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之间,隔着的,早已不仅仅是四年,那些人,那些伤,那些痛,那些鲜血淋漓……再热烈的爱,也终会冷却下去。
而那些印在身上或心上的伤疤也一定会在时间的抚平下而不再丑陋与疼痛,就像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往事,总会有一天像冬季里那深厚的落雪般变成温和而湿润的空气。
码头上人来人往,他依旧沉默地为她撑伞,她抱着小墨停下来,看着他,尚未说话,小墨便朝叶智宸伸出手去,“叔叔,最后再抱一抱。”声音可怜兮兮。
叶智宸看着朝着自己伸来的小手,心中一痛,不假思索,便将小家伙抱入怀里,紧紧的。
“叔叔,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等小墨下次回来,你还要教小墨剑术,骑马,还有射击哦!”
叶智宸喉头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自己的脸紧挨着小家伙的,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
苏盛薇别开脸去,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来,她忙伸出手去拭干,然后恢复一脸的平静。
“好了,小墨,一会船就要开了,跟叔叔说再见。”盛薇将小墨抱回来。
“叔叔再见!”小家伙也忍不住哭了。
叶智宸原本搂住小墨的怀抱空了,心一瞬间也像是空了,看苏盛薇转身,他追了上去,抓住她的手。
“盛薇,不要走好吗?”他直直地看着她,那样子,几乎是在哀求她了。
苏盛薇猝不及防,抬起头,正对上他焦急热切的眼,他突然扳住她的肩,环抱住她与孩子,灼热的唇,更是吻上了她的,那些遥远而芬芳的记忆,如同洁白的花,一朵朵绽开在往事里,放开她的时候,他的胸膛在微微的起伏,眸子闪着癫狂般的光芒,“盛薇,我不能再失去你,留下来好吗?”
盛薇泪流满面,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
最终,苏盛薇抱着孩子走了,登上了前方的客轮,叶智宸就那样站在雨里,只听呜咽一声长长的汽笛,在江面传出老远,隐约的白色水雾里,可以见着客轮渐渐远去,哗哗的江水从船底流过,翻起滔滔的浪花与急旋的水涡。急湍的海水在风雨中如奔腾的怒马,一去不回。
他早已被淋得湿透,一双眼空茫地看着前方,何继楠紧随着他的车子赶来,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司令!”
他充耳未闻一般,心口那里像是有尖针在缓缓地刺着,总不肯放过他,一阵一阵,狠狠地扎进去。大雨如注,何继楠连忙撑过伞来,叶智宸挥手就推开了,让大雨在身上浇得寒意彻骨。
哗哗的大雨就像无数铁索在身上抽打,他朝着客轮,疯了般地大叫:“盛薇,我爱你!”
痛楚的吼声划破天际,亦传入苏盛薇耳里,她远远地看了一眼,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影,定格在她面前,有泪水缓缓滑下,双颊上都是冰凉的。
最终,还是这样的结束。
她缓缓地转身,将一切都置之身后,海水拍打在船声,哗哗作响着,小墨抬起粉嫩的小脸,问:“妈咪,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她答:“一年,三年,或许更久。”
小墨不依,“为什么要这么久,能快点回来吗?小墨会想外公外婆,也会想酷叔叔的!”
苏盛薇看着舱外蒙蒙的水雾,环抱着小墨的手紧了紧,沉默下,一张清丽的脸显得沉静而又寂寥。
“好,如果到时候小墨想回来,妈咪就带你回来。”
前程往事自眼前一一闪过,她淡淡一笑,这结束,又何尝不是新的开始?明天,只希望明天,自己不要再经历任何伤痛与苦难,惟愿自己与孩子,能够平安,幸福,快乐!
夜晚的上海,华灯璀璨,一排排霓虹仿佛直闪到了天际,街市上依旧是一片繁闹,阮香澜坐在一辆黄包车上,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师傅,麻烦你能再快点吗?”
这样炎热的夏天,那车夫跑了一路,早已是满头大汗,用一袖子揩了一下脸,大声应着,“好嘞!”
黄包车最终在“夜上海”大舞厅停了下来,阮香澜付了钱,果然见顾姨急急忙忙地走出来,挨近了她,方才小声嘀咕,“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才来啊?祝老板已经在化妆室等你好大一会了!”
阮香澜黛眉一蹙,只得加快了步子往化妆室走,化妆室是女孩子们共用的,平日大家叽叽喳喳的,本来十分热闹,可是今天确是鸦雀无声的,空气里带着几分凝重。
祝明威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那儿,看阮香澜进来,眼里带着几分冷厉,“阮香澜,这个月你已经是第几回迟到了?别以为你现在是‘夜上海’的头牌,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下次再这样,就扣发你半月薪水!”
阮香澜知道这个时候解释也没有用,只道:“祝老板,对不起,下次我不会再这样了。”
她本是个极骄傲的人,可是在这种世道,多少人被生活所迫?为了混一口饭吃,只得对着别人低声下气。
祝明威叫来化妆师,“赶紧为她上妆!”又看向她,不客气道:“今天陈少爷来了,他可是我们的贵客,记得好好表现!”说完转身便走,几名贴身保镖紧随其后,身为夜上海的大老板,自然架势十足。
化妆师拿着刷子为她上粉,阮香澜盯着镜子里那张脸,水灵清澈的眼,皙白胜雪的皮肤,不点自红的朱唇,根本不需要胭脂的映衬,便已是倾国倾城。 豪门之盛世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