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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愿降喊出,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只见殿角处走来一人,手拄长刀为杖,脚步蹒跚,浑身缠满绷带,两腮皆裂,以线缝之,面上血迹虽经擦拭,看上去仍然可怖之极。
秦绝响见是此人,不由大怒,破口骂道:“何事元!无耻之徒,亏我信你!”马云驰等武士目中亦有鄙夷之色。
秦浪川道:“我已有言在先,各人去留随意,响儿不必多言。”
此时秦绝响哪还顾得爷爷的拦拢,大骂道:“亏你娘还当你是条汉子,为全你的孝义,碰头而死,否则亲见你今日这般模样,只怕要气炸了老肺!”
何事元目色怆然,踉跄几步,来至院心,勉强站定身形,向秦浪川抱刀拱手:“老太爷,往日恩义,何事元都记在心里,今生今世定不忘怀,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长孙阁主志在天下,万众归心,余人强与之争,实属徒劳无益。何某不才,亦欲鸟随鸾凤,不愿在一小县营苟忙碌,终老此生,望老太爷能明我心。”
秦绝响大骂:“你这狗王八还有了歪理了!操你奶奶,老子是看错了你,哼,什么为国除奸,只怕当年你是偷鸡不成……”
“住口!”秦浪川回首将他喝住,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点了点头:“事元,一路走好。”
何事元又一恭身,算是最后别过。转去明诚君马前,弃刀于地,施礼道:“原秦家沁县分舵副舵主何事元请降。”
明诚君道:“沁县被挑,阁下身负重伤,心中无恨么?”
何事元长叹一声,泪湿血眶:“有恨。”
明诚君道:“既恨,何来投我?”何事元道:“君上不知,在下恨的是两眼如盲,不明大势,所投非人,否则岂会遭此惨事。”明诚君哈哈一笑:“好。归列。”
何事元搌泪痕蹒跚过来,站在明诚君马边,转过身来面对秦府众人时,面上神情已带了几分刚毅坦然。
明诚君道:“还有谁人愿降?”
马云驰仗刀上前一步,喝道:“明诚君,久闻你七尺大剑的厉害,马某倒要领教!”
奚浩雄舞锤大骂:“一个家奴,也配向明诚君挑战,不自量力!”
明诚君笑向身边道:“何事元,你武功比他如何?”
何事元道:“略胜两筹,只不过在下身受重伤,功力要打个折扣。”明诚君笑目微合:“我欲令你出战于他,肯去否?”何事元道:“非是何某怯战,因感老太爷旧恩,虽投聚豪阁而来,今日决不向秦府人出手,望君上见谅。”
明诚君点头:“义士也,好。”二指轻弹出声,红衣弩手闻声即动,箭头哧哧破空声响,向马云驰疾射!
敌人令发弩至,令人猝不及防,马云驰挥刀拨挡不住,身中数弩,被旁边几名刀手急救而回。
明诚君笑道:“你连这点弩箭都避不过,如何战我?”
“我来会你!”
怒喝声中一人纵身院中,周身气劲鼓荡,白衣挺耸,须发若飞,正是秦浪川。
明诚君笑道:“老太爷纵横江湖几十年,名刀落日威震四海,宇内称神,如今赤手而来,莫非小觑明诚耶?”
秦浪川道:“老夫封刀多年不再使用,这两只肉掌么,嘿嘿,也可作双刀,明诚君不必介怀。”
明诚君暗想自己七尺大剑极长,他以双掌对敌,显然想近身以巧破之,似处劣局,实有大利。心中冷笑,说道:“好,看来秦公已然晋至无兵之境,我便在台前领教一二。”
何事元伏身挺背,跪于明诚君马侧,毕恭毕敬道:“君上请。”
秦府人等见他甘愿以身作下马石,如此下贱,或侧目皱眉,或以口啐之。
明诚君大笑,翻身而下,左足向何事元背上踏来,何事元忽地翻转身子,双手向他小腿搂去,张口便咬!他用力猛极,唇角边缝的线全部崩开,将腮肉撕出数道豁口,鲜血迸流,槽牙可见。
这一势变化出人意料,在场众人怵惕惊骇,心中骤紧。
迟正荣在侧看得明白,挥斧已然不及,明诚君嘴角冷笑,足尖忽地加速,正点中何事元胸口,嘎拉拉骨断声响,何事元胸骨已碎,一股鲜血从喉管涌上,未及喷出,明诚君右脚靴尖已至,正踢在他下颌之上。这一足之力极其强劲,将何事元身子踢得贴地平飞而出,犹如箭射。明诚君借此力,身子一抖,翻回马上,稳稳坐定。
直出去七八丈外,何事元身子这才跌落尘埃,下颌早碎,断骨与下牙深深刺入上牙膛之内,鲜血如黑泥鳅般从肉缝中挤窜出来,将身上雪白的绷带溅得一派腥红。他仍未死,喉中含糊不清地詈骂着,单膝跪地,挣扎欲起,只听弦声铮铮连响,聚豪阁万弩齐发,将他射成箭塔。
马云驰伏于厅前阶上,手捂胸前伤口,嘶声喊道:“何兄!”
明诚君安坐马上,手拢丝缰,面向何事元淡然道:“你本已身受重伤,不能力战,便假意投降,伪作卑态,想凭己之力使我略受微伤,这样秦老太爷动手之时,便可稍增胜算,此等小计,如何瞒得过我!念你守义重情,又心怀死志,便杀之以为成全,你安心去罢!”
何事元腰杆挺直,双目直直瞪着明诚君,少顷,头一垂顿,扑嗵倒地,与世长辞!
秦府众人见此情景,无不悲愤满面,泪洒一襟!
“杀——!”祁北山奔雷刀一指,厅前所剩七八十人轰声吼叫,刀枪并举,一拥而上,向明诚君冲杀而来,各人须发皆炸,面容狰狞变形,其状若疯,吼声惊天动地,人数虽寡,其势却不输百万雄兵!
聚豪阁红衣弩手刚射杀何事元,未及上箭,向后退却,明诚君神色不动,两翼早出,冯泉晓纵马突前,双凤朝阳戟当头迎上,大戟到处,血雾纷飞!祁北山冲到,长刀一架,二人马上步下,战成一团。
眼见秦府有数名刀手来围首领,聚豪阁众红衣武士亦纷纷从纵跃而起,助冯泉晓协攻。另一边迟正荣催动乌椎马,巨斧抡开,风声呼啸,寒光一闪,便是几颗人头。秦绝响伏低身子,挥刀去砍他马腿,迟正荣大笑,勒马扬蹄,以斧攥刺之,其状若老叟之逗婴孩。秦绝响身体灵活,绕来转去,勉力周旋。
奚浩雄见终于等来机会,银锤一碰,直取秦浪川,两柄大锤各有四五十斤,在他手中使得车轮相仿,远远看去,恍若银流星绕体而飞,光华耀目,如此重兵,竟能被他舞得风雨不透!
秦浪川双掌对双锤,身形闪动,白影纷纷,一面应付奚浩雄,一面趁隙击杀聚豪阁攻来的红衣武士。
秦家这几十人虽勇,怎堪力战,被聚豪阁人冲开,围成三个群落,转圈厮杀,不一时便已被杀得七零八落,忽听迟正荣哈哈大笑,喝道:“秦浪川,还不就缚么?”秦浪川侧头望去,只见秦绝响被他一只大手握住颈子,凌空提在马上,脸已憋得通红。
“少主爷!”秦府所剩十几名武士见之心惊,一愣神间,已尸首两分,被人取了性命。
祁北山和秦浪川仍狠狠地动手,院中放眼一片红衣,全是聚豪阁人,相比之下,更显二人形单影只。
秦绝响呼吸困难,远远望着秦浪川,从牙缝里挤出两字:“爷……爷。”
秦浪川心知两厢隔远,迟正荣手上加力便可将他扼死,救已不及,喝道:“绝响,好孩子,你这便去吧!在地下等着我!”秦绝响睫边溢泪,闭目待死。此时西南角上乱声忽起,劈波斩浪般杀来一人,长刀到处,断肢纷飞,鲜血如泼,马嘶人啸,吼成一片。
秦绝响睁目一瞧,喜出望外:“大伯!”
迟正荣巨斧一指,身边武士潮水般覆去,围向秦逸,忽听背后风声不善,肩头微凉,秦绝响扑嗵落地,颈子上还带着自己一条胳膊,迟正荣急忙抡斧回身,巨斧刚挥起一半,忽然向远处飞去,堂啷啷跌落,斧柄上亦有一臂,大惊之下又见白光一闪,忽然之间,望见星斗满天,月似冰镰,继而天旋地转,晃了数圈,额角忽然磕痛,眨眼一看,前面正是自己所乘坐骑的马蹄。欲扭头细看,动转不灵,转动眼珠向上瞧去,却望见自己无头无臂的身子端坐马上,两肩和脖腔嘶嘶向外喷着鲜血,空中一条黑影背月而来,手中刀光闪亮。
秦绝响一碡碌起身,将扼在自己颈间的大手掰开甩在一边,喜道:“大哥!”
常思豪空中一脚将迟正荣尸身踢于马下,就势坐于其上,伸手将秦绝响提拉上马,双腿一夹,那马唏溜溜暴啸,向围攻秦逸的武士冲去,斩浪刀左右翻飞,犹如花蝶乱舞,取的全是敌咽喉要害和肩臂关节,沾者即伤,刹时间一冲一条血胡同,直杀得血流遍地,嚎声震天!
迟正荣位列八大人雄之内,武功端的了得,只因秦逸与常思豪来个声东击西,加之当时迟正荣身在马上,一手提着秦绝响,一手持大斧有欠灵活,才被偷袭得手,这一将折得可算窝囊之极。明诚君火往上撞,一按剑柄,宝鞘射飞,单臂挥动,七尺大剑带起冷风如霜似雪,三丈之内,煞气逼人,身边武士纷纷后退。
“闪开!”明诚君一声断喝,挽缰绳伏身探颈,状若鹰飞,斜拖大剑,纵马扬蹄,亲取常思豪! 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