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过程如同车里的气氛一般枯燥乏味,酒是最能提气氛的东西,但靳淮宁态度坚决,滴酒不沾。这倒是成全了他身旁那个同车的女生,喝酒就和灌水似的,带动的一干领导心花怒放。
终于熬完这场酒,容祎问施允是不是要回学校,他送她回去。远处靳淮宁还被领导们簇拥在正中央,那女生还站在他旁边,从她这边的角度看,简直像是个歪脖子树一样靠在他身上。施允越看心里越憋着一股火,完全是怒向胆边生,干脆一把揽着容祎的胳膊,“咱们走。”
结果这股劲儿等出租车快跑到学校才散,施允看着路牌,如梦初醒,啪啪拍着车门,“停车,停车!”
“在这儿停车?还不到学校,还要三个路口……”
“容……容老师,我今天不回学校。对停车,就在这儿停!”
“你真的确定?”
“我确定!我哥哥家距离这儿不远,我让他来接我。”施允连连点头,推上车门掉头就走,“我走了,容老师。”
“别忘了到家给我来个电话!”
车子呼啸而去,施允回头看着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连忙掏出手机,刚拨出去号码,谁知手机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再拨一次更是无人接听。施允气的在那转圈,一下一下用脚踹着路沿的石头,正左右环顾着是否有回城的出租车,只觉得眼前一阵疾风,黑色宝马车稳稳的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这车犹如从天而降,施允瞠目结舌,倒是车里的靳淮宁有些不耐烦,“愣着干什么?上车。”
她颠颠的跑上去,“你怎么这么快?”
靳淮宁没有回答。
“那女生不是要你送她回家吗?靳先生,这么晚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施允娇滴滴的学着那女生的声音,后又粗声粗气,“怎么?你没送啊?”
他瞥了她一眼,唇角微扬。
施允干脆把脸凑上去,“你该不会是一直跟着我们吧?”
还是没有动静。
“喂,靳淮宁!”屡调戏屡没有反应,她终于忍不住去扒他的胳膊,“我说话你有没有听……”
“你老实点,”靳淮宁皱着眉头,声音短促冷厉,“我现在不想说话。”
“你是不想说话还是说累了?下午和那女生唧唧歪歪的多带劲儿啊,有问必答和颜悦色的,现在又对我摆出……”施允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靳淮宁又冷目看过来,紧透犀利。他严厉起来眼神儿还是挺吓人的。施允嘟嘟囔囔憋了会,突然又“嗷”的一下叫起来,“哎,不对啊。靳淮宁,今儿就是你不对,你突然跑出来吓人不说,还和个女生唧唧歪歪不清不楚,那女生你知道是什么人吗,我们艺术学院有名的,你还……”
靳淮宁又看过来。
“你还看?你看我我也得说!”施允一把抓住他胳膊,“你说你今天……”
靳淮宁没料到她会再上手,一时没握住方向盘,车身突然急剧晃动,幸好他刹车及时,车子与地面摩擦出一声“呲”的厉响。
她被这一晃弹得猛的靠回座椅,惊魂未定下拍了好几下胸口。靳淮宁再次看向她,冷眸无波,那眼神中就带着十足的警告与威慑,施允这才觉得害怕,“我不是故意的,我……”
“这回害怕了?”
“不是,其实我就是想……”
那双眼睛定定的落在她身上几秒,黑色的瞳子如无边的夜,看不出一丝表情。就当施允以为他这次真要骂死她的时候,靳淮宁唇角一扯,居然笑了出来。
“行啊,”他说,“能让你有个害怕也好。”
他终于说话了,施允小人得志一路上就更加没住嘴,“你是不是真的觉得那女生漂亮?一路上还那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真没看的出来啊,你居然喜欢这款的。平时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浅薄?”
“我告诉你,这女生平时在学校里风闻可不好啦。听说光大学期间就谈了四五个男朋友,人家还取名叫每周一哥,不是唱歌的歌,是哥哥的哥,可见这女生有多……”
靳淮宁看过来一眼,施允立即就叫起来,“怎么?你还不信?”
“你怎么会对这女生这么有成见?”
“不是我有……我就是看她……靳淮宁你真不会喜欢这款的吧?要是真喜欢,你怎么不送她回家和她共度良宵反而在这跟着我的车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送她回家?”
“你骗谁呢,如果送她回家,你根本不会这么快就赶过来……”
“出租车的车速是多少?”他拍了拍方向盘,“你知道这车的车速是多少?”
施允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你现在怎么养成了这么个性格,对别人咄咄逼人却任自己胡作非为。你就这么讨厌我和她说话?”他顿了顿,好像突然间心情很好,“为什么?”
施允嘟囔的嘴里好像还含了个东西,“什么为什么。”
“一个之前认为天下无害,所有人会对自己好的女生,转眼间却对另一个同类恨之入骨,视如死敌。连她偶尔坐一下车都要赶过来霸占,施允,”转眼间已经到了家,靳淮宁停好车,“你没分析一下其中的原因?”
“什么原因?”
靳淮宁声音一扬,“吃醋?”
“吃你个头醋!”施允脸色通红,抄起塑料袋往靳淮宁头上就砸了一下,“我是怕她糟蹋了我的零食。这可是池筠从香港给我带回来的!你要是见色起意分给她一半该怎么办?还有,我是怕你那嘴不严实,再告诉她咱们的关系。还有,她是你能惹得起的吗?你是有妇之夫,你这样和女生随随便便接触,池筠怎么办?”
她正义凛然的瞪着他,但也就对视了三秒,抄起几袋子的零食就先跑了。
进了房间,仍是之前的习惯,分头洗澡。
施允一边洗澡一边唱歌,从《纤夫的爱》唱到什么“哥哥前面一条弯弯的河”,唱的南腔北调,总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等擦着头发出来,靳淮宁正在那打电话,显然是没听到她出来,微靠在沙发上揉着眉心,声音有些低,“我还好……你放心。”
瞥见施允出来,靳淮宁收起手机,“我先挂了。”
“池筠的电话?”听着靳淮宁哼了一声,施允撇了撇嘴,随便将毛巾扔到一边,“你们可以继续打啊。我又没想偷听你们说话。”
“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四周盈来一阵奇特悠远的香气,施允狗也似的嗅了半天,这才看到茶几上面正摆着一杯浅绿色的茶,马上飞奔过去,上来就喝了一口,不料却引出一声惊叫,“啊!”她扯着舌头,“好热!”
“刚泡好的茶,怎么能不热?”
她瞪着他,因为被烫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你要来喝茶?”一把拽过她坐到跟前,“伸舌头。”
其实只是烫红了一些,靳淮宁把她推到一边,说她皮糙肉厚不要紧。她便在沙发另一头坐着,从柜子里拿出剪刀,细细的剪着自己发根分叉的那些头发,不久看着报纸的靳淮宁发话了,“你和那个容老师关系很好?”
“还好啦……”施允低着头,又或许是刚才烫着的缘故,声音有些发闷,“蛮合得来。”
“他有什么好的?”
这话一说施允便瞪起眼,“他比你好多了好吧!”
“比我好多了?”靳淮宁干脆放下报纸,眯起眼睛端看着他,“你说说,他比我哪里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你比他好行了吧?”
“别啊,你好好说说,他比我哪里好?”靳淮宁顿了一顿,皮笑肉不笑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好继续改进。”
“就现在,就现在……靳淮宁,你不觉得你有时候还挺吓人的?”
“……”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有的时候真挺害怕你的。你虽然从不对我发火,但有时候就……就是挺……”
“毫无逻辑乱七八糟,”靳淮宁皱了皱眉,重新拿起报纸,“以前就认识?”
“靳淮宁,”她突然抬起头,“你明天能不能帮我约心理医生?”
他手一停,“怎么了?”
“我最近好像又……又……说谎。”
靳淮宁神色如常,“谁说的?”
“说……谁也没那么说,只是我自己觉得。最近好像又很多话不知不觉就溜出来了……”每说一句话都觉得难堪万分,施允头一歪,深深的拱在抱枕中,不自觉叹气,“唉,我这样是不是特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