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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诸渊,而你的母亲却是我越泽的郡主,当初我与她一起奔赴上京,只想求得良主,所以我投靠了青家做门客,只想着复国大业,而你的母亲却也来到了上京。”
眼前的男人不过刚过了不惑之年,此时脸上却带着异样的苍老,好似人间所有的痛楚都被他给经历过一遍。
他慢慢的说出那些尘封了许久的往事来,他的母亲乃唤甄灼儿,这诸渊正是她的未婚的夫君,只可惜本应该受尽万般恩宠的郡主,因为国破家亡,竟漂泊在上京。
那时候青尚书一心思的要变法,而其中一条便要越泽复国,成为中原的附属小国,只因每年要派兵去镇守,实在是劳民伤财的很,青尚书瞧出了弊端,只铁了心的要变法,这倒是称了他的心意。。
所以诸渊便一门心思的投奔青尚书而去,那甄灼儿便在教坊里卖艺,弹得琵琶可谓名震上京,但她却一直以面纱覆脸,上京中的达官显贵,并未瞧见过她的真容。
可有一日那护国公的长子桓硕却无意间瞧见了她的面容,只惊若天人,即便那甄灼儿如何央求,他还是当夜要了那姑娘的身子。
桓硕乃是护国公的嫡子,世人皆知其人品贵重,乃是上京中人人称赞的人物,却不料竟做出这样荒诞无耻之事。
然而桓硕却并不知道这女子的来历,只以为是贫家落魄之女,便安排给了护国公一个门生,那人是商贾出身,并没有什么背景,只收养了这甄灼儿为养女,然后将她嫁到了护国公府。
护国公自然不肯答应自己的嫡子竟娶这样一个女人进府,但拗不过和国公夫人的央求,只得答应了这件事。
桓怏刹那间便明白了,为何自己的母亲竟那样的冷漠,不管是待他还是自己的父亲。
“原来我这一生竟只是一个笑话。”一个人伤心欲绝也不过如此,他那样自负的一个人,却又是娇生惯养的人物,哪里能受得住这样接连的打击。
“后来你的父亲死了,你母亲想要离开护国公府。”那诸渊满脸的哀痛,“你祖父自然不肯,便命人将你的母亲关起来,竟活活的饿死了。”
桓怏浑身一震,这才想起来母亲死的时候身上瘦弱的只剩下了骨头,旁人都告诉他母亲是因为哀痛过度,茶饭不思,才香消玉殒的,而他那时候就清楚的知道,那般冷心的母亲,怎会对父亲思念成疾。
他的声音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镇定,“那你为什么要救下青鸢。”
“因为这个女子定然会继承她父亲的志向,这变法之道只能寄托在这个女子身上了。”诸渊知晓绛墨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绝非碌碌无为之辈。
“原来如此,难怪她那样的恨我,竟是我的父亲和祖父害了她满门。”桓怏忽然想起成婚那日她脸上的表情,以及那放在他脖颈上的匕首了。
他还记得她那满是恨意的眼睛,可他一猜便知晓是那日有人告诉她,关于她家里人的死因了。而他更是一口咬定是桓蘅告诉她一切的,只为了阻止他们成亲。
“你外祖母还在人世,如今年事已高,你可愿意跟我会越泽瞧她一眼?”他口中的桓怏的外祖母便是越泽国的老王妃,虽然国破了,但那头衔还是有的,只是过的贫寒交迫,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能护住。
桓怏看着那诸渊,脸上却是一片青白,竟是毫无血色,“我娘都不认我这个儿子,我又哪里来的外祖母呢?你还是走罢,护国公这样肮脏的地方,呆的久了,只怕连走也难了。”
见他如此的模样,那诸渊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竟似变了模样,眼底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澄澈,只是看着那眉眼,竟越发的向他的父亲了。
“那你呢?”诸渊有些犹豫,却还是慢慢的问了出来。
“我也不想呆在这里了。”他笑了起来,带着几乎残忍的倔强,“我要去找她,哪怕她再恨我,我只想跟她在一起。”
诸渊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响头,桓怏毕竟也是郡主的儿子,也是他的主子,这原是他应该叩拜的。
“相信小公子总有一日会央求着我带着您离开这非之地的。”诸渊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的失望。
他在坊间亦是经常听闻桓怏的事情,知晓这个孩子天生成孤僻,认定的事情没有改变的,又偏生是个痴情的种子,却也不能再劝,只起身告辞了。
桓怏这几日都未曾踏出书房半步,才出了院子,只觉得那烈阳刺眼,眼前一阵花白,一阵眩晕过后才勉强的站稳了。
梵音见他出来了,忙急匆匆的也过来了,见他如此落魄的模样,竟是万般的心疼,“桓小公子,您去换一身衣衫罢,总得好生的收拾一下才行,老爷若是瞧见可您这幅模样,只怕保不准又是一顿闲气了。”
桓怏醉醺醺的往护国公的院子里走去,将梵音一个人丢在那里。
护国公病着,只是今日才勉强的能坐起身来,这些时日他一会筹谋着如何解决掉这个逆子,只暗暗的恨自己竟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在身边。
没想到它上来便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脖子,让护国公也栽了跟头。
他正在床榻上筹谋着,却见自己的屋门被推开,一抬眼却见一个浑身散发着酒气,蓬头垢面的人进来。
护国公只以为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疯子,正要将他赶走,不成想竟瞧出这人竟是桓怏。
却见桓怏原本澄澈无暇的眼底,此时竟泛着无尽的恨意,像是一只要扑上来咬人的小兽,尤其那双血红的眼睛,只瞧着便让人毛骨悚然。
“你瞧瞧你成了什么样子,快去镜子面前照照你那样子。”护国公又气又恨,病才好了一些,竟又觉得头昏脑涨的,几乎背过气去。
桓怏脸上一阵苍白,咬了咬牙,慢慢的道,“祖父当初为何要逼死我母亲,为何不能放她离开?”
护国公未曾想到他竟知晓了这件事,便只以为是桓蘅告诉他的,只得沉声道,“你父亲才没了,那女人便一心想要离开,这若是传出去,或者是改嫁,那岂不是玷污了护国公府的门楣,就算是为了你父亲的名声,她也必死无疑。”
桓怏不由得想起母亲屋子里挂着的那御赐的贞节牌坊,如今竟早已蒙上了不知几层的灰尘。
“原来如此,是啊,你们都是这样的人,我竟忘了。”桓怏扯了扯唇角,眼底却是一片的冰凉,“你们这些歹毒的人,害死了青家满门不算,一个强娶了我母亲,一个活活的逼死了她。”
护国公听到这话,只觉心中大恸,“歹毒?你可知道自己在说着什么?你莫不是脑子糊涂了?”
“我这一生从未这样的清醒过。”他死死的咬着牙,良久才慢慢的开口,却是字字诛心,“我早该知晓你们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这护国公府才是上京中最虚伪的地方,桓家的血里流着的便是罪孽。”
护国公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却从未被人这样的指责过,不由得心下震怒,抓起身边的拐杖便往桓怏的身上打去。
那灵寿木的拐杖极结实,一下子的打在桓怏的身上,只瞧着便让人胆战心惊,若不是护国公病着,手上没有多少的力气,只怕这会子桓怏这条小命都该了结在这里了。
然而一却并不闪躲,只咬着牙将一切痛楚都承担下来。
一下一下的打在桓怏的身上,护国公却疼在自己的心上,终于他还是停下了手,用拐杖敲着地面上的砖石,“孽障啊,老夫真是瞎了眼,竟白白的疼你了一场了。”
“您既然打够了,那我便离开护国公府了,以后再也不是你们家里的人了。”桓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多谢祖父的教养之恩德,今生无报答了。”
护国公知他去意已决,便如同挖了心肝去了一般,极怒和哀痛之下便冷然道,“老夫能养出你这么这畜生来,已经是愧对了列祖列宗,你给老夫滚。”
桓怏转身便走,竟没有半点的留恋。
等桓怏去了,护国公便栽倒在床上,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只满脸哀痛的道,“报应啊,都是报应啊,老夫这一生什么坏事没有做过,却终究难逃一个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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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墨只躺在床榻上,身子一会热一会冷的,嘴里还不断的呓语,不知在胡乱的说些什么,只是眼角的泪珠从未断过,直到她将头下那杏子红绫的枕头用泪水给濡湿透彻了。
桓蘅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又命人将上京中最好的大夫请来,只诊治了一番,只说她的伤痛过度,又受了下凉气,远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心底郁结难愈,却只开了几剂温和些的药。
他亲自侍奉她喝完了汤药,果然她身上的滚热散去了大半,不过半个时辰便幽幽的转醒了。
绛墨才睁开眸子,只觉得口内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良久才认出坐在她床榻旁边的男人来。
“桓哥哥。”她的嗓子里似塞了沙子一般,十分的难受,说出来的话也粗粝难听。
“好些了吗?”桓怏见她醒了,忙从一旁的桌上端了一碗白粥过来,亲自喂给她吃。
绛墨只吃了两口便不肯再吃了,桓蘅见她的身子越发的单薄,便不由得有些心疼,却只能从枕边将她的帕子拿过来,替她擦拭着唇角。
而就在这时,他却发现了她枕边置放着的几张纸,却正是当初青尚书的变法之道。
桓蘅漆黑的眼中瞳仁终于微微的动了动,“很快你父亲梦寐以求的一切,你将会唾手可得。”
绛墨也知晓他究竟揣了多少的心思,但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今朝堂上的事情我亦清楚几分,三方互相牵制着,但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还是小心一些才是。”
见她这样的关心自己,桓蘅的眼底多了一丝的柔意。
不过是草草的说了几句话的,绛墨已经累得很了,自己歪在床榻上,竟渐渐的睡过去了。
桓蘅看着她那张惨白的小脸,和紧紧蹙着的秀眉,不由得眼底有一丝的复杂,却还是低头,慢慢的吻住了她的额头,那眉宇这才慢慢的舒展开。
而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了不才的声音,桓蘅替绛墨慢慢的掖好被子,这才皱眉出来,却见不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了桓蘅,满脸着急的说,“二公子,出大事了。”
桓蘅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可是父亲想要找言官在朝上弹劾我?”
这样生死攸关的事情,桓蘅说的却如此的风轻云淡,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让不才也恢复了几分的镇定。
“正是这件事,听说已经有十位大臣要联名上书了,而且竟还商议着要敲响登闻鼓,让皇帝处理这件事。”
难怪不才这样的恐慌,这登闻鼓一敲,便要震动京师,先祖爷曾有规定,但凡敲响登闻鼓,皇帝必定要临朝听政。
桓怏良久才是一声冷笑,浑身尽是戾气,“看来他是要铁心置我于死地了,我原本还念着这点血脉,留着他一条性命的,如此也好,既然他彻底不认我这个儿子,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不才这才又想到了什么,忙接着说道,“二公子,适才小公子和老爷大吵了一架,现在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桓蘅微微的皱了皱眉,“不必理会他,去拿十万两的银票送到宫中,一定要交给刘焕,告诉他若能拦下这件事,以后本少爷便甘愿成为他手中的利刃,只要他想杀谁,我绝不会拒绝。”
不才听到了这样的话,虽脸色有些怪异,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下来。
那刘焕便是萧桀身边最得势的阉人,已经仰仗着皇帝的宠信自成一派,与文家在后宫中斗的你死我活,而那刘焕更是毒害嫔妃,连文皇后也不放在眼里。
朝中对刘焕这些作恶多端的内侍们早已骂的是不成样子,只恨不得生啖其肉,而桓蘅一直都是名声显赫,素有佳名的人,如今竟甘愿跟这些人为伍,那岂不是自掘坟墓?
桓蘅似乎早已看出了他心中虽想,眼底却迸发出无尽的冷然,“这些年的趋炎附势我也已经受够了,那些机关算尽的大臣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来,说到底刘焕不过是个心软的人而已,如今还留着那些聒噪无用之人。”
不才听完他这些话,只觉得背后发凉,只瞧着昔日里温润如玉的桓蘅,竟变成了这样狠心决绝的人,若是他得了这天下,只怕更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了。
不才顺着门缝,隐隐的看见床榻上睡着的女子,却还是脱口问道,“那桓小公子呢,您怎么处置他呢?他毕竟也是您的侄子,您得给他留一条生路才是。”
他到底不是个冷心的人,那桓怏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晓桓怏虽性情顽劣,但亦是心地纯善之人,只是将他搅进这是非恩怨中来,终究是于心不忍了。
桓蘅的目光顺着门缝看见了床榻上的绛墨,眼底杀意顿现,“他必死无疑。”
瞧着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桓怏便将那绛墨说完父母叫了过来,只叫他们好生的照顾绛墨,这才坐着轿撵,直奔着宫中而去。
而绛墨的父亲和继母见连御史大人都亲自来瞧绛墨,便越发的欢喜起来,只打着自己心里的算盘。毕竟将女儿嫁给桓蘅远比徒有其表的桓怏更好。
她的继母正在给绛墨煮着汤药,外面却已经渐渐的阴沉了下来,不知不觉中,竟然下着昔细如牛毛似的雨,只落在青石板上,或是那花草上,竟无半点的声息。
绛痕却正在屋内绣着花,心底却生了幽情,那日见了桓怏,已经是万般的爱慕,只想着今生也一定要嫁给那样的人物,而今日见了桓蘅更觉得天外有天,没想到这桓二公子亦是如此的俊俏模样,而两个人却待绛墨又是那般的痴情,这让她如何不生出几分的嫉恨来。
论样貌她不比绛墨差半分,而绛墨与她相比又少了娇媚动人。
而就在这时,却见家里的门被人瞧着,即便是在雨夜里,还是听的清清楚楚,“哐当,哐当……”每一声都砸的那样的用力,连屋内的纱窗都要震上一震。”
绛墨的父亲忙拿了一把油纸伞,跑到院子里将门打开,却见一个披头散发的,满身是雨水的的人在死死的瞧着他。
他刚开始只以为是谁家逃犯的乞丐,却见他那身脏兮兮的衣料,竟似上等的绸缎,便不由得细细的看着。
“桓小公子?”绛墨的父亲一些在认出了桓怏来,只吓得差点跪在地上,却急忙问道,“您来有什么事情吗?”
桓怏漆黑的眼睛转了转也不知是醒着呢还是醉着,但他却慢慢的道,“本少爷是来你家做上门女婿的。” 实非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