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江城身上都受了几处刀伤,老太监得意万分,手下之人下手更狠了。
便在这样陷入绝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飞扬的喊杀声。那声音,融入旷野里,激起层层涟漪,回响不尽,听得人妥帖而温暖。
众人立时受了鼓舞,忙回头去看,起初的喜悦渐渐冻结,变成了冰凉的意味。来的的确是自己这边的人,周天景一眼就认出了奔在最前面的是云玄奕,关键的问题是,他们一共只来了七八十人,还是身手一般的禁军。
对方先是吃了一惊,待看清了情形之后,又放下心来。他们在前边设了那么多伏击因,毕竟起了作用,只那么点人,在他们眼里还是不懈一击的。唯有一个地方可惜,来的不是周天煜。
云玄奕领人即刻加入了厮杀,自己慢慢靠近马车。周天景站在车上高声喊道:“为何只来了这么点人?”
“前边三处伏击,咱们的人都被拖住了,我们是好不容易才冲出来的。”他一面击退临近的敌人,一面回道,声音里带着愤怒。
清歌看到了一丝希望,握住了云瑶的手泣道:“娘娘,小侯爷带人来救我们了,娘娘别怕。”
望着青衣飘飘墨发飞舞的云玄奕,云瑶的眼角湿了。她这辈子要怎么才能偿还得清云玄奕的人情呢,几次救她于危难之中,尤其这次,明知危险重重,他还是义无反顾来了,这要她拿什么去还他的深情。
在日复一日中,云瑶开始体会到了云玄奕对自己的用心,那是一个赤诚坦荡的男子,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光明磊落的。其实,他与周天煜表面上完全不一样,但骨子里,是相似的,骄傲而坦诚。
她是向往过这样的男子,愿得这样一个人共度一生,成全书中才子佳人的美谈。然而,人生往往事事难以预料,她和云玄奕相识得太晚。她相信,若她先认识的是他,她也肯定会动心的,但她先认识了周天煜,嫁给了他,也爱上了他,爱上一个她少女的情怀中完全不能接受的男子。
只能说,这是一场没有对错的遗憾。当然,在云瑶心里,她接受了周天煜,愿与他白头不相离,那种感情绝不是云玄奕能相提并论的,她只是有时候会感慨,感慨命中注定的缘分和错过。
在血光四溅中,云玄奕越过人群,看着马车里那个容颜苍白却依旧风情万种的女子,他庆幸自己赶来了,也欢喜得笑了。即便明知自己此生都与她无缘了,他也愿意为她不顾一切,这是喜欢,也是知己。知己,即便远隔天涯,即便缺乏交流,也是心有灵犀的。
云瑶淡淡笑了,在这一笑里,什么都释然了,如果有可能,她也愿为他出生入死,但她愿和周天煜同生共死。
云玄奕终于和江城二人汇合了,两人背对着背小声交谈着。
“我掩护,你带世子妃冲出去。”江城毅然说道。
“可是你……”他的话不及说完,已经被江城打断了:“没有可是,我是世子妃的下属,为她死了那也是责任。”
云玄奕强不过他,只得点了点头,两人迅速分头行动。
云玄奕一跃跳上了马车,背对着身叫道:“坐稳了。”他话音刚落,马车向着对方最薄弱的地方突了过去,而江城也带人一路掩护,拖住了对方的动作。
禁军毕竟只是普通的士兵,与太后手下的精干之士比起来差了许多,七八十人只是看着多,其实不怎么中用。
马车好不容易冲出了包围圈,拼命往前奔,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方向了,大致是往西去的。江城带着人拼死抵抗,也只能且战且退,好在马车去的远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云瑶坐在飞奔的马车里,痛感一阵阵袭来,下坠的感觉分外强烈,她死死咬着牙,不肯吭声,生怕分了别人的心。
清歌的手被她抓得泛起了血痕,可自己一点没觉着痛,她只是吓得脸色惨白,终于哭了起来:“停车停车,娘娘,你难受就喊出来啊,不要这么吓奴婢。”
闻言,云玄奕猛地勒住了马缰绳,和周天景一同回身往后看。
“你?”在看到云瑶惨白的面容那一刹那,云玄奕的头懵了,他发慌得跳进了车里,不知所措。
周天景的声音带了三分凄厉:“四弟妹是不是要生了?”他求救得看向云玄奕,可云玄奕跟他比起来只怕更不如,连女人都没碰过呢,哪儿知道生产之事。
云瑶只想尽量抓住什么东西来缓解自己的痛,不经意间她抓住了云玄奕的胳膊,身上冷汗湿透了衣衫,神智模糊,却还是说道:“不要管我,继续赶路,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一旦被对方追上,连云玄奕和周天景他们几个都走不掉了,不能因为她再连累他们了。
她身上的痛通过她抓着云玄奕的胳膊清清楚楚传到了他身上,他猛然一恸,扶着她后背颤声道:“不,我们不走了,你会受不了的。”他的心被什么鞭打一样的抽搐,只为不能代她受苦。妇人生产本来是就最最危险之事,云瑶又是早产,在没有太医稳婆的情况下,他们再奔驰不顾她,不但孩子不保,连她都有极大的危险。
云瑶懊恼不已,她这一次真真连累了太多人,她一条命不值得啊。
“四哥很快就会来的,我走的时候有人去找他了,只要咱们坚持片刻,就会没事的,你要挺住啊。”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后悔,赶紧劝解。
车下几个一同护车的侍卫喊了起来:“江大人抵挡不住了,他们快赶上来了。”
周天景跳下车往后看了看,对方离这边不到一百步了,他抓着车身问道:“走不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连人都颤抖了,手上青筋直绷。不走,可能所有人都丧命;走,云瑶和肚子里的孩子或许难以保住。
云玄奕一反往日的的柔和俊朗,斩钉截铁说道:“不能走。”
云瑶迷迷糊糊感到他身上的温热气息,轻轻叹道:“既然不走,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也行。”
一听他这话,周天景和几个侍卫四处扫视起来,在西边有个高三十来米的小土坡,土坡背靠着一带低矮的山丘,相连处似乎有个山洞似地地方。他忙往那一指,对云玄奕道:“咱们去那,那里地势高,便是抵抗也有个依仗,比平地强。”
云玄奕顺着他的指点略看了一眼,当即环抱着云瑶缓缓跳下了马车,清歌也跟着提了包袱跳了下来,一行十来人往土坡上快步疾走。
正如周天景所说,土坡背靠山坡,借得依靠的地方,只要守住另外三边即可,而且坡顶连接着山的地方有个仅容三四人的小洞,能让云瑶略微歇息一下,恢复点力气。
清歌解下云瑶身上的披风铺在地上,云玄奕小心翼翼将她放下来,又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她靠着清歌的身子歪坐着,顺手捋起耳旁湿湿的秀发,强笑道:“你们快去,别管我。”
“嗯,有事一定要叫我们。”云玄奕匆匆交代一句,就退了出去,只要敌人不打退,云瑶就多一分的危险。周天景也是跟着守在了洞外,只留清歌一人在里边服侍云瑶。
云瑶吁出几口浊气,对清歌苦笑道:“倒是辛苦你了。我只怕就要生了,唉,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出来不好,非得这会儿跟着凑热闹。”
清歌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表现出镇定无波之感,也笑道:“是啊,小世子见娘娘受苦,估计是心疼了,急着出来帮娘娘助威呢。只是,只是,咱们没有带稳婆,奴婢偏偏是个没用的人,什么都不懂。”她终是忍不住心头的委屈与焦急,哽咽起来。
“这有什么难的,,也不过那么回事,多使点力气就够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她话音未落,就禁不住啊了一声,原来是一阵比前都强的痛楚袭来。
“好,奴婢不怕。娘娘,妈妈们说羊水破了就是要生了,可是奴婢不懂什么是羊水啊?”清歌把自己的唇咬得又肿又红,云瑶每一声压抑的叫声,都叫她心惊胆颤。
云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剧烈的痛楚使得她说话都不完全了:“傻丫头,羊水……早就破了,这会儿,觉着痛得很厉害,应该,应该是要生了。就不知道早产,宝宝会不会……”
云瑶毕竟是生长在科技社会,虽然没有结婚生子过,但是对于这些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清歌伸出手,试了试她下身,才发现早就湿透了,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嘶哑得说道:“不会,不会,娘娘,小世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娘娘和小世子都会化险为夷的。奴婢要怎么才能帮娘娘?”
云瑶躺得平整了一些,双手拽成了拳头,艰难说道:“咱们备的刀呢?有没有带发烛?”
经她这么一提醒,清歌也陆陆续续记起两位稳婆说得大致经过来,忙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找出匕首和发烛,还有一小块干净的绢布。先把刀擦干净了,又在洞里找了几颗枯黄的小村枝,点着了火,把刀烧得红红的。 正室宝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