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前几日沈云初厚着脸皮向韦氏讨要了许多火盆与暖炉,如今梧桐苑中倒不至于冷到她了。
沈云初前几日日日出门亲自考察灾情,荀阳一直称病,便是在给她机会,这机会只有一次,且要时机成熟。她今天上午便捧着火炉写了份奏议,列举了治灾的许多建议,那奏议此刻正摊在桌子上面,她觉得是时候将这份治灾的折子递上去了,可是还需要再斟酌斟酌。
看着冒着热气的膳食,沈云初禁不住搓搓手挪了过去,抓起鸡腿就啃了起来。,多日不开荤,这味道真是好,沈云初喜滋滋的,荀阳这厮果真善解人意,定然是知道她馋了,故意烤了根鸡腿,她能想象出,他百忙之中挽起袖子,亲自给她烤鸡腿的模样。
第二日傍晚,翠丫面有菜色,“娇娇,梧桐苑的奴仆连一碗水粥都分不够了,夫人说从今日去各院的膳食都要自己想办法,所以院子里的奴们,都觉得跟着娇娇没饭吃要被饿死了,纷纷要请求出走呢。”
沈云初抿唇,韦氏这才憋了几天,这就忍不住重新开始欺辱梧桐苑了?
不过如今百姓们连自己的取暖吃饭都是问题,自然没有闲情逸致评论各府的是非,韦氏这才重新翘起尾巴了吧?
不过,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是时候彻底考察众人是否忠心了。
沈云初吩咐罗妈妈将梧桐苑中一众奴仆都叫到厅堂里,大家谁都没有吃晚膳,脸色都不是很好,有些不善于隐藏情绪的小丫头,就差对沈云初横眉冷对了。
她的手边的托盘里放着一堆碎银子,沈云初端坐在主座上,“今日叫大家来,是有事情要交代,想必大家晚膳都没还吃吃吧?”
沈云初淡漠的眸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大家在梧桐苑伺候着也有段时间了,跟着主子吃不饱饭倒是第一遭,对此我表示抱歉,但是如今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也不能逼着各位跟我受苦,听说府中三娘那里的奴仆都能喝上粥,所以许多奴便想着去伺候三娘,我便是绝对不会拦着诸位求生的。再说,往日里我好歹是未来的晋王妃,诸位在梧桐苑尽心伺候倒也脸上有光,今非昔比,往后再跟着我,怕是只有吃苦的份了,甚至会饿死。”
众人听沈云初如此说,又联想到府中这两日有关沈大娘命格奇硬克服的传闻,虽说前几日荀少师与韦家三郎都来提亲,眼看着沈云初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荀少师与韦家三郎再也没有提过婚事,他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恐怕大娘此生的命运都堪忧啊。
外加大娘与韦氏不合很久,后来虽然看似改善了关系,但是如今似乎特殊时期,免不了要给她使绊子,梧桐苑的主仆怕是要面临着被饿死的危险呢。
沈云初将大家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蛊惑道:“我已经跟新任的王管家打过招呼,说我喜欢清静,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着。若是谁不想在梧桐苑待着了,就去新任的王管家那里报到,他答应我会替你们另谋出路,听说三娘那里走之前过来领半两碎银子,也算全了往日的主仆之情。”
半两碎银子?
这下众人脸上的表情可就精彩了,摆明了大娘如今拮据潦倒,否则依照大娘温厚的性子,发给奴仆的遣散费怎么能这么可怜。
其实也不难想通,听说槐树岭来了截嫁妆的,怕是梧桐苑的家底都被贼人劫走了吧?
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小丫头,更是蠢蠢欲动,沈云初也不理会她们,继续道:“若是不嫌弃留在梧桐苑有可能被饿死,偶尔府里银子不富裕的时候,欠着你们的例银的话,就站到我左手边去。往后跟着我吃苦受罪,不可有半分怨言!”
众人心想,沈云初素来是不得势的,今日是缺了晚膳,明日就是缺了穿衣,吃穿用度每月例银少不了也会被克扣,何况如今留在梧桐苑能活下来都是问题,虽然夫人表面上“疼爱”大娘,可是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种,又会疼到哪里去,只怕还会背地里暗害。往后梧桐苑当真是没有好日子过了,倒不如另谋差事的好。
“奴家中老母多病,若是不能按时领到例银与口粮,奴的老母怕是会断药丧命,还请娇娇原谅奴不能继续在梧桐苑伺候了。”一位蓝衫子的小丫头,长得倒是十分清秀,当先站出来跪在她面前请罪。
“无妨,罗妈妈,即是个家里母亲多病的,破例赏他一两银子吧,也算尽了一份旧主的心意。”沈云初淡淡吩咐。
小丫头磕头谢恩,然后退了出去。
有人领头,就有人随后效仿,不一会就走了好几位,大都是紫色清秀的小丫头,都是二等的,想来是知道她嫁入晋王府做正妃无望,却见她很得荀少师的青眼,后来又有临江王府的世子爷,谁料到她如今竟然被传出了克夫命格的流言蜚语,这便断了她们攀龙附凤的前程,因而都选择离开。
在她们眼中,做个王府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都比嫁给沈府的奴仆来的划算,前者说不定就能飞上枝头封个贵妾,后者生生代代都是家生奴仆,永世不能翻身。
蝼蚁尚且偷生,沈云初倒是不怪她们,捧高踩低是她们的生存法则,若是没有趁着年龄小为自己谋个出路的话,将来也只能在府里随便配个小厮。
“娇娇不喜欢许多人伺候,奴就不在梧桐苑凑热闹了,娇娇如今正是用银子之际,奴家中并不急等着用钱,这半两的赏钱,奴就不领了!”
沈云初抬眼看去,这位婆子穿着打扮比寻常府里的婆子要稍好些,居然开始同情她的钱不够用了,因而连半两银子的赏钱都不要,倒算是个憨实的,但是做戏总要做到位,“阿嫂若是真心不要,云初当真就不礼让了。”
她离开后,又走了几位粗使婆子。
沈云初看看剩下的人,两位粗使婆子是她平日用来责罚别人的,想必与大部分人都有嫌隙了,暂且将梧桐苑当成了避风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倒是可以收拢为己用的。况且那两个粗使婆子对她很是折服,是个忠心的。
做杂活的小丫头,仅剩下两个,一位是十岁的模样,还是个稚嫩的小孩子,沈云初的目光定在年龄较大的那位女孩身上,身穿紫色衣裙,文文静静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且似乎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过,这不免使人讶异,“你叫什么名字,来梧桐苑多久了?”
“回娇娇的话奴叫小饭,来梧桐苑半年了,是打扫院子的粗使丫鬟。”恭谨客气中透着几分亲切,答话倒也乖巧伶俐。
沈云初盯着她的眼睛看,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沈云初看得出她的忠诚与善意,不由得对她亲近了几分,“以后你就是梧桐苑的二等丫鬟,名字唤作紫烟,可好?”
“谢娇娇赐名。”沈府的粗使小丫鬟,都是单字名前加个“小”字,在府里面很没有地位,管家都有发卖她的权力,若是被主子赐名,便是府里面正经的奴仆,从此有了倚靠,倒是可以收归为自己的亲信,但是有了云妆的先例,沈云初到底对谁都存了两分戒备。 庶女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