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不堪的记忆。
如今她早早就屯集了柴草,又让许管家替她购置了许多粮食菜蔬屯着,还特意趁她掌家之时在梧桐苑加盖了个小巧的厨房。
世家大族尚且如此,百姓们更是纷纷陷入困厄之地,到时候她尚且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助那些可怜的百姓。
“在想什么?”荀阳忽然打断她,从背后抱住她,“阿初,我不喜欢你方才的样子,好似离我很远很远,远到我抓不到你,远到我看不清你。阿初,你有我在呢,你快看看,我抱着你,我会护着你的,你究竟在为什么发愁,又为了什么伤心?”
沈云初趁势将脑袋靠在他胸前,听他鼓动的心跳声,忽然觉得安逸,“我知道你就在我身后,所以才敢放肆,敢处处算计韦氏,敢在太后面前理直气壮,但是这次我一定要站到能与你比肩的高度。”
荀阳在她耳畔扬唇一笑,“好!”
墨痕低着头走过来,低声禀告道,“主子,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比邻东岛国的边疆五郡都受了雪灾,冻死了数不尽的牛羊牲畜。陛下急招您入宫商量对策呢。”
荀阳闻言面色不变,漫不经心地道,“派人去回话,就说我的肩臂上的箭伤复发,疼痛难耐,卧床少师府,怕是不能为陛下分忧了。”
墨痕应声,然后退下。
虽然墨痕没有往沈云初脸上瞥一眼,但是沈云初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将脑袋扎在荀阳怀里,无论他如何哄她,她都不出来。
“小乖乖,墨痕真的不曾抬眼看你,更不知方才我们是搂抱在一起的,你羞什么?”荀阳故意逗趣她。
沈云初握着拳头凿他的胸,“你讨厌,谁与你抱在一起了,你哪里旧伤复发了,旧伤复发还敢驾着马车四处招摇,若是陛下知道了,没你的好处,坏人,就该让陛下治你的罪!”
荀阳愉悦地低声笑起来,“我就是四处招摇,谁让你这个笨丫头骑马入宫的,我若是不去接你,难不成你还徒步走回府里去么?还是说打算再骑马回去?”
沈云初转念一想,觉得荀阳说的有道理,她去的时候就是骑马去的,然后还骗太后与韦氏说是乘坐少师府的马车进宫的,太后若是有心的话,说不定会故意留意她如何回府,若是发现她骑马回府,岂不是犯了欺骗太后之罪?
这种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太后想追究的话,也算是不小的罪过了,至少够收拾她这个小小的庶女,这个敢于当面拒绝太后的要求,敢于不进韦家做个小妾是庶女。
“那你若是被人家知道你欺君,怎么办?”沈云初不免忧心他,欺瞒太后是罪过,欺君更是罪过,甚至是掉脑袋的大罪呢。
荀阳看她为自己担忧的模样,突然乐了,“你放心,你夫君的脑袋还有用处,陛下不会说摘就摘的,至少也要等到将你娶到手,过了洞房花烛夜。”
沈云初瞪他一眼,“我竟不知道,堂堂少师大人嘴里总说些孟浪话,若是天下百姓知道,不知该作何感想!”
“圣人也是男人,这无可厚非。”荀阳无辜地看她,好似自己被她冤枉了,然后才讨好道,“你方才的豪言壮语,为夫听了之后很是感动,原来小乖乖心中我如此难以比肩,所以我的小乖乖要努力配得上我,很想配得上我!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既然你想与我比肩,我便让你站上来,如何?”
沈云初这才体会到荀阳的用意,东岛国的事情,当陛下感到棘手的时候,才会询问荀阳,而荀阳选择不插手,便是给她显露才华的机会。
沈云初无比感动,鼻子一酸就要哭,又怕被他笑话,抱住他的腰撒娇,这个男人胸中自有天下百姓,临近东岛国那里的五个城郡的梁国百姓正在生活在水深活热之中,他不顾内心的煎熬,也要给她显露自己才华的机会,为了满足自己任性的愿望,他置自己的道德底线于不顾,可见这男人究竟有多爱自己。
“我先送你回去。”荀阳道。
沈云初偷偷摸摸地擦眼泪,“少暄,你还是进宫去吧,那五郡的百姓需要你,我方才只是说笑话的。”
荀阳却昂着头漫不经心地道,“古人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既然说了自己身体有恙,岂能说好就好呢?况且我有意冷眼看着朝堂争斗而不插手,那边是秦王别的封地,如今的驻军却是楚飞扬的人,也就是临江王与陛下的人,我在看清楚局势之前不会插手。”
沈云初知道他所言属实,但是很大部分的原因来源于自己,他之所以处处与秦王为难,为的还是因为秦王三番害她。
沈云初牵住他的手,“你送我回府,但是你且不可露面,养病总要有养病的模样,我从明日起,每每午膳时候,我给你做好了饭菜送过去,如今梧桐苑也有小厨房了。”
荀阳顺势反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淡雅笑笑,“好。”
两人乘坐马车缓缓驶向沈府,荀阳依依不舍地送她下车,下车之前拉着她的手臂道,“你母亲重新掌家的话,定然容不下许管家,所以我已经将许管家的卖身契拿在手中,这几日便让他帮你看着那些草料干柴。”
他顿了顿,“韦庄认识的那些少年游侠很是讲义气,用来看守那些有可能被疯抢的草料,很合适。”
沈云初微怔,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所以,你怎么知道那些柴草会被人疯抢?”
荀阳扬眉笑笑,神秘莫测,“你亲我一口,我便告诉你。”
沈云初瞪他,“不说拉倒。”
说完便要下车,荀阳急忙拉住她,“我告诉你还不成?我夜观天象,京都怕是有场大暴雨,外加上东岛国那边五郡受灾,京中的富商与贵族们必然又要做些捐助,所以粮草与柴薪必然紧缺,物以稀为贵,有些人穷困极了,难免生出歹心,看到你那处的草料薪柴,难免想抢去占为己有。不过那些游侠们最讲义气了。对于义士,自然要以义笼络,除了散些金银钱帛,你适当表现出义气,他们会以死相报。”
沈云初恍然,她怎会忘了,荀阳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这场持久的冻雨他早就算到了,再想想前世他曾经在晋王府最窘困的时刻,捐助过柴粮,她便什么都明白了,只怕荀阳已经让荀卿默默购置了许多粮食呢。
“嗯,我要回府去了。”沈云初道。
陡然间一个天旋地转,荀阳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倾诉道,“这几日在府里装病,怕是好几日见不了你,先收些利息再说。”
说完他的薄唇就堵住了她的呼吸。
或许是心中也生出了离别在即的伤感,沈云初没有反抗,甚至回应了他,两人紧紧拥在一起,相互诉说着依依不舍之意。
大约傍晚时分,天空忽然降下一场冻雨,夹杂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整个京都的百姓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桃花雪,佛家经籍的传说中,惟有千古奇冤才会天降此兆,警示世人反思己过,全心向善。 庶女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