚至连炭亦是潮湿的。
护国公原本就厌恶这个孩子,只以为玷污了他的血脉,甚至让他愧对自己此生挚爱的发妻,索性连这对母子的生死也不管了,只让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可怜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自小便生了寒症。
青鸢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寒冬,他大多的日子都是病着的,而且他极为惧寒,总是穿着狐裘,不敢着一点的风寒。
在他病着的时候,她总是泪眼婆娑的陪着他的身边,每日眼睛都哭的红肿才肯回尚书府去。
那时候她寻遍天下名医,终于替他治好了,那年寒冬他果然并未发病,她满脸欢喜的拉着他的手,告诉他说,桓哥哥,你再也不会惧怕寒冬了。
或许是她曾说了太多次让他多穿衣衫,却还是本能的担忧他,那些年的陪伴和厮守,即便现在恨得刻骨铭心,但还是有些习惯是改不了的了。
桓怏的目光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只冷哼一声,猛地一挣,将她从自己的后背上给甩了下来,她脚下不稳,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撞上那石柱。
绛墨忍不住气恼,只恨桓怏性子竟是那样的古怪,说翻脸便翻脸,忍不住的怒道,“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桓怏狠狠的盯着她,“你们既然说的这样的投机,那就在这里接着说,本少爷可不敢打扰。”
说完他竟真的拂袖而去,却见长廊处他的衣衫翻飞,连背影都藏着无尽的煞气。
绛墨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而那披风却落在了地上,正要捡起来正要追上,桓蘅却开口说道,“果然这青色的衣衫最适合你,以后莫要穿红衣了。”
绛墨将狐裘紧紧的抱在怀里,看着桓蘅,那明明灭灭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眼底藏着无尽的暗涌,“真是可惜,我已经答应过阿怏了,以后不会再穿青色的衣衫了,而且下个月我们便要成亲了,难道二公子还不许我穿红衣吗?”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将廊下的灯笼猛地掀起来,刹那间火星点着了那红色的纱布,那幽暗的火舌刹那间吞噬了整个灯笼,那被点着的细竹被火烧的噼啪作响。
火红的光照亮了他的侧脸,他眼底里一片红,好似潜伏在黑暗里的猛兽,只等着最好的机会,一扑致命。
“你们绝不会成亲的。”他声音里带着异常的沙哑,“绝不会。”
“谁也拦不住我,桓蘅。”绛墨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半点的畏惧,“你知道我的脾气,若是惹恼了我,便是天大的事情我都能闹出来。”
他听见她的话,却淡淡的笑了,那种温柔的带着几分宠溺的笑,然后慢慢的凑过来,在她的耳边轻声的呢喃,“真希望你们成亲的那日早些来,因为那将是你最清醒的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这世上究竟谁才是与你同舟共济的人。”
绛墨攥着那狐裘的手指微微的颤抖着,她慢慢的闭上了眸子,深深的吸着凉气,只想让自己心底的恐慌被压下,不能在桓蘅的面前表露出半分。
若她示弱,那便是她输了。
而等她再次慢慢的睁开眸子是时候,却见桓蘅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而她的鼻息间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沉香,但他适才的话,却不断的在她的耳畔出回荡着。
她不知自己如何回到院子里的,果然桓怏没有让人失望的时候,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屋内已经乱成一团了,却隐隐的传来那摔东西的声音。
绛墨知晓他的脾气秉性,若是自己此时进去,只怕闹的更厉害了,便叫了院内的几个老嬷嬷,侍奉着自己梳洗,自己在厢房里睡下了。
她晚上喝了酒,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竟在睡梦中,她梦见了自己和桓怏成亲。
桓怏就站在她的面前,他一身的红衣,耀眼的如同天边的朝霞,抵不住的风流俊俏,举世无双。
就在她满心欢喜的想要走到他的身边的时候,却见桓怏的脸猛地变得狰狞扭曲起来,待她满脸惶恐的时候,却见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然后是桓蘅那张带着杀意的脸,眼神如同鹰一般的锐利。
刹那间绛墨猛地惊醒了过来,却是满身的冷汗,一种惶恐从她的心底蔓延出来,直至四肢百骸。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瞧了一会,却知晓自己是做了噩梦,而那一身的冷汗浸湿了衣衫,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十分的难受。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而就在她想要接着睡的时候,却感觉一双冰冷的胳膊死死的环住了她的肩膀,她刹那间惊醒,险些尖叫出来。
绛墨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却听身旁传来桓怏的说话声,“别怕,是我。”
绛墨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心底的火气“腾”的一下子蔓延上来,然后怒气冲冲的说道,“您想吓死妾身不成?”
桓怏已经将桌旁置放着的红烛点着了,刹那间屋内亮堂了一些,桓怏这才看见了她满头的汗珠子,忙随手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着。
“你居然在这里睡下了,果然是心肠狠毒的女人,本少爷既恼了你了,为何不去哄本少爷?”桓怏声音里满是怒意,然后将帕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少爷又不是小孩子。”她忍不住的翻了白眼,“您现在不是也气消了吗?”
“以后你离着二叔远一些,亦不许你私下里见他。”他漆黑的眼睛了满是妒意,他原本生的就极美,这气恼起来竟让人忍不住心如刀绞,倒像是她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似的。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的开口说道,“小公子不是最厌恶二公子吗,怎么今日竟叫气二叔来了,真是让人吃惊的很啊。”
桓怏的嘴唇微微的翕动,眉宇也紧紧的皱了皱,良久才喃喃的道,“以前是我错怪了他,青家人的死并不是他的错,他亦不是是个可怜之人。”
刹那间绛墨心内猛地一紧,几乎脱口而出,“那害死青家人的究竟是谁?究竟是谁的错?”
谁不知晓是桓怏亲自去先帝面前,指正她父亲犯下的累累罪行,若不是他,那太子岂能登基,若不是踩着她青家人的骨血,他今日岂能有这样的风光。
桓怏几乎想将自己隐藏着的秘密告诉她,只想着她已是他的妻,但他害怕她知晓自己的父亲和祖父是那样狠心绝情的人,甚至连桓蘅也不过是他们踩在脚下的石子,那她会不会也厌恶自己。
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将那些话告诉她,只是将猛地凑过去,吻住了她冰冷的唇,“你欠本少爷的孩子如今该还了罢。”
过了良久,绛墨死死的推着他的胸口,从他的怀里挣脱,一双乌黑的眼睛死死的看着他,“害死青家人的究竟是谁?”
桓怏情到浓时,眼神中皆是无尽的迷茫,几乎下意识的说,“是命,是那不公的命,尚书大人的忠心,却被世人所误会了。”
绛墨漆黑的额眼底渐渐的暗淡了下去,一滴滴的泪顺着她的眼眶落下。
一夜无梦,绛墨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而桓怏还在睡梦中,他的胳膊还紧紧的环住了她。
她将他的胳膊搬开,正要起身的时候,却见他皱了皱英挺的眉,似乎要醒过来一般,便伸手将自己的枕头拿过来,塞进他的怀里。
他紧蹙的眉这才慢慢的舒展来,渐渐的重新回到了睡梦中。
绛墨没有叫丫鬟们进来侍奉,只将昨日的那一身衣衫穿好,慢慢的从屋子里出来,却见院内的北边,已有小厮们在砍着树。
那赖头正等在院子里,丫鬟们已经替他倒了热滚滚的茶水过来,他正喝着,瞧见绛墨走了过来,忙笑呵呵的起身,“姑娘醒了?”
绛墨瞧着他,“今日小公子要出门去吗?可是有什么急事?我这就叫他起来。”
“不急,不急,只怕小公子累着了,让他好生的歇息才是。”赖头原本就是市井出身,说话没有什么分寸,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不断的瞥向绛墨,一副若有所指的模样。
绛墨也没有气恼,只是淡淡的说道,“那你过来做什么?”
“您还不知道罢,今日那郑大统领回京了,上京里如今可热闹了,如今郑大统领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可是天大的喜事,这样的事情怎能少得了小少爷。”
绛墨忍不住的冷笑,哪里来的胜仗,郑量出兵的时候带走了京中的十万铁骑,如今只剩下一半了,不过作乱边境的那些人,捞够了好处,自己走了而已,如今不过是萧桀自欺欺人罢了。
但绛墨更在乎的是,如今郑大统领凯旋而归,而桓蘅的婚事也越发的近了,一想到那郑家的千金要入府,亦不知是好还是坏。
绛墨忽然想到了什么,坐在了赖头适才坐过的那石凳上,捡起桌子上的糕点慢慢的咬了一小口,然后慢慢的道,“你可成家了?”
听到她提及自己的婚事,那赖头微微的一愣,笑呵呵的说,“哪里有这样的福分,如今自己一个人过反倒很好,自由自在的也没有人管。”
那些时日桓怏去外面荒唐的时候,赖头却是真去风流了,仗着桓怏的势,越发的恣意妄为,那相好的一个接一个的,竟比他的主子还有本事。
绛墨笑的亲切,“听说咱们府邸里的规矩,但凡各自屋子里的小厮丫鬟,主子都可以指婚的,不如我给你找一个如何?”
赖头听到她的话,不由得笑的越发的欢喜起来了,他知道这绛墨乃是桓怏的心头肉,这样的事情也能做主,便忙笑眯眯的说,“那就多谢夫人了,不知夫人可有中意的没有,奴才可不敢嫌弃。”
绛墨笑的亲切,“府内负责倒马桶的老钱有个女儿,瞧着跟你却是天生的一对,我这就叫人给夫人回话,给你做主,如何?”
听到这样的话,赖头一下子跪在地上,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奴才哪里得罪姑娘了,您要这样的坑害奴才?”
谁不知道那老钱的女儿生的满脸的麻子,更是个瘸子,丑陋的人神共愤,若是真的娶回去,还不如杀了他。
绛墨满脸的无辜模样,“我可是为你娶妻,难道还不愿意了?”
赖头都快哭了,这才想起来自己适才拿她取笑了,没想到她竟是个这样睚眦必报的人,简直跟他的主子一样,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奴才知道错了,求您饶了奴才罢,大不了以后奴才不娶任何人了。”赖头后悔不迭。
绛墨慢慢的点了点头,遥遥的看向了那砍树的几个小厮,其中那负责监管的贺二郎不断的往绛墨这里看来。
“帮我做一件事。”绛墨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凝重起来,再也没有了适才的玩闹,眼底亦是一阵凉意,“找几个人好生的看着那姓顾的,不能让任何人要了他的命。”
赖头不知为何绛墨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正在犹豫着答不答应的时候,绛墨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件事不能让桓怏知道,否则你只能娶那姑娘了。”
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撞上了那扫把星,但他在府邸里仰仗着桓怏,也算是有些本事,看好一个人而已,并不算什么为难的事情,便只得答应了。
绛墨这才慢慢的点了点头,“放心,若你好生的办我的差事,保证给你娶漂漂亮亮的老婆回去。”
那赖头只得满脸苦笑的去找人了,绛墨看着那姓贺的,眼底却是一阵的杀意,这是她放在鱼竿上的鱼饵,总有一天那条大鱼会自己撞上来的。
果然那贺二郎见她自己坐在石凳上,周遭没有人了,便笑眯眯的悄悄的过来了。
他想着绛墨昨日的那些话,便只以为她是个不知检点的女人而已,自己若是巴结上她,便是捞到了无尽的好处,而且昨日金玉已经被赶出府邸去了,他眼见着自己巴结不上冯夫人了,便更要来巴结绛墨。
“你怎么来了,还不快去,若是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绛墨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然后佯装害怕的往四周去瞧。
那贺二郎笑嘻嘻的说,“只说在跟您回话而已,旁人便不会说什么了。”
绛墨抿嘴一笑,“咱们的日子可长着呢,若是想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总得在人前忌惮着一些。”
说完她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递了过去,那男人笑嘻嘻的接过,三下两口的便吃完了。
而就在这时,却见一道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两个人呢俱是一愣,却见竟是桓怏慢慢的走了出来,他并未梳洗,只怕刚醒来便来寻她了。
“他是谁?”桓怏的目光冷飕飕的看着两个人,似乎想要寻到什么猫腻一样,然后瞧着远处那些砍树的人,“莫要告诉我这便是那姓贺的。”
“奴才却是姓贺。”那贺二郎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府邸内谁不知晓桓怏的脾气秉性,只想着适才他和绛墨的举动被瞧见了,他的这条小命也保不住了。
绛墨却是满脸的淡然,对他道,“去忙罢。”
那贺二郎逃命似的走了,好似身后有饿狼在追着似的。
“难怪为了他跟夫人闹成这样,还不快说你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桓怏冷冰冰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绛墨的脸上。
“小公子可觉得他比你生的俊俏?”绛墨有些漫不经心的问,“可比您有钱有势?”
“凭他也配跟本少爷比?”桓怏满脸的不屑,一张脸上满是气恼,“你这女人为何说这些,莫不是看上了他?”
绛墨似笑非笑的说,“既然都比不上您,妾身有能打什么主意。”
桓怏眼神中的凉意渐渐的散去,良久才冷哼一句。
“桓怏,你相信我,这一生我绝不会负你,无论我做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他的声音里满是凝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毅和倔强。
桓怏似乎被她的话给震惊到了,只慢慢的点了点头,“好,我信你便是了。”
“一会郑大统领便要凯旋而归了,咱们去府外看看热闹罢。”绛墨眼底带着一丝的复杂,“这样的盛景,或许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桓怏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他素来不担心朝中的大事,所有也懒得去问,待和绛墨用完早膳之后,便叫人备下了车马,便要出府去了。
然而才出了府门,两人便瞧见桓蘅正站在门口,依旧是一身的白衣,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意,见了两个人,笑着说,“可是要去迎接大统领的,咱们一起去罢。”
桓怏顿时气恼,只想着桓蘅乃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么会跟自己一起去,如今祖父还在朝中迎接,怎么他不去,何必去跟老百姓去凑热闹。
“不许你跟着我们。”桓怏满脸的怒意,说完便扯着绛墨的手上了马车而去,丢下他一人。 实非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