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恨，我的不甘？听起来，将军似乎知道我要什么？”素挽看向木华黎。后者只是一笑，“虽然你不说，但我也多多少少感觉得到。可是，素挽，复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没必要选择直接参与其中。这么做不过是不停地揭开伤口，让你自己痛苦。既然你现在是蒙古公主了，何不趁这个机会和我回蒙古，放下这一切，重新开始？”

　　他的笑容在灯光下是那样的迷人温暖，随着那摇曳的灯光，加上酒精的作用，让人近乎沉醉。

　　素挽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庞，“和你回蒙古？重新开始？你真是这样想的？还是试探我罢了。亦或者，让我爱上你，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木华黎身子一紧，“素挽，你今日是怎么了？你明知道……”

　　不等他说完，素挽就收回手，打断道：“不是吗？你千方百计让我当上蒙古公主，难道不就是想让我留下来，和李安全重新来过吗？”她看向木华黎声音愈来愈冷，“所有的这一切，不都是你算计安排的。木华黎将军，哦，不对，我应该称呼你为纳木法师，还是陈怀瑞？”

　　木华黎的身子一颤，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刻却也是变化极快。从不解，到惊愕，再到认命，最后只剩下一丝苦笑，“你都知道了？是，我早该想到，以你的聪敏才智，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这一句话，却是把素挽所有的幻想全部破灭了。那一刻，她好像觉得浑身都被重重地击了一记，震得她五脏六腑都碎裂了。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多么希望她对他的试探，换来的只是一个茫然不懂。但木华黎却是一点希望也不给她。

　　素挽苦笑道：“你承认得倒是痛快。连骗都懒得骗我。”

　　木华黎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你能说出这两个名字，说明你已经知道了很多。我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了的。”他一向直接不扭捏，倒也不打算做这些无谓的事，“只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

　　“木华黎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自然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更何况，当初纳木法师已死，我怎么也不可能会把你和他联系起来。但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今日若不是将军救我时用了一枚银针，我怎么也猜不着原来将军会和纳木法师用一样的针法。既然纳木法师是你，那么当初推荐我去找纳木法师的陈怀瑞便根本不可能是金国的细作。相反，这不过是你在夏国潜伏时的一个假身份，一个用来掩饰你和李安全阴谋的假身份。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堂堂的蒙古使臣会和李安全过从甚密。之前我还在好奇，为什么你对罗嫦庚的身份一点都不惊讶，李安全似乎也没有在你面前避讳。这可是事关夏国宫闱的最大机密，他竟然连防都不防。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从始自终，都参与其中。”

　　“上次在驿馆，我还纳闷，为什么你会把人皮面具戴在身上，而李安全居然还问你讨要人皮面具。现在想来，我手上这块罗嫦庚的面具，应该也是出自你的杰作吧。”素挽把那张面具扔在了木华黎的身上，“多么好笑啊，一直给我希望和温暖，以至于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可以重新来过的人，原来是整件事的策划者。原来一直以来，我不过是个傻子，像个小丑一样，在你的手上被操控着。从我被李安全背叛，到被你所救，到被你换脸，再到我进入罔家，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怎么，看到我在这里按照你预想的一样表演，你觉得很有趣吧？”

　　“事情不全是你想的这样。”木华黎有些着急地解释着，“我更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掌控者。”

　　“是，你当然不是掌控者。”素挽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解释，“要不是李安全他早有此心，又岂会甘心为你所利用？只不过，他以为你和他之间的交易是他除掉我，你助他登基，而你得来的是夏蒙联盟。殊不知，你棋高一着，非但没有杀了我，还助我改头换脸，回来复仇。你算计的，无非是要我夏国内乱虚耗，而你们蒙古则好趁势剪除。真不愧是成吉思汗的得力干将。木华黎将军不光是打仗的英雄，更是谋划人心的奇才。”

　　素挽的讥讽听在木华黎的耳朵里只是刺耳，他等她发泄完，才说道：“素挽，我之前对你说过，你和我，因为立场的不同，会有各种各样不同的身份。当初我潜伏夏国，助纣为虐，又在地道中救你一命，诚如你所言，的确是为了蒙古。可自从你变成素挽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完全如我所料。我对你的感觉，也绝非在算计之中。其实，你在我眼里，你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罗太后，我真正认识的，只是一个果敢、坚决又聪慧的素挽。”

　　木华黎看着素挽，从未如此这般认真道：“素挽，说出来或许你不信。我这近三十年的人生，真正后悔遗憾的事，屈指可数。可如今想来，我从前对罗太后做的种种，每一桩每一件都让我后悔不已。可我更后悔的是，没有早些认识你，早些带着你离开那些痛苦。其实，不光是你，即便是我，回想起当初你所受的苦，想起你为换脸而自断手筋的情景，历历在目，却实在不敢回想。只因每一次回忆，都会觉得心痛。素挽，前事不可追，我如今能做的，只是希望能够带你远离这一切，重新过一次意气的人生。”

　　素挽冷笑道：“时至今日，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吗？我心目中的木华黎，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盖世英雄，可惜，那个木华黎今天已经死了，或者说，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今日，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异族。饶你说的如何天花乱坠，我心里都清楚明白得很。不是你有多在意我，从前的什么舍身相救，什么蒙古公主，绝对不是你心血来潮为了救我所为，更不是你说的什么后悔弥补。只不过因为我是你手中撼动夏国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你费了这么大老力气才造就出来的，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见素挽话说到这份上，木华黎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解释，素挽都听不进去了。他只有自嘲道：“我早知道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索性端起素挽面前的那一壶酒，也顾不得那酒早被火盂得有些烫了。那滚烫的液体直接顺着喉咙滑下肚，烫得木华黎那张精致好看的脸憋得通红。 素手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