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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天晌午过后,虽然洞外的风雨停了,但盛惟乔问起海上时,盛睡鹤头也不抬道:“乖囡囡,玳瑁岛四周的海,可不是近海的海面能比的。”
“所谓无风三尺浪,昨天海上是怎么个波澜壮阔你是亲眼看到的,这才过去一个晚上,早上还刮风下雨来着,这会怎么可能就太平的可以行船了呢?”
“尤其能到海滩上来接咱们的还只能是小舢板,届时万一一个浪头上来把舢板拍进海里,我是无所谓,大不了自己游到大船上去。怕就怕到时候一群人都来不及救下你,又或者旁边刚好有条鲨鱼什么的把你叼走了,这可怎么办?”
盛惟乔虽然是傍海的南风郡长大的,但一直养在深闺,对海完全不了解,闻言信以为真,叹息道:“那咱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的?”
又想起来自己兄妹此番被困谷中,乃是盛睡鹤预料中的事情,忍不住再次打听,“你这次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
盛睡鹤斜睨她一眼,意思意思的勾了勾唇角,道:“反正天气好了就能走,乖囡囡不是特别能吃苦特别不娇气吗?怕什么?”
“我不怕吃苦也不娇气,那也犯不着自己找罪受吧?”盛惟乔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若有所思道,“喂!你该不会想把玳瑁岛拿下吧?不然为什么明知道公孙海主可能有麻烦,竟是一点都不急?”
她边想边道,“这岛上的人都知道公孙海主对你有救命栽培之恩!如果你直接对付公孙海主的话,他们就算跟了你,心里肯定也会瞧不起你,认为你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账!所以,你悄悄派人去挑唆公孙应敦,打着他的旗号把咱们俩困在谷里,以便在事发后撇清自己——这时候让公孙喜或者其他什么心腹,挟持公孙应敦篡了公孙海主之位,甚至杀了公孙海主——完了你脱困出谷,理所当然的替公孙海主清理门户!”
“公孙老海主就公孙海主一个亲儿子,早年收作义子的旧部之子也被你弄死了。只要公孙海主跟公孙应敦一死,剩下应姜一个女孩儿,哪里争的过你?”
“如此这玳瑁岛自然而然全部落在你手里了——”
盛惟乔越说越流利,最后成功的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你应该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吧?!”
虽然她其实对公孙夙没什么好感,但盛睡鹤受他的恩惠是实打实的,所以其他人算计公孙夙也还罢了,若是盛睡鹤这么做,盛惟乔实在觉得难以接受。
“乖囡囡,你这次出来前,难道你爹跟你说了什么?”盛睡鹤本来不想理她了,但盛惟乔的推测误打误撞,让他起了疑心,不禁挑了挑眉,试探道,“不然怎么会对我的盘算这么了解?”
“爹爹才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盛惟乔闻言倒是松口气,白他一眼,说道,“还有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爹——我爹难道不是你爹?”
不过这么说时,她也有点心虚:她以为盛睡鹤之所以会用“你爹”来称呼盛兰辞,是因为盛兰辞过于重女轻男,让盛睡鹤这个儿子感到不满,转弯抹角的讽刺盛兰辞的表现,只能说是盛惟乔的亲爹,而不是他盛睡鹤的爹。
所以接下来见盛睡鹤没作声,也就讪讪的不说话了。
如此两人无所事事的度过了这天剩下来的时间,到了晚上,兄妹俩都收拾好了,盛睡鹤照例铺好床褥,让盛惟乔先上去安置,自己也拉开外衫,预备上榻。
因为今天白天没有出去过,盛惟乔这会还是比较有精神的。
看到盛睡鹤这么做,她很明显有点紧张,但许是盛睡鹤白昼表现出来的“昨晚中途离开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被褥之后冻的特别惨”,让她感到担心与愧疚,所以小声说了几句“要不让你一个人盖”,被盛睡鹤面无表情的否决之后,嘟了嘟嘴,也就默认了。
她想不默认也没办法——且不说盛睡鹤的武力可以轻松碾压她,就说现实条件就是,被褥就一套,而且还是单人的那种,想切成两条用都不行。现在她不希望盛睡鹤挨冻,盛睡鹤也不肯让她挨冻,结果除了兄妹俩一块盖,还能怎么办?
盛惟乔虽然从小受到的礼教的影响,比较注意男女避嫌,但绝对不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那种人。
毕竟在二十四孝的亲爹亲娘眼里,她的性命,不,她的高兴都比所谓的名节重要太多了,怎么可能给她灌输重义轻生的思想?
所以眼下盛惟乔紧张归紧张,倒也没多少负罪感——不过盛睡鹤躺下后,眼角余光注意到她不但故意躺在距离自己最远的地方,而且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被放在棺椁里供人家瞻仰遗容的庄严睡姿,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嘴角:现在就这副样子了,也不知道等会这乖囡囡会是什么脸色?
他屈指弹灭烛火,满含期待的合上眼。
片刻后,身侧传来匀净的呼吸,是盛惟乔睡着了。
盛睡鹤心中冷笑,默默计算时间……果然,没过多久,盛惟乔开始伸手摸索,摸到他身上,跟着人也滚了过来,手足并用抱住他,脸在肩头蹭啊蹭,扯着衣襟想往他身上爬……
昨晚这一系列举动吓的盛睡鹤四肢僵硬脸色苍白,心惊胆战的挺尸大半晚,最后实在不堪她骚扰才忍无可忍的跑了出去!
但今晚!
他一定要把自己昨晚的心情,以及白天的郁闷,统统还给这只乖囡囡啊!
所以,当盛惟乔扯住他衣襟往他身上爬之后,他不但没像昨晚那样把她推下去,反而“好心”的帮她把自己中衣拉开一大片,裸.露出大半个胸膛!
然后!
盛睡鹤放在外侧的手臂,伸到被外,轻轻的叩了叩身下的石块。
角落里合目休憩的初五,立刻睁开了一双幽绿的兽瞳。
黑豹在昏暗中也能视物的天赋,清楚的看到盛睡鹤比了个熟悉的手势,抖抖耳朵,翻爬起身,初五毫不迟疑的仰起头,朝洞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咆哮!
豹吼声不算尖利,却如雷霆滚滚,远远传开【注】,洞外瞬间传来小兽飞禽惊慌逃窜的窸窣声。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盛惟乔被猝然惊醒!
她才张开眼睛,入目就是一片白花花的肌肤,即使在灭了烛火的山洞里,也隐约可辨!
本来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女孩儿,瞬间被吓的一骨碌爬起来,完全清醒了!
闭目装睡的盛睡鹤,清楚的听到她呼吸的急促与肌肉的紧绷,以及伸手死死捂住嘴时,些微的牙齿打架声——他忍住笑意,静观盛惟乔的下一步会怎么做?
就见盛惟乔哆嗦了一会之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位置以及刚才做了什么,非常明显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跟着就赶紧伸出颤抖的手,给盛睡鹤拢起散开的衣襟,小心翼翼的整理。
这情况摆明了打算弄好后马上躺回原位继续装尸体、明早起来装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怎么行!
盛睡鹤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于是他恰到好处的动了动,然后不等吓的死去活来的盛惟乔逃开,就一下子张开眼睛,然后特别注重细节的、即使在盛惟乔根本看不清楚他表情的昏暗里也露出惊怒之色,叱问:“乖囡囡?!你在干什么?!”
正拉着他衣襟的盛惟乔:“!!!!!!”
盛睡鹤心中畅快的不行,周身的气势却越发的肃杀了,他一撑榻上坐起身,将盛惟乔的手拂开,转头凝望住她,星辰般的眸子在暗中依然熠熠生辉,似有怒火跳动其中,语气悲愤道:“咱们可是亲兄妹!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盛惟乔:“!!!!!!!”
“难怪前天晚上,咱们才在这山洞里过夜的时候,你就想方设法的喊我过来跟你一块盖被子!”盛睡鹤按捺住仰天狂笑的冲动,义正辞严的质问,“我几次三番拒绝后,你又扯了个怕打雷的借口,硬把我诓上榻!当初我以为你是心疼我这个兄长的身体,真心为我来年赴会试考虑!现在看来,你……你根本就是别有居心!!!”
盛惟乔:“!!!!!!!!!”
盛睡鹤深吸了口气,这动作在他当然是忍笑,在近在咫尺的盛惟乔听来,却是因为这个兄长被自己的举止气坏了,是在努力平复心情——只听盛睡鹤用饱含悲伤、失望、震惊、难堪、愤懑、隐忍、痛心疾首等等复杂情绪的语气继续追问:“你……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的?!爹娘知道不知道?!除了我这个兄长外,你对家里其他人……?”
盛惟乔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天可怜见,她是真心真意把盛睡鹤当成嫡亲哥哥的!
结果梦中被惊醒之后,看到自己死抱着盛睡鹤不放不说,还把人中衣都快扒下来了——她已经吓的小心肝砰砰乱跳,险些没尖叫出声了好吗?!
结果就在她准备给盛睡鹤把衣裳穿回去,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时,盛睡鹤偏偏醒了!
把她的举动抓个正着!!!
现在盛睡鹤这一连串的逼问,盛惟乔固然冤枉的恨不得当场去跳海,却是百口莫辩!
眼看这兄长似乎越来越愤怒,话里话外怀疑自己觊觎他已久不说,甚至怀疑自己对其他家人都居心叵测——已经生出当场触壁以证清白念头的盛惟乔,偶然瞥见角落的初五停下了咆哮,正歪着头,用一双绿幽幽的兽瞳好奇的看着他们,顿时急中生智,一指初五,大声道:“哥哥!你错怪我了,扒你衣裳的不是我,是初五啊!!!”
正训她训的兴高采烈的盛睡鹤:“……”
不明所以的初五:“???”
【注】没听过豹子的叫声,查资料说它声带比较特殊,可以发出像鸟一样的“唧唧”声,也能像美洲虎那样吼叫。
美洲虎的吼声我也没听过,但东北虎的吼声,我在动物园听过,不高亢,有点闷响的意思,传的很远。当时在离笼子好远、隔了小半个湖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声,吓的周围笼子的动物个个趴地上,隔壁正好一头刚运过来的豹子可怜的,标准的“萌新瑟瑟发抖”啊。
那天正好下雨,从远走近它,就是描述的那种,雷霆一样,滚滚而来的既视感。
虽然是动物园的东北虎吧,但那天基本没人敢站笼子正前面,大家都好奇又担心的以笼子为中心,站成个半圆围观。
据说站笼子正面压迫感很强很强(据说那头老虎也刚来,野性未驯,特别暴躁,叫了好久好久,真担心它的嗓子……),我好奇倒是想站过去,那会年纪小,家里人拉住不许,就看到那老虎在笼子里,一声声的吼,很不甘心的样子,现在想想略虐啊。 尔虞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