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就这样到了赏雨阁,顺利地不可思议。
巧慧望着赏雨阁的正寝间亮着灯,暗叹一声,催促道:“郡主,您进去吧。”
云岚郡主却湿了眼,她把泪逼了回去,换了一副如常的神情,踏上了廊庑。
潘茜呆呆地坐在灯下,那根粗大的红色蜡烛已经燃了一半,烛泪凝成了一堆,层层叠叠,红得触目惊心。
潘茜的一边脸掩映在阴影里,另一边裸露在灯光下的脸,显得尖瘦而苍白。
潘茜听到响动,转过头来,就看见云岚郡主在屏风旁茕茕孑立。
云岚郡主穿着一件石青色暗花素纹氅衣,身形消瘦,有种弱不胜衣的感觉。
潘茜张了张嘴,低声唤道:“表姐……”
云岚郡主望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盈盈地走过去,“你怎么就点根蜡烛,落地灯和八角宫灯也不点上。“
声音出口,已然哽咽。
“表姐……“潘茜情不自禁地抱住云岚郡主,”我好想你。“
云岚郡主眼泪流了出来,心里酸涩难忍,“我也想你。“
两人相拥而泣。
红烛一点点地燃烧,烛油慢慢积汇,形成泪珠,滑落。
哭了一场,云岚郡主收住泪,勉强笑着安慰潘茜,“茜儿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潘茜噗嗤一笑,擦拭了一下眼泪,又细细地看了一番云岚郡主,“表姐,你瘦了……“
和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人人称颂的云岚郡主判若两人了。
茜儿,又何尝不是……云岚郡主心里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明明是良辰美景,却又奈何天。
云岚郡主刻意遗忘掉此时的悲伤,拿起妆奁里的黄杨木梳,将潘茜有些蓬乱的头发解开,小心翼翼地梳起来,“记得第一次给你梳头发,那时你才五岁,你总也坐不住,嫌我梳得慢……“
云岚郡主那时虽然也是十岁出头,但已经名动京城,潘母总是拿这位表姐来给潘茜做榜样,教导她要像云岚郡主一样娴雅、端静、知礼节。
潘茜对这位大她几岁的表姐是钦佩中又带着些不耐烦,因为表姐的优秀,让她无时无刻不被拿来做比较。
然而,云岚郡主却一直好性子,对潘茜疼爱有加,带着她绣花、画画、弹琴……
美好的时光总是已逝,等到她们日生情愫,如漆似胶的时候,云岚郡主却要出嫁了。
不甘、屈辱、痛苦,这是云岚郡主成亲以后,潘茜和她共同感受到的。
情绪地慢慢积累,最终形成了将冯俊置之于死地而后快的邪念……
纵然百般努力,人世间也没有她们两人的立足之地。
云岚郡主想到这里,泪水又滚落了出来,泪水滴滴答答落在潘茜的头发上,渗入到头皮肌肤上,潘茜感到了丝丝温热。
潘茜抬起头,一双杏花眼水波粼粼地看着云岚郡主,“表姐别哭,我们会好起来的。“
云岚郡主心里一阵尖锐地痛,她忍着悲伤,俯身吻住潘茜的眼角,嘴唇颤抖而湿热。“不会了,我们再也没有办法好起来了……“
潘茜一颤,错开了云岚郡主的吻,“表姐,你别说丧气话,爹爹既然能让你来见我,说明他还没有气到不肯管我的地步,说不定他真的有办法,此时正在布局呢。“
在潘茜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潘渊有办不成的事。
云岚郡主却听得心里暗暗摇头,虽然她不知道,她能进入赏雨阁是谁做的主,但绝对不会是潘渊,对于潘渊这个姨父,云岚郡主再了解不过了,任何情况下,他只会将家族的利益摆在第一位,又怎么会费尽力气救下潘茜,给家族留下后患呢。
潘茜见云岚郡主眉头不展,不相信她,于是就将莫曼蓉所说的金蝉脱壳的话告诉云岚郡主,“虽然莫曼蓉的话不可全信,但这确实像是爹爹能使用的计策。“
云岚郡主苦笑道:“就算是又如何,既然莫曼蓉都知道了,你觉得她还会让这个计策成真么?“
潘茜眼中闪过一丝恼恨,“她有那么大本事么?连爹爹的计划也能阻止得了?“
云岚郡主抚过潘茜的头发,眼中含泪道:“茜儿,你要面对现实了。“
冯府的人一直注意着潘家的一举一动,潘渊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露出一丝的破绽。
潘茜觉得云岚郡主也太悲观了,道:“表姐,你看你都能轻松地出入冯府,我们逃出去又怎么会不可能?”
“我出冯府,想必冯家人也是知道的吧……”云岚郡主凄凉地道。
潘茜不解,“知道,怎么又会……”
“我既然已经是他们瓮中的一只鳖,他们让我多蹦跶一下又何妨……”月亮的光芒渐渐淡去,世界隐入黑暗之中,云岚郡主看着窗外的虚无,眼里有些酸楚,“茜儿,我这辈子最割舍不下的就是你了。”
潘茜闻言落泪,“我们就真的没有活头了么?”
她的心中一片冰凉,即使她心里清楚,此次在劫难逃,但她还是自欺欺人地抱着希望,以为能逢凶化吉。
此时面对形销骨立、神态凄然的云岚郡主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奢想。
难怪莫曼蓉在刑房都懒得碰她,对于莫曼蓉来说,潘茜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连碰都不屑碰。
一切都走到尽头了么?她十多年的岁月,连及笄礼都举办,就这样香消玉殒,化作灰烬了么?
云岚郡主极尽轻柔地道:“茜儿和我一起同生共死,会害怕么?”
潘茜一抬头,撞进一双温柔的眼睛里,那双眼睛是那么地美丽,那么地柔和,如春水般慢慢地将她包裹,让她忘了害怕,忘了恐惧,忘了不甘。
潘茜放松下来,是啊,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不就是与表姐生生世世在一起么?
潘茜坚定地摇摇头,“不怕,只要和表姐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云岚郡主欣慰地笑了,“今天,我们一定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潘茜嘴角弯弯翘起,“表姐给我梳个凌云髻,我要戴上最漂亮的镶珠海棠花步摇,还要戴表姐送给我的南珠缠丝耳坠子……” 重生之挽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