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头有一种微微的腐朽气味。
素挽闻着已觉不对。她快步走上前。罔晓贞听到动静，床上微微一动，声音带了几分愠怒，“不是说了不吃吗？”
素挽低声说了句，“是我。”
“素挽？”听到素挽的声音，罔晓贞的音调已经起了一些变化，“你回来啦？你终于回来了。”带了几分欣喜却又有几分疲惫。
素挽将床帐升起，只见罔晓贞面如枯槁，只是勉力睁开眼看着自己。这模样和前两日的样子实在是相距太远。
素挽大惊，“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感染风寒么？”
罔晓贞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双眼打量起素挽，“你怎么看起来气色这么不好？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天就已经回来了。”素挽看罔晓贞这样子，实在是不对劲，凝眉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去给你找太医。”
“不必了。”罔晓贞一把拉住素挽的衣袖，脸上却是一脸苦笑，“已经来不及了。”
素挽觉得罔晓贞这话有些没头脑，“什么来不及？怀孕初期有不适是正常的，让御医过来调整一下……”
话还没说完，就见罔晓贞已经掀开了被子，顿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素挽大惊，只见床褥上，罔晓贞的双腿下，已是一片红。底下是已经变成黑色血痂的深红，而上边却是一片鲜红，分明还在流淌着。
“你疯了？太医呢？”素挽虽然不曾怀孕，但在宫里这么多年，知道子嗣是最重要的，这时候，不知道得有多少太医环绕在侧才对。
罔晓贞苦笑道：“还叫太医来做什么？这……这已经是迟了。”
这般大量出血，孩子自然是保不住的。但素挽实在不理解罔晓贞这是为何，“就算孩子没了，你自己的性命便不重要了？更何况，你早做什么去了？在一有问题的时候，你就该找太医才对。”
罔晓贞道：“我怎么没找？我夜宴回来，便感到不适。那时候就急忙找了御医来安胎。那时候已经有不妥了。可御医只是说我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即可，还给我开了一副安睡的方子。但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止不住了。我当时就要找你商量，可是她们说你被皇上叫走了，我一直等你，可却等来消息，说你要出宫数日。素挽，那时候，我便知道，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我是保不住了。”
素挽握住了罔晓贞的脉搏，原本的滑脉再没有了之前的突跳有力。分明是气血化源不足。但素挽却觉得奇怪，“你这胎本来还算稳定，怎么突然就不固了？”她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刻意为之。可是罔晓贞虽然看起来十分气血两虚，面如枯槁，但这主要是由于失血滑胎导致，并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服食了打胎药造成的流产。
“看起来，倒真的像是感了风寒才导致肾气不足，冲任不固，以至滑胎。”素挽说着，见罔晓贞面如死灰，只怕她怪责自己，便又补充道，“你别急着自责。我虽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你这胎已有这么久，而且料理得一向好，怎么会好端端地就滑胎了。还是把太医找来，再通知皇上，好好查查才是。”
“查？要怎么查？”对于素挽的这番话，并没有引起罔晓贞太多的涟漪。
素挽道：“自然是从琼华殿查起，所有有机会接触到食物的人，一个不落都得好好盘查。还有，御膳房里的食物，送到琼华殿来的都有备案。虽然未必能找到原因，但总是要仔细查验才行。”
罔晓贞道：“不必了。且不说在这里查不到什么，若真的能查到，只怕也是对我们不利。”
素挽看了罔晓贞一眼，听出了她话里有话，“你是不是早知道什么？”
罔晓贞道：“有问题的是羊乳茶。我回罔家省亲时喝的羊乳茶。”
此言一出，素挽还真是吓了一跳。她还真是没有想过问题会是出在罔家。“你什么时候喝的？”
在罔家的时候，素挽被罔晓情和野利氏设的局而搞得焦头烂额，所有的心思基本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压根就没有注意罔晓贞喝了什么。
罔晓贞说道：“是太夫人给我的。说羊乳茶可以压惊，特意命人为我做的。我自然是没有多想。只是后来回想起来，才觉得那羊乳茶的味道和以前的有些不同，好像味道更醇厚一些，微微有些酸。现在想来，定然是里头加了些平日里没有的东西，味道醇厚，只是为了掩盖那味道罢了。”
她看向素挽，“我知道这宫里上上下下，你我都已经防范过了。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问题会出在罔家，还是借太夫人递给我的。素挽，你说这要怎么查？”
素挽听罔晓贞这么一说，已然了然于胸，“是加了杏仁。”杏仁磨成粉后，加入到羊乳中，因为羊乳味道醇厚，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只是还略微有些酸味。怀孕初期，喝了杏仁茶，是极易滑胎。更何况罔晓贞在之前，因为李安全的责难等一系列时，本就已经十分虚弱。又在大冬天来回奔波，这一杯杏仁茶喝下去，必定是保不住的。
罔晓贞自怀孕起，便小心护着这一胎，可再小心谨慎，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自己的娘家被算计。也正因为她从没想过这一点，罗嫦庚却是刚好利用。
“是我大意了。”素挽沉声道。她原本以为那顿鸿门宴是针对自己的。却没有想到罗嫦庚的算计并不紧紧是自己。她还真是看轻了她，轻易不出手，一出手便是这样得狠辣。一边让野利氏和罔晓情对付自己，另一面却是借罔太夫人的手，让罔晓贞滑胎。
罔晓贞一旦滑胎，在宫里头的地位便是一文不名。而罔家所有的人最终能指望的还是只有她。要不是木华黎料敌先机，让李安全以为自己是蒙古公主，直接忽略掉野利氏所找的证据。那现在，罗嫦庚已经一箭双雕了。
罔晓贞面无表情地说道：“与你无关。素挽，你现在能安然无事，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我想我是根本斗不过她的。” 素手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