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晓贞挑了一身珊瑚红的新装,又让素挽替她梳了高髻,珠围翠绕,双珥照夜,好不明**人。其实,素挽心里清楚,罔晓贞这么做,也无非是想要借回家省亲这样的风光,找到一丝自欺欺人的快感。
和罗嫦庚相比,至少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去罔家省亲,可以让人用崇拜的目光来仰望她的荣耀。可实际上,她能够拥有的也就只有这些罢了。
当罔家张灯结彩,一家老小都盛装出迎。从车辇上走下来的罔晓贞,看起来是那样的落落大方,但只有扶着她手腕的素挽清楚知道,这幅身躯是多么的僵硬冰凉。忍不住便暗暗捏了捏她的手,算是给她打气。
李安全与罔晓贞并肩进了罔家,却并没有如预想的那般在正厅入席。而是进了东边二房所住的一个小偏院里。除了李安全带着的质子军守在院外,便是罔家的所有下人也都离跨院远远的。
素挽和罔晓贞互看一眼,心里头明白李安全这么安排,想来是因为罗皇后在其中的缘故。为了让她与家人吃一顿团圆饭,便是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也是乐于费这样大的周折么?罔晓贞心里苦笑,心情其实已经免不了有些麻木了。
除了罔家的主子和小姐,整个跨院里便再没有其他人。便是平时布菜的事情,便也由大房的索氏和三房的刘氏代劳。正厅中央摆着一张极大的圆桌,桌面上热气腾腾地飘着各种家常的饭菜香气。
李安全一进到跨院,便不再与罔晓贞同行,而是疾步上前,与站起来走向自己的罗嫦庚奔向对方。原本还被冷空气笼罩着的眼眸中分明就氤氲起了绵绵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安全丝毫不避及自己对罗嫦庚独一无二的宠爱,牵着她的手,旁若无人地便坐在了正中央的位置上,闲话问起她分别的这一两个时辰,她都做了些什么。
其他人都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包括怀有了身孕的罔晓贞。罗嫦庚微笑地一一回答着李安全的问题,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罔晓贞也在一旁站着,连忙示意皇上招呼她和其他人入座。
李安全呵呵笑着,见罗嫦庚满脸红光,心情极好。一面招手示意所有人入座,一面说道:“皇后跟在朕身边多年,心里头一直惦念家里,却不能回来。朕有心要还皇后一个心愿,趁着年关将至,提前在这里,与家人吃一顿团圆饭。”见众人还是拘谨,不敢入座,不由笑道:“你们也不必当我们是皇帝皇后,只当是回娘家省亲的寻常女婿女儿,姐姐、姐夫,这就好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原本已经在李安全另一边准备坐下的罔晓贞,只觉得座位上像是生出几根倒刺来,让她无论如何也坐不下去了。自己粉饰的美好,在一瞬间就被罗嫦庚轻易打了个粉碎。是啊,她表面上为罔家带来了风光,带来了荣华富贵。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她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傀儡罢了。自己所有的一切,还有罔家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仰仗于李安全对罗嫦庚的爱与回护罢了。
若不是素挽扶着,罔晓贞只怕腿脚酸软的她随时都会栽倒下去。明明已经不抱希望,但当着罔家这么多人的面,李安全却只是一味地跟罗嫦庚秀恩爱,就是再强的心脏,也有些扛不住。
素挽知道罗嫦庚这出“团年饭”的意图。不只是震慑罔晓贞,宣告自己的主权,更重要的,是要告诉依赖于皇权的罔家,告诉他们所有的一切恩德美好都是源自于自己,而不是名义上这个罔才人能够替代的。今天这顿饭,是要告诉罔家人究竟该怎样站队伍。
罔家人又怎么会不明白罗嫦庚的用心呢。只是粗略扫了一眼,素挽便看出了野利氏的纠结以投向罔晓贞目光里的复杂情绪。素挽心里头暗笑,两个都是亲生女儿,罗嫦庚就算震慑住了罔家其他人,却无法彻底地说服自己的母亲。这一局,到最后不论谁占上风,罔二老爷和夫人野利氏都是个输家。
正想着,李安全已经对素挽说道:“都说了是家宴,你也别站着了,到席上坐着吧。”
对于李安全的特别叮嘱,素挽颇有些头疼,只是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正要落座,罗嫦庚却是“不经意”地在一旁提道:“素挽,还没谢谢你呢。多亏你昨晚陪着皇上喝酒解闷,要不然,我只会更加惭愧了。”
话音刚落,罔晓贞就忍不住斜睨了素挽一眼。素挽微微皱了皱眉,心知罗嫦庚这么说,无非是要挑拨自己和罔晓贞的关系。只是自己心里头藏了事,自然没有把与李安全喝酒对饮的事告诉罔晓贞。正想着一会儿怎么解释,李安全就已经说道:“什么陪我喝酒解闷,朕让她喝一口,就跟要了她命一样。要不是看着她是你的妹子,朕真是恨不能赏她几大板子。”
听得这话,坐在一旁的野利氏顿时松了口气。素挽却是一脸木然。李安全这是做什么?好心替自己解围?
罗嫦庚笑了笑,“多谢皇上体恤。”一言不发的罔晓贞却是若有所思起来。
罔太夫人在一旁道:“既然皇上都已经发话了,我们就赶紧入席吧。”她看了一下周围,忽然问道:“老大,你家的情丫头呢?”
听得这话的索氏心下一紧,她只顾着布菜,并没有注意到罔晓情并没在这儿。如今可是皇上在这里,罔家上下谁不得好好供着,这丫头居然这时候不见了。
索氏和罔大老爷自然是面面相觑,倒是罔晓娆说道:“刚才还看到情姐姐的呢,不过,她说有个什么人要见。” 素手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