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几个村子里灯火通明,村里村外,到处燃烧着篝火。
日伪军对那些活捉的八路军后勤人员,严格搜身之后,便绑住他们的手脚,推进一个个农家小院里,就不再理会他们了。
大青山这一带,驻扎了日伪军近万人,村子里,家家户户都驻满了,就连大街上还有驻扎的。看吧,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穿着黄皮的日伪军,到处都可以听到叽里咕噜说日语的小鬼子。
这些强盗,一进村子便像疯狗一样,开始搜索着好吃、好用的东西。看吧,在日伪军的追逐下,村子里马上鸡飞狗跳起来,一时间,鸡叫声、狗叫声、猪叫声和小鬼子的叫喊声混杂在一起,上演了一场场血腥的禽兽交响乐……
不久,村子里便飘出一股股各种酒肉的香气……
白石村村外,在几个重要的路口上,蹲着几组站岗的皇协军,他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话……根本不像是放哨的样子。今天,他们打了一场大胜仗,上上下下都非常高兴,给谁说,他们也不会相信,今晚会有八路前来偷袭!
村边的路口上,架着一只行军锅,锅下,柴火正旺,锅里咕嘟嘟地沸腾着,一股浓浓的鸡肉的香气飘散出来,老远就能闻得到,周围的伪军士兵们口水只流,舌头几乎都要咽下去了!
忽然,一个小个子伪军士兵冲过来,趁着伙夫没注意,掀开旅行锅,一马勺舀下去,便从沸腾的锅里挖出来一块大大的鸡腿。
“混蛋,馋猫,你敢偷吃!”老伙夫大骂了一声。
那个被骂作“馋猫”的士兵并不理会,一手抓出鸡腿就往嘴里塞,烫得吸溜吸溜的也不肯放手……
伙夫抓过马勺,照着他的脑袋就扣了下来,“馋猫”一边跑着躲避,一边吸溜吸溜地啃着鸡腿,真的就像一只多年没见腥荤的馋猫一样……
忽然,在馋猫的一侧伸出了一条粗壮的大腿,“馋猫”一不留神,便噗通一声被绊倒了!
“馋猫,你他妈的吃了等死啊?”一个声音大吼着,接着,一只肥厚的大脚踏上了“馋猫”瘦弱的后背。
“连……连长!”那个被叫做“馋猫” 的士兵吓得面无人色,话也结结巴巴地说不成个了,可是,他还是吃着那滚烫的鸡腿,那喷香的鸡腿很快就被他吃掉了。
连长勃然大怒,“他妈的!我叫你偷吃!我叫你偷吃!噗——噗——”连长硕大的大头皮鞋一脚一脚地踢着馋猫,馋猫一声声惨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其他士兵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惨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这些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显然都是最新加入伪军的饥民!
“连长,别打了!别打了!”年长的伙夫说,“哎,这些可怜的孩子,都饿了,恐怕他们从来都没有吃过鸡呢!”
“哼!不打他们不长记性!”连长大叫着,“你们都给我看到了,没有我的允许,再好的东西都不许跟我抢!奶奶的,老子还没吃呢,你这个混蛋就抢到老子的前头去了!?”
连长一把将馋猫拉起来,“啪——”照脸就是一巴掌,这一耳光打得干脆响亮,老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馋猫被这一耳光扇得老远,双手捂着脸跌跌撞撞地倒下了。
“你们都给我听着,”连长大吼着,“你们都给我在这里好好放哨!一会我来查岗,如果我满意了,等老子吃完了、喝完了,就分给你们一点鸡汤,否则,老子泼到地上,也不给你们这帮混蛋喝!”
“是!连长!”周围的士兵低低地答应着。
连长端着那锅鸡,跑进一个小院里享用去了。一个大块头士兵走了出来:“奶奶的,都是馋猫惹出来的!这一大锅,可是熬了四只鸡呢,不是馋猫惹连长生气,怎么着弟兄们也能分点吃吧!”
“是啊!都是这个馋猫该死!”
“揍他!揍他!”……
士兵们纷纷起哄,大块头走过去,从地上抓起馋猫,“啪啪”就是几巴掌……
“各位大哥……大爷……饶了我吧,我都三天没吃一点东西了……”馋猫可怜兮兮地说,“我实在是饿呀……”
“唔……”大块头停下了手,“你小子不是昨天才当的兵吗?”
“是啊,俺那边遭了水灾,颗粒无收,俺全家都饿死了,只剩下我到处流浪……”
“好!看在你饿得皮包着骨头的份上,我就不再跟你计较了!”大块头说,“不过,你要进村给弟兄们再搞一只鸡来,否则,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是……”馋猫浑身一颤,他不敢不答应。
“快走!”
“是是!我这就进村,我这就进村!”馋猫一瘸一拐地向村子里走去。
今天,是馋猫第一天当兵,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枪”这种凶器。一天以来,他战战兢兢地跟在队伍的后面,学会了开枪,虽然没有打死人,但他却见到了很多很多的死尸……在他的心目中,只要给他吃的,只要能活下去,让他干什么都行!
日伪军一进村,便勒令老百姓老老实实地蹲在家中,不许外出。村口,有几个不服从命令的老百姓被当场击毙,鲜血流得老远,此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出大门了。
馋猫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村子,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门口,可是,他连门都不敢进……是啊,该怎么对那些大爷大娘们说呢?跟那些小鬼子、土匪一样去抢?
不!他实在不忍心……馋猫为难了……
忽然,“咣当——”一声,一个小鬼子推开一家的院门闯了出来,手里捉着一直肥大的老母鸡。
“太君,俺家就还这一只老母鸡了,你就给俺留下一只吧!”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从大门里追了出来,“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吧,俺就是指望着这只母鸡称盐打油啊……”
那个小鬼子兴冲冲地向前走着,根本不理会老太太的话。老太太一双小脚咚咚咚地敲击着地面,竟然被她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小鬼子手里的母鸡,就开始了一番争夺!小鬼子当然不会放手,一时间眼前鸡毛飞扬,母鸡咯咯地叫唤……
“八格雅鲁!”小鬼子一声怒骂,飞起一脚,把老太太踹了个屁股蹲,他端起刺刀闪闪的步枪,威胁着说,“滚开,再不滚开,死了死了的有!”说罢,提着鸡就走。
老太太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太君,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吧,俺就是指望着这只母鸡称盐打油了……”
老太太好说歹说,那个小鬼子就是不理睬,提着老母鸡扬长而去。
老太太愤怒了,追,追不上,打,打不过,看来是再也要不回来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两腿,高声大骂起来:“天杀的小鬼子,你吃了俺的鸡长噎食,长倒食,噎死你!叫你们吃一口,死你们一口……”
一个头戴日军小帽子的中国人走了过来,显然是个翻译官,他对那个日军士兵笑着说:“太君,那个老太婆在骂你呢?”接着就是叽里咕噜一阵日语的交流 。
小鬼子气得马上转过身来,用蹩脚的汉语对那个老太太一阵大吼:“八格雅鲁!我大日本帝国皇军来到你们中国,帮助你们治理国家,共创大东亚共荣圈……我们吃你家一只鸡还不行吗?再骂,死了死了的有!”说罢,举起步枪向老太太冲了过来。
“小鬼子,你杀了我吧!”老太太跳起来,一头就向小鬼子冲去,她要夺回那只老母鸡,这只老母鸡是她家的心肝宝贝。扯来扯去,在一阵争夺中,老母鸡已经被扯得奄奄一息,眼看着就不能活了。
“天杀的小鬼子,二鬼子,你们没有一个好熊!”老太太又哭又骂,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了,“你们个个该死!老天爷让你们个个出门碰炮子……”
翻译官一声冷笑:“老太婆,你真是不知好歹!竟敢当着面骂皇军……看来,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太君……”
“嘿嘿……老婆子,死了死了的……”小鬼子举起步枪,一刺刀向老太婆刺来……
馋猫姓毛,因为馋,被那些伪军士兵称作馋猫,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有人让他来捉只鸡,他就来捉,可是,他曾经接受的私塾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正犹豫着走在这个街口上,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个老太太多像他的奶奶啊,“不!不要!”他大叫着!可是,已经晚了,他的叫声根本不能拯救那位老太太!
小鬼子一个突刺,就把老太太刺了一个透心亮……小鬼子的刺刀已经深深地扎入了老太太的胸膛!接着,刺刀一拔,一股鲜血箭一样地飞溅出来……
“奶奶!奶奶!”不远处的馋猫又失声叫起来!
“老婆子啊……老婆子……”一个老头从院子里冲出来,一把抱住了老太太的身体,“老婆子,你……你怎么样了?你不要死……不要死……”
老太太的身体抽搐着,胸口不断地向外喷涌着鲜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可是,已经说不出话了,鼻子、口里也不断地喷涌着鲜血,整个儿变成了一个血人了!
“老婆子,你慢走一步,我去给你报仇!”老头忽然跳起了身,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根长长的木棍,径直向那个小鬼子扑去!“畜生,你们都是畜生!小鬼子,快还我老伴的命来……”
霎那间,老头冲到了小鬼子的面前,他舞起木棍,劈头盖脑地向小鬼子打去!
那个小鬼子显然是个老兵,他并不慌张,身子飞快地后退一步,躲过老头的棍棒,然后,猛地一个突刺,“杀!”只一刀,便把刺刀从老头身体的一侧插了进去,从另一侧露出了刀尖……老头怔住了,手里的木棍“咚——”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小鬼子一回身,抽出了刺刀,又带出了一阵血雨,溅得大街上到处都是!
“啊——”馋猫第一次见到这种血淋淋的杀人!
“嘿嘿……支那士兵!”那个小鬼子狞笑着,走了过来,“好啊,好啊!我好久没有遇到过拼刺杀的对手了,过来,我们练练……”
那个翻译官叽里咕噜地给小鬼子说了一阵子。
“哦?你是这对老夫妻的孙子?”小鬼子说着生硬的中国话,“好啊!来,举起刺刀,替你爷爷奶奶报仇吧!”翻译官一脸恶笑。
馋猫端着一把中正式步枪,枪上连刺刀都没有安。就这个样子,当然不能跟小鬼子拼刺刀。现在,馋猫刚刚学会开枪,其他的一窍不通,哪里懂得什么刺杀?就是在步枪上安上刺刀,这么简单的活,他都不会……
馋猫听懂了小鬼子的话,咬着牙,举着步枪,连连扣动了扳机,可是没有子弹射出枪膛!
“哈哈哈……新兵蛋子!你还没有打开保险呢?”小鬼子大笑着说,“你的枪膛里有子弹吗?”
“快快地上刺刀啊!”翻译官也替他叫了一声。
馋猫怔怔地摇了摇头,是啊,他根本没有刺刀。
“八格雅鲁!”小鬼子一声冷斥,以为这个中国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呢!他端起步枪,恶狠狠地向馋猫冲了过来!
望着越来越近的刺刀,馋猫银牙紧咬,就要迎上去。忽然,一只手从暗处伸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接着,劲风一刮,一个东西从他的面前冲了出去,只听“哦——”地一声,一把匕首正中了小鬼子的咽喉! 无敌神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