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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的喜轿停在上京中一户人家面前,原本在街上玩闹的孩子们皆围在门口,只在那里等着讨要喜糖,而周围的邻居更是凑过来,窃窃私语着。
但都是满脸的疑惑,只想着究竟是谁家的女儿竟这样的薄命,贪上了多么狠心的父母,竟嫁给了姓钱的这样的男人。
等落了轿子,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却见那一身新郎打扮的钱老板从院子里出来,那一身衣衫几乎塞不进他一身的肥肉。
那披红挂绿,满脸喜色的媒婆将绛墨从轿子上搀扶下来。
而就在这时,却见一个人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一把将那喜娘给推到一旁,然后竟将那新娘子的盖头给扯开了。
众人却见那男人生的像是离了碧霄的神诋,颇有几分神仙之姿,倒像是画中下来的人物似的,虽穿着一身的粗布衣衫,却掩盖不住浑身上下的气度。
如此的情形,只让人以为不过那新娘子的旧相好的来了,这样的事情倒像是传奇画本里经常见的,人们只觉得万般的惊奇。
一揭开盖头,绛墨便看见了桓怏那张惨白的脸,他的眸子漆黑的深不见底,然后指着那一旁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的男人道,“你瞧瞧,这便是你要嫁的男人。”
绛墨斜睨着他,面带讽刺,“哦?那又如何?”
“你要是想要绝了我的心思,也不必嫁给这样的泥猪癞狗,拿着自己的一生去糟蹋。”桓怏一路跑过来的,满头的汗珠子还挂在额头上,偶尔从脸颊上划过,竟似泪痕一般。
“我嫁给什么人与你无关了。”绛墨的手指死死的攥着她的衣袖,那纤长的指甲戳进她的肉了,刀割似的疼。“还请桓小公子自重,莫要耽误我的良辰吉日。”
那钱老板见了绛墨的样貌,不由得满脸的惊喜,不成想竟是这样标致的一个人物,竟好似得了珍宝似的,十分的欢喜。
他指着桓怏,满脸怒气的骂道,“哪里来的不知廉耻的男人,竟然调戏我夫人,你们还等着什么,还不揍他。”
他身边的小厮和肉铺的伙计们忙从院子里找来了棍棒之物,冲过来一下下的打在了桓怏的身上,毫不留情。
桓怏并没有反抗,只是站在那里任由他们打下去,一棍一棍的落在他的身上,从未受过这样折磨的桓蘅很快支撑不住了,半跪在地上。
那些小厮们一心要讨好钱老板,下手便失了轻重,不知是谁砸在了桓怏是头上,顿时开了酱油铺子一般,一滴滴的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留在眼下的时候,竟似一行行的血泪,而他的眼底更是一片血红。
而他却一直瞧着绛墨,那棍子落下来,眼皮连眨也不眨。
绛墨自始至终却并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落一滴泪。即便周围瞧热闹的人都已经看不下去了,但绛墨的眼底竟没有一丝的波澜。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狠心无情的女人,皆拿着怪异的眼光瞧着她。
若是再打下去那便会出人命的了,很快那些小厮便停下了手,那钱老板走上去,一脚踩在了桓怏的手上,然后恶狠狠的道,“以后这女人便是老子的女人了,你若敢觊觎一眼,老子便宰了你。”
说完他才满脸狰狞的笑了笑,然后瞧着绛墨,“夫人,咱们进去拜堂罢,如今盖头已经掀开了,也不必盖上了,让大家瞧瞧,我也能娶一个如此漂亮的美人。”
说完他扯着绛墨的胳膊便往院子里走,而绛墨也面无表情的跟着。
终于在绛墨迈进大门的一刹那,桓怏吐了一口血水,然后嘶吼道,“好,我以后不娶你了,也断了对你的感情,若是我再爱你,便不得好死,死后亦下阴司地狱,受尽烈火焚身。”
正在进门的绛墨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他,“好,记住你几天立下的誓言。”
那钱老板见状,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怒道,“你这贱人要做什么,莫要忘了,你是老子花了银子买来的,如今竟跟着姘头眉来眼去的,老子今日便打死你们这对野鸳鸯。”
绛墨瞧着他,眼底迸出冷意来,“你可知道他是谁?”
“老子管他是谁?便是玉帝老儿来了,也照打不误。”那钱老板瞧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只觉得自己丢了脸面。
“他是护国公的嫡孙,桓怏。”绛墨的伸手指着桓怏,满脸讥讽的看着钱老板,“你死到临头了尚且不知,真是可笑至极。”
周围瞧热闹的人亦是满脸的震惊,但亦有人认出了桓怏来。
“我说怎么瞧着这样的面熟,竟是护国公的嫡孙,我当初在青楼里见了一面,竟果然是他。”其中一个人说了起来,但很快便有人附和起来,很快便有人坐实了桓怏的身份。
那钱老板自知惹下的天大的祸事,一下子跪在地上,瞧着绛墨恳求的,“姑奶奶,您今日便救救我罢,便是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您成亲啊。”
绛墨冷笑着看了他一眼,但旋即又将目光落在桓怏的身上,只将自己的凤冠扯下来,一把扔在地上,“咱们今日的婚事便不作数了,以后你是生是死与我无关,你该求的人应该是护国公的人,不是我。”
说完她便走到了桓怏的身边去,带着湿气的春风吹在她的脸颊上,而桓怏也站起身来。
“记得桓小公子回去之后,将那玉牌给我,以后咱们便两清了,若是再见,便是仇人。”绛墨的声音里带着坚定和决绝。
“好。”桓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果然狠心至极,连那最后的念想也一并的夺走了,“我会让人送还给你。”
绛墨点了点头,她不敢再说一句话,生怕下一句话便会泣不成声,暴露自己此时的伤痛。
她转身便走,只撇下这一群看热闹的人,还有这荒诞的婚事。
今日上京里在街上走的人都会瞧见,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走过长长的街道,凄美的惊人。
而却有一辆疾驰的马车从绛墨的身边穿过,那马儿似踩了风火轮一般,踩在官道上,掀起的大片尘土,人们风光的躲着,亦有人在骂着,不知是谁家的官老爷,喝多了酒。
然而那辆马车却停在了那钱老板的门前,尚未停稳,便见上面跳下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直冲到桓怏的身边去。
而此人正是赖头,他瞧着桓怏满头满脸的血,也来不及询问,只急道,“小公子快跟我回府罢,咱们府邸里好像出了大事了,老爷叫您尽快回去呢。”
桓怏见他连声音都变了,只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也来不及多问,只上了马车,直奔着护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等桓怏来到了府邸里,却见还是如往日一般,并没有什么,那些丫鬟们还在有说有笑,小厮们亦是说着谁家的姑娘漂亮,竟是那样的平静。
他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只以为是赖头为了哄骗自己回来,竟说谎话诓骗自己了。
很快他就来到了护国公的书房里,才走了进去,却见护国公正坐在书桌前,一张脸十分的惨白,头发也有些松散,只是身上竟换上了那官袍,那上面绣着的麒麟,竟似要吞噬人似的。
桓怏原本是一肚子的怒气的,但在看见如此老态龙钟的祖父的时候,尤其是祖父那双混杂的眼睛的时候,还是跪在了地上,“孙儿不孝。”
护国公见了他,如枯木一样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慌乱的走了过来,因为脚下不稳,竟险些摔在地上。
“阿怏,临死之前老夫能瞧你一眼,便也知足了。”护国公声音低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浑厚,“今生老夫最割舍不下的便是你了。”
见祖父的话,竟像是在交代身后的事情一般,桓怏顿时满脸的惊愕,“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桓蘅今日已经联合朝中的势力,揭发老夫的罪,又有那阉人一党帮衬他,只怕那今日祖父在劫难逃了。”护国公伸手拍着桓怏的肩膀,只是他的手指还在不断的颤抖着,“桓家大势已去,你还是逃命去罢,以后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回上京,那逆子已经答应放你一命了。”
桓怏脸色大变,“不,我不走,除非您跟我一起出城。”
护国公眼底通红,桓蘅只给了四个时辰,生怕若再耽搁下去,便来不及了,便伸手将桌子上备好的一个包裹给他,“这里面有一个腰牌,你带着便能出上京,还有银票,能够你花一辈子的了,剩下的便都是祖上传来了东西了,这一生你要好生的护着它们。”
桓怏哪里肯丢下如此年迈的祖父,自己去逃命,眼底通红一片,“孙儿不走。”
护国公早已料到他会如此,“祖父这一生为了权势什么坏事没有做过,如今能活到这样大的年岁也是挣回来了,便是走了,也禁不起亡命天涯的日子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过完下辈子,老夫便是死也值得了。”
桓怏只觉得心如刀搅,只想起自己昔日的种种不孝来,心内大恸。
“走,给老夫赶紧走。”护国公交代完后事,便急促的催促他赶紧离开。
原本守在门外的赖头已经将一切听的清清楚楚了,也顾不得礼数,冲进了屋内,对着桓怏急道,“小公子,老爷不过是想保全您,难道您想辜负了他不成。”
桓怏瞧着祖父,只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而他头上的伤口又流出血来,染红了了那透彻明亮的地板。
护国公只是转过头去,自始至终,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了。只是对赖头道,“你自小跟他一起长大,无论如何今日要带着他出了上京,以后也要好生的服侍他。”
赖头含着眼泪答应了。
桓怏从护国公的屋子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府邸,桓怏直奔着自己的屋子里,只拿了他母亲的几件遗物,还有那放在床榻下面的玉牌。。
等赖头匆匆忙忙的出了府邸,却见街上已经全乱了套了,却见无数个铁甲的侍卫从上京中出来,那都是守卫皇城的禁军,那铁甲划过地面的声音响彻的整个上京。
而这些禁军却分成几股,却只捉拿护国公的党羽的,而更多的却是直奔着护国公府。
上京中的百姓竟连热闹也不敢看了,只都匆匆忙忙的躲藏进家里,窗门紧紧的闭上,隐约间瞧见那禁军没挥舞着刀,冲进一家一家的府邸,而这些人全是护国公的党羽,还有门生,皆是对护国公忠心不二的人。
那些人似乎也早早的得到了消息,并未坐以待毙,反倒拼命的反抗着,甚至有人丢下妻儿,想要出城的,却全都被人禁军捉拿住了,京中的城门已经关闭,这上京中俨然成了杀戮之地了。
赖头许久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了,上次如此的时候还是诛杀青尚书的时候,那时候亦是如此,连上京中的空气中,亦充满着血腥味。
“小公子,咱们快出城罢。”赖头记得护国公交代他的话,眼看着四个时辰快到了,那时候想走也来不及了。
桓怏正骑在马上,他漆黑的眼底中带着无尽的凝重,“我出城之前有件东西要还给她,这原是我答应她的。”
赖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竟是要去见绛墨,可如今火烧眉毛的时候,他竟还记挂着那个狠心绝情的女人。
“小公子,究竟是什么东西,您非要去冒险,你可知道这会让您丢了性命的。”赖头满脸的急迫。
桓怏的眼底暗淡,“赖头,便让我最后见她一面罢,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赖头知晓,他这一走,便再也不能回到上京里来了,便也再也见到那个叫绛墨的女人了。
“好,咱们走。”赖头看着他毫无生机的眼睛,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阻拦他,还是咬了咬牙,一脚踩在马肚子上,然后直奔着绛墨的家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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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墨回到家里之后,一直坐在院子里,任由那桃花瓣落在她的衣衫上,也不伸手拂去,只呆呆的坐在那里,好似被人抽去了魂魄一般。
那赵氏见原本出嫁的她竟自己回来了,不由得满脸的错愕,而那绛痕更是旁敲侧击的问着,而绛墨却是一概不理会,那绛痕才冷哼一声,灰溜溜的离开了。
她正睁着眸子瞧着周围,却见一个人急匆匆的进了院子里,待她空荡荡的眼睛瞧过去的时候,却见桓怏急匆匆的冲着她走了过来。
绛墨只是看着他,而他却走到她的跟前来,慢慢的将手伸出来,那里面确是一块玉牌。
她伸手去拿,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手心,两人皆是一震。
绛墨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来,将那玉牌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亦不知说些什么,只喃喃道,“差遣人送过来便是了,何必劳烦小公子亲自送过来。”
桓怏的眼底里带着无尽的伤痛,他艰难的扯了扯唇角,只想笑,但实在笑不出来,亦不知现在的表情究竟有多么的难看,“只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我不想放开这唯一的一次机会。”
绛墨良久才开口,“那就有劳了,那请桓公子自便,我不能恭送了。”
桓怏眼神中的绝望越来越浓,“能不能让我最后再抱你一次。”
她正想要拒绝,而他却一把将她死死的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而他的力气却那样的大,几乎要将她勒的窒息了一般。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青鸢,你前半生所有的灾难都是桓家给你的,以后只希望你的后半生平安,嫁个普普通通的人,娶妻生子,远离朝堂上的阴谋诡计。”
绛墨不成想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却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体在不断的颤抖着,而他一滴滴的泪落在她的头顶上,却是冰冷一片。
他还是慢慢的放开了她,绛墨抬起眸子,却见他的脸上竟隐隐的有两行泪,她只觉得有些诧异,竟想伸手去擦,却还是将自己的手指死死的攥住。
“我走了。”桓怏的声音里带着复杂,“你说再见我们便是仇人,可是下辈子我们不可能再见了,那么你便忘了对我的恨罢。”
说完这句话,他便走了。
绛墨看着他的背影,一滴滴的泪落了下来,而手中的那块玉牌,却被她狠狠的攥在手心里。
她又坐了下俩,瞧着那满地的落花,只觉得万般的凄凉,亦不知瞧了多久,只觉得心内烦闷的似塞了石头一般,只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她抬眼一瞧,竟是出门的父亲回来了。却见他额头上全是汗珠子,人还未到,声音便传来了。
“可了不得了,京中出大事了,听人说皇帝要捉拿桓护国公,现在满街的侍卫在捉拿人,亦不知死了多少人。”他的父亲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你和那桓小公子又是那样的关系,可会连累到咱们家里?”
绛墨好似心口上挨了一针,猛地站起身来,满脸的错愕,“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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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怏从绛墨的家里出来,便和赖头直奔着城门而来,却见城门已经关上了,无数的铁甲侍卫已经守在了那里,一个个举着冰冷的刀剑,威赫赫的模样,几乎能将几里外的人都能吓住了。
赖头瞧见那些侍卫的穿着打扮,竟不似宫中的禁军,反倒比禁军的眼底多了几分杀戮之气息,只怕都是上过战场,经历过几番生死的人。
而这些人全部都是郑大统领的手下,没想到守卫上京的竟然是他们这些人。
赖头也不知是喜还是该悲,却还是跟桓怏一起从马上下来,却见为首的一个侍卫走了过来,“现在城门已关,任何人都不许出城。”
赖头忙从怀里将护国公给的那块腰牌掏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奉了上去,然后还夹了几块银子。
那侍卫接过来之后,只瞧了一眼,便瞧出是桓蘅的腰牌,便急匆匆的跑到城门便的角门处,似乎是等人吩咐。
很快却见一个威风赫赫,满脸英气的中年男人出来了,瞧着桓怏,眼底有一丝的冷然,而这个人正是郑蔷的父亲,郑大统领。
那郑大统领看着桓怏和赖头,“这腰牌的主人说过了,今日申时之前拿着过来,便要将人放出去,现在已经晚了一炷香的工夫,可真是遗憾的很。”
一炷香的工夫而已,赖头脸色一阵惨白,若是刚才他们的马骑的快一些,若是他不让他去见绛墨,那么一切还能来得及。
赖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郑大统领,求您放我们出城罢,您就看在郑姑娘的份上。”
郑大统领将那腰牌还给了他,似乎懒得跟他们敷衍了,只吩咐一旁的侍卫,“将这两个人给我绑了,送到护国公府去,等着桓二公子处置这个逆贼。。”
桓怏瞧着郑大统领,即便知道自己回去必然是九死一生,但连半句求饶的话也没有,只是努力的维护着桓家最后的尊严,“那便劳烦了。”
很快那侍卫们便将桓怏和赖头装上了马车,似乎也知道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跑不了,连手脚也不曾捆绑上,直奔着护国公府去了。
然而那马车刚走,没有一炷香的工夫,却见又是一个骑着马的女子急匆匆的奔了过来,她一身的红衣竟像是着火了一般。
等那女子下了马,却直奔着尚未离去的郑大统领而来,即便面对那满脸威严的郑大统领,这个娇弱的女脸上竟没有半点的畏惧。
“我是绛墨。”她不等郑大统领询问,便开始自己介绍起来,然后直视着郑大统领的眼睛,“桓怏可曾出城了?”
郑大统领看着眼前的绛墨,眼底多了一抹赞叹,只笑了笑,“可不巧的很,适才他来晚了,误了桓二公子放他出城的时辰了,现在已经送到护国公府去了,只怕没一会,姑娘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实非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