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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了清嗓子,盛睡鹤当下就说:“乖囡囡,你说这是不是跟前儿个你在太后跟前为我争取的机会有关系?昨天屠世叔可是专门跟咱们说过的,明科翰林院名额,本来都已经被高密王还有孟氏瓜分了。咱们忽然这么横插一手,你说怎么会没人有意见?”
盛惟乔受到引导,立刻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肃然道:“有人不希望你取得好名次,所以趁着盛祥找宅子的机会,设了这么个局想害你?”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按照屠如川提供的消息,早在盛家人抵达长安之前,高密王与孟氏就已经就来年入选翰林院的名额达成了一致的协议。
这中间高密王与孟氏私下进行了什么样的斗法且不提,单说受到他们支持、被内定的那些士子,肯定也没少付出代价——不仅仅是他们自己,包括他们的家人,估计也因此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以平息盟友们的异议,毕竟以高密王跟孟氏现在的声势,他们各自麾下需要照顾的士子,数目绝对不少。
站在这些人的角度考虑,他们好不容易打败了众多盟友,好不容易逼着政敌妥协,方得到了入选翰林院的默许。
结果盛家兄妹横插一手,利用碧水郡之事,等若是委婉逼着朝廷在脸面与重点栽培盛睡鹤之间进行选择!
按照朝廷一贯要面子的做派,有很大可能选择后者——这就意味着,原本说好的名额,必然要被挤掉一个!
更意味着,很多人的名次,都要后退一位!
这叫他们怎么甘心?
这些人不管从前出身如何,有无权势,现在不是靠着高密王就是靠着孟氏,恨上盛睡鹤之后,又岂会只在背后咒骂几句了事?
盛惟乔想到这里,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一把抓住盛睡鹤的手腕,说道:“哥哥,你说他们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将你……”
比了个砍头的手势,女孩儿脸色微微苍白,“到时候,对外就说你才高福薄……这样岂不是既用了你给碧水郡之事出的主意,又什么好处都不给你?!”
“当日之事,你是在馨寿宫偏殿当众说出去的。”盛睡鹤心想糟糕,好像把这女孩儿吓的过了头了?连忙安抚,“如今只怕已经流传出来了——这么着,现在咱们兄妹肯定明里暗里也被很多人盯上了!这种情况下,要对我下手,哪有那么容易?毕竟高密王与孟氏彼此牵制,岂不是正好都不敢贸然行动吗?”
盛惟乔忧心忡忡道:“你说的轻松!你也不看看人家孟八公子,那是郑国公爱子,太后的嫡亲侄儿,当今天子的嫡亲表弟呢!还不是在碧水郡一个晚上过去,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踪影,到现在都没个消息——八成是已经出了事情了!”
“还有高密王的那位小王爷,还是宗室呢!天子的嫡侄,照屠世叔所言,他差点就成了储君的,何尝不是一身重伤的被抬回长安?!听赵二小姐的意思,他这辈子还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这两位论身份论地位论身边保护他们的人,哪个不比咱们强?”
“他们都能出事,你……你……”盛惟乔咬着唇,一脸的天人交战,半晌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松开抓着盛睡鹤手腕的手,一拍小几,咬牙道,“要不,咱们还是搬回宁威侯府去住?好歹侯府的侍卫都是徐世叔从前征战北疆时的亲卫,个个见过血,不是咱们带的这批护院能比的!咱们去那儿,好歹安全些!”
“不行!!!!”盛睡鹤立刻一口否决,开什么玩笑?他好不容易才说服盛惟乔从宁威侯府搬出来,现在但凡喊一声,就能让这女孩儿单独在跟前说话,平常心情好的时候调笑下开个玩笑摸摸脑袋什么的,都是自由的很——这要是在宁威侯府,徐子敬夫妇怎么可能给他们这样频繁且密切接触的机会?
更不要讲宁威侯府还有个徐家努力想撮合给盛惟乔的徐抱墨!
冲着这两点,别说现在盛睡鹤是为了脱身故意引导盛惟乔朝赵姑姑别有用心这方面想的,就是他现在当真处在被暗杀的威胁之中,他也不可能回去宁威侯府受庇护啊!
他急速的思索了下,说道,“乖囡囡,你不要心急,首先你知道我的底细的,不瞒你说,我这次来长安,船上以船工的身份,也带了好几个心腹,都是当年跟着我纵横海上的膀臂,论可信,论默契,论暗杀的经验,都比徐世叔的那些亲卫周全多了!”
“其次就是,如果咱们搬回宁威侯府,万一真有人要对我下手,连累了侯府的人,这叫咱们于心何忍?”
见盛惟乔面上动容,他眯起眼,又加了一句,“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当日徐采葵那贱婢对你那种态度,我没弄死她就算客气的了,怎么可能让你为了我,转过来去求她?!这事儿你不要再提了,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哥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然而盛惟乔此刻牵挂他的安全,压根没注意到他话中暗藏的情意,更没注意他说“第三”时特意加重的语气,痛心疾首的劝说,“虽然我确实不愿意再见到徐采葵,也不想拖累宁威侯府的人出事……”
短暂的沉默了下,咬牙,“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平安无事,为此什么权宜之计都是可以的!!!”
哪怕是违背她一贯以来的道德观念,让世交的宁威侯府给盛睡鹤做挡箭牌——所以她对给予自己巨大羞辱的徐采葵只是不想看到,没有多少怨恨,因为在自己人与感情生疏的世交之间,她的选择与徐采葵是一样的。
——好吧,老子希望这女孩儿感动下,结果她没感动,反而是老子被感动了……盛睡鹤自暴自弃的想:“现在老子要怎么办?”
飞快的考虑了一下之后,他总算有了头绪,干咳一声,说道:“乖囡囡,你认为有人会用暗杀的方式来对付我,这只是一种揣测,尚未得到证实,未必是真的!”
抬手按了按,示意盛惟乔不要打断自己的话,“但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已经有阴谋在针对我展开了——就是这个赵姑姑!”
“你想啊,你才给我在太后面前献了平息碧水郡之事的对策,这光景如果我被高密王府针对了,孟氏能不抓住机会攻讦他们吗?”
“所以高密王府要查我跟脚,必然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比如说就好像今儿个那个赵姑姑一样,她方才看我的眼神连你都要反复追问我了,何况是其他人呢?”
“这样她遣人去南风郡彻查我,才是顺理成章啊!”
盛惟乔听到这里,迷惑不解的问:“但是哥哥,咱们才来长安,那赵姑姑既然跟你原没有什么瓜葛,所谓对你特别注意,几近失态,若只是故意装模作样,图的是找个去南风郡查你底细的幌子……可他们怎么知道你的底细不禁查呢?”
毕竟嫡妻无子,将流落在外的外室子接回去延续血脉——这种事情固然不是三天两头可以碰见,但也不是没有啊!
至于说这个外室子还偏偏资质过人,年纪轻轻就有望金榜题名,这种情况虽然更少见了,然而古往今来的众多士子里,也是有过例子的:前朝有宰相还是富户与妓.子的私生子出身呢,一样是不受父家承认,被抛弃路旁,由农户夫妇捡回去抚养长大,靠绝佳天赋偷听私塾先生讲学,硬生生的考上头甲,平步青云,最后更是官拜宰相,风光无限!
所以盛惟乔实在想不明白,高密王府那边,究竟是何等火眼金睛,看出了盛睡鹤的致命弱点?
——就是南风郡里头,很多人也认为盛睡鹤在认祖归宗前的十几年,都是在盛兰辞安排的别馆啊庄子啊之类的地方默默成长,谁会把郡中三大势家之一盛家的大公子,同纵横海上的“鸦屠”联系到一起?!
要知道盛睡鹤以“鸦屠”示人时,一直都是戴着面具的!
偶尔还会让乌衣营的心腹打扮成“鸦屠”,混淆敌人耳目。
所以盛睡鹤这两年在盛府做大公子,从来没传出过任何与玳瑁岛有关的谣言——这里是距离南风郡足有千里之遥的长安,他们抵达这里还没半个月呢,高密王府怎么就厉害到晓得盛睡鹤的跟脚有问题了?
还是这位王爷手眼通天,远在南风郡的秘密,也是了如指掌?
那成天在后宫陪舒氏姐妹的宣景帝,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乖囡囡,你忘记那句古话了?”盛睡鹤淡淡的笑着,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的跟脚是否禁得住查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们要不要找出问题……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当真查出我有问题那当然最好,顺理成章把碧水郡的事情也栽赃我头上,如此既能风风光光的了结这件大案,又能什么报酬都不给咱们;不然就是整个盛家要有问题了!”
见盛惟乔脸色一下子煞白,他顿时后悔,觉得把事情说太严重了,可别当真吓着了着女孩儿——但不等他想出斡旋的措辞来,盛惟乔已带了哭腔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被盛睡鹤提醒她才想起来,不用高密王府的人下力气去“找问题”,这次的事情只怕就无法善了啊!
因为不但盛睡鹤的底细不禁查,盛家发家的底细同样禁不得查好吗?!
她那个亲爹盛兰辞,朝廷表彰的孝子、赠谏议大夫的五品官员,可是靠给海匪销赃迅速豪富的啊……
没什么做坏事、重点是做坏事被发现之后推卸责任的经验的盛惟乔,不禁方寸大乱,全没了主意,只下意识的望住了盛睡鹤,指望他能力挽狂澜? 尔虞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