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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来做什么?”还好春来眼疾手快将茶碗从旁打开,才避免了皇后被茶水烫到。
皇后心神不宁的按住唇,冷静了下,才转头问,“又来给密贞郡王做说客么?”
“娘娘真觉得眼下这事情,您还能摘的清楚?”公孙喜不答反问,“孟氏从头到尾都认为这陷阱是设给高密王的,如今踏入陷阱的却是娘娘的二叔武安伯,且不说令尊郑侯与武安伯兄弟情深,就说武安伯对于孟氏的重要,以及他的逝世,必定会造成武安伯膝下子嗣致仕守孝这点……郑侯与成阳伯,会放过您?!”
孟皇后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会儿不过来,我还不会多想!但你既然来了,这是生怕我想不到你做的好事吗?”
后窗外的公孙喜微微一怔,还没想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已听皇后沉声说道,“六哥跟我交代好的,高密王父子赶到的时候,是会先制住我,好让我回头跟孟氏交代的!结果方才高密王除了临走之前提醒众人我的存在外,什么都没对我做!现在你来问我要怎么同孟氏解释?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让我走投无路不得不照你说的做?!”
她深吸了口气,冷笑,“现在你满意了?”
“……”公孙喜心念电转,暗道,“莫非当真是那老宦官做的?”
他之前在偏僻宫殿里会面的老宦官,是先帝时候就进的宫,至今地位不算显要,却对偌大宫闱了如指掌。说起来这人原本是先帝留给高密王的人,也不知道桓观澜用什么法子将他笼络到手,如今就成了容睡鹤在宫中最紧要的一环。
公孙喜能在宫闱里停留这些日子,此人功不可没。
不过毕竟见面不多,又是容睡鹤继承来的人手,公孙喜跟对方既没多少了解,喜好.性情也有点格格不入,也吃不准这人的举动。
这会儿见孟皇后怀疑是自己坑了她,就想到当初那老宦官开玩笑似的询问,他是否对皇后有兴趣,若果有,自己可以帮忙……难道因为这个缘故,那老宦官就给皇后使了这绊子?
公孙喜思索了会儿,缓缓开口道:“娘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孟氏子嗣众多,郑侯等人也不是会对所有子弟一碗水端平的人。就算是深得孟氏恩泽的孟家乾,返回北疆之后,迄今也是足不出户,形同软禁!何况是娘娘您?”
“你这么说,是承认了?”孟皇后呷了口茶水,定了定神,低声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过,我这个所谓的皇后,左右也做不了什么,哪怕我存心跟密贞作对,也影响不大?”
她片刻前听起来似在暴怒,不知怎的,这会儿却仿佛怒气消散似的,最后一句问话,更有些惆怅的意思在里头了。
皇后等待着公孙喜的回答时,靠近宫门的角落里,高密王正与禁军大统领对峙。
世子容清酌以及一干宫人、禁军无不远远退开,连抬头观望都不敢。
好一会儿,禁军大统领率先开口,他是个四十来岁的短髯男子,容貌算不得丑陋也称不上英俊,是那种扔在人堆里转眼就忘记的类型,只一双眸子精光四射,远逾常人。
他淡淡说道:“王爷,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禁军的规矩,打从开国以来就没有变过!方才让你们父子杀了武安伯,已经不妥,这会儿您要我们挥师上林苑,逼着太后娘娘还有陛下处置孟氏……除非您这会儿手拿玉玺登基,否则断无可能!”
“你糊涂了么?!”高密王脸色铁青,低声呵斥道,“武安伯在孟氏的地位你不知道?!他死在宫中,罪名还是秽乱宫闱!固然人是孤让世子动的手,没有你们禁军的默许,这一切又怎么发生?!现在都这个局面了,不先下手为强,他日若是孟氏胜出,你这个禁军大统领,能是什么结果!?”
禁军大统领冷漠道:“武安伯与陛下妃嫔被抓现行,不管有什么内情,为了皇家威严,他都必须死!!!”
“然而我陶家世代忠良,却不是王爷这点小心机就可以辖制得了的!”
他不欲跟高密王多言,一抱拳,“王爷好自为之,末将告辞!”
“禁军只知忠君,也只忠诚于帝座上的那一位。”高密王看着他,目光如炬,低声一字字道,“所以,连混淆血脉也不管了吗?!”
禁军大统领一皱眉,放下手臂,说道:“王爷请慎言!陛下是您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您这话非但对陛下大不敬,却又置先帝的清誉于何处?”
高密王冷笑着说道:“大统领对朝堂上下素来洞若观火,岂会不知道孤这话指的不是今上,而是今上去后的践祚之人?!你别说孟氏的盘算还有广陵与孟侧妃到底生没生下所谓的小王子,这些事情你一概不知道!”
“广陵王与孟侧妃的幼子早已身故。”禁军大统领淡淡说道,“至于孟氏的盘算,对于末将来说,与王爷的盘算是一样的,都是末将不感兴趣也不想感兴趣的事情!”
“那接下来的局面呢?”高密王面容阴沉,“郑侯跟成阳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尤其密贞在西疆正自崛起,这眼接骨上孟氏受到这样的打击,若无迅猛报复的举动,家族声望必然一落千丈,到最后不过是便宜了密贞……他们会甘心?!”
他抬手,虚点了点宫墙内外,“孟氏出身寒微,野心勃勃,不懂得体恤,更无爱惜黎庶社稷的心思!若果你此刻一走了之,一夕之间,这长安内外,皇城之中,血流成河,也未必不可能!大统领身为禁军之首,受皇家恩泽,享百姓供奉……难道忍心?!”
禁军大统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片刻才道:“王爷不必费心再劝末将了,末将只是一介粗人,不懂得那许多也不想懂得,总之就是一切听凭圣命!”
“圣命!!!”高密王情急之下微微抬高了嗓音,厉斥道,“今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侍奉丹墀之下多年,岂会一点没数?!他所盛宠的舒氏姐妹,之前就已经将孟氏的崇信侯、永宁伯塞入禁军,有着谋划兵权的意图!”
“前两日舒氏姐妹又为侄女舒萼珠与崇信侯约定婚事,不日就要大婚!”
“如今宫里出了这样的岔子,孟皇后固然首当其冲,你身为禁军大统领,又怎么没有戍卫宫城不力的责任?!”
“傻子都能想到,舒氏姐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攻讦你的机会,就如同当初被贬谪惩处的左威卫将军一样……她们当初能让今上同意一无是处的孟归羽取代将门之后的欧阳弧,这会儿难道不能依葫芦画瓢的让你步上欧阳弧的后尘?!”
高密王冷笑出声,“你们陶家世代忠君,一家子大大小小,兄弟连襟子孙侄儿几乎都在禁军之中!”
“若是孟归羽在舒氏姐妹的支持上取代了你,你说他头一件事情会怎么做?!”
当然是网罗罪名,彻底铲除陶家!
不然即使孟归羽有着禁军大统领的名份,又怎么指挥得动手下?
禁军大统领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臂也是微微一动。
高密王见状,再接再厉的劝:“当年太祖皇帝陛下为禁军立规矩的目的,无非就是拱卫皇室,准确来说,是确保容氏血脉的传承,以及天子的尊严不受挑衅与侵犯!”
“然而今上无道,为了区区两个贱婢,罔顾血脉,为大穆天下埋下巨大隐患!你这会儿不早定主意,却还是傻乎乎的什么都听他的,且不说那位眼里只有舒氏姐妹的天子,会不会在意你的牺牲与忠诚,就说你这么做,岂对得起太祖皇帝陛下设立禁军时的用意?!”
“……”禁军大统领没有说话,脸色急剧的变幻着,好一会儿,他才沉声说道,“我陶家就算一家子致仕还乡,也绝对不会做出左右帝位更替的事情!”
高密王闻言就是冷笑:“致仕还乡?大统领,你想的可真美好!你扪心自问一下,以舒氏姐妹的为人,连小文氏所出小皇子,一个襁褓之中的无知无辜孩童都不肯放过,遑论是你?!孤说句实话:除非禁军一直在陶家手里握着,否则不管是谁坐上你现在的位子,陶家人不死的七七八八,都不会放心!”
“毕竟周大将军合家罹难距今已经二十多年过去,却还是为朝堂上下念念不忘的例子现成在跟前,不是吗?!”
“………………………………………………”禁军大统领这次沉默了更久,方缓缓道,“这会儿去跟陛下一五一十的回话,两位舒娘娘固然会趁机落井下石,倘若依了王爷的意思,难道王爷会放心一个动摇过的陶家,继续掌管禁军?!”
高密王看出他的踌躇,暗自欣喜,说话却越发的慎重:“孤若是信誓旦旦的给你保证,只怕你也未必相信!所以孤只说事实:孤手里如今谁能够取代你?谁能够取代陶家?”
他手里的武将是以赵适为主的,如今都跟着赵适投靠容睡鹤了。
要说身边的左膀右臂们,戚见珣这个兵部尚书,虽然没怎么在沙场厮杀过,但精读兵法,倒也算知兵,而且戚家人丁兴旺,子弟里头固然没有特别惊艳的,也不乏精明能干的人才,倒是有能力取代陶家的。
不过,高密王冷笑,“戚家是世子的岳家,世子性情温文尔雅惯了,对岳家本就尊重!若与戚家兵权,他日孤去之后,这天下到底是姓容还是姓戚?到时候即使戚家不篡位,也必定会成为世子的绊脚石,处处牵掣世子的举动!孤如何能忍?!倒是让禁军继续保留在大统领手里,既为孤麾下添一膀臂,又有戚家盯着,方是制衡之道,有长久之望,不是吗?!”
禁军大统领心神不宁的握了握拳,深吸口气,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尔虞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