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强休息了一阵,找了个老百姓的尸体,看看棉袄棉裤还算干净,便换上了。
你看他,高高的个子,补丁摞补丁的土布棉袄棉裤,敞着怀,没有内衣,更没有外套,一条破破烂烂的围脖当做腰带缠在腰里,驳壳枪、匕首都贴身保存着,三八步枪不好带,便找了个地方埋藏了起来……李自强双手抱着膀,抖抖索索地向蒙阳城走去。
蒙阳是一座县级小城,四周建有围墙,高高的厚厚的城墙老远就能看得到,城墙上驻有日军和皇协军,城墙外有一条四五米宽的护城河,城门口有一条宽宽的吊桥,白天落下,晚上拉起,不经过吊桥,一般人休想进得了城。
此时,正值傍晚,但进出蒙阳城的人并不多。城门口正有几个日本兵和皇协军警戒着,严格地盘查着过往的行人。
李自强来到城门口,两个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哇哇地叫着,奔了过来。
“你的什么的干活?”
“我的老百姓的干活。”李自强一边说,一边就想走进城去。
“站住,再向前走,死啦死啦地有!”鬼子兵说。
李自强面不改色心不跳,像铁塔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太君,一看这个人的样子,就是个乡巴佬,”一个皇协军士兵说,“让他进去吧!”
另一个士兵说:“哼,穷光蛋一个,没有油水可捞!滚吧,滚吧!”
“吆西!”
李自强举步走进了城门。这时候,新升任皇协军连长的黄二走下了城墙,这一天,守卫南门的是他们连,他的连队里又补充进了新的血液,也差不多满员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得过来看看可不是。
黄二盯着李自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小眼一阵叽里咕噜乱转: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我来城里看望外婆……”李自强随便找来个理由。
“有没有良民证?”
“没……没有,我是山里人,我们村里没发良民证。”
“你是哪个村的?”
“老总,俺是王沟的。”李自强知道的村子名也不多,总不能说是李庄的吧,那会引起怀疑的,只好说是王沟的了。
“王沟?”黄二马上想到那天的王沟激战。
“你们王沟村的保长是谁?”
“王士申。”
“噢,不错,”王二说,“听说前两天你们村来了八路?还跟皇协军打了一仗……”不好!李自强暗暗叫苦,事情恐怕要糟糕!
“嗯,是啊,是啊,”李自强说,“那天夜里,打得可凶了,吓得我一夜都没有睡好!”一脸的恐慌。
“你叫什么名字?”
“王小三!”
“不对,我看你在撒谎!”黄二诈起人来,“我看你是八路的探子?!”黄二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王八盒子,指在李自强的胸口。
“不,老总,我是本分的庄稼人!”李自强露出害怕的样子,“老总,求求您让俺过去吧,俺外婆就要死了,她老人家临终不能咽气,只想看我一眼……”
“哼哼,你小子伪装得很像啊,可是怎么能挡得住老子的眼睛!”黄二恶狠狠地说,“看看,你那裤脚上,哪里来的血?我看你就是个八路的探子……”
“冤枉啊,老总,我不是八路,我真的不是八路!”李自强说,“裤脚上的血是今天早晨我的鼻子破了,崩上去的啊……老总……”
“你不是八路,也是通共的刁民!”
“不,我不是!”
“你是从风山上来的?”
“没有,我是从大路上走来的。”
“哼,你的鞋子上沾着山地里的泥和草,裤角上还沾着有刺的粘羌子。”
“那一定是我走过家前的一条小沟粘上的……”
“少废话!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马上冲过来两个士兵,提着大枪就向李自强奔来。怎么办?只要他们一搜索我的身体,就会真的露馅了!这个家伙真的看出什么破绽来了吗?不可能!一定是想从我的身上捞点油水……李自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老总,我这里还有几块大洋,是进城给外婆买点吃的用的,孝敬您吧!”李自强极不情愿地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把大洋,抖抖索索地递了过去。
“哈哈……你小子早拿出来不就结了!”黄二一声哈哈大笑,捏着手里的银元,如获至宝,“滚吧,滚吧!该到哪到哪里去吧!”
李自强终于走进了蒙阳城,顺着南北大街向前走着,一路上清清冷冷,如同深秋霜打过的田野。大街上到处都有日军和皇协军用沙包堆砌的街垒,到处飘扬着那白底红日的日本膏药旗,一些重要的地方还建有拦路的木桩和铁丝网。
路旁,有一座小小的关帝庙中,没有香火,武圣关云长塑像已被多年前的香火熏黑,但现在却被灰尘遮封了。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多关门闭户,鲜有人出入。
城内,街道并不很宽,但也纵横交错,井然有序,显示出这座古城曾经的繁华。
街上来往的行人很少,街道两侧大多是黑色瓦房的商铺,蒙阳城内已经十室九空,大多数人家都已经举家外迁躲避战乱去了。家家关门闭户,连孩子大声哭叫都听不到,狗啊鸡啊的叫声就更听不到了,早被小鬼子们抢着给吃光了,就还只有人肉他们暂且不吃。
李自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来到一家大门口,推了推门,大门竟然应声而开,李自强轻快地闪了进去。这是一个四合院,看来主人家还算殷实,可是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一点人声。
奇怪,家里没人?那怎么还没有锁门呢?李自强在院子里,房间里仔细地搜索了一番,各处都是敞着门,没有一个人影!家里的生活用品很少,只有一些大件的家具。看来,这家人家搬走了,只是走得也太仓促了吧,连门都没有上锁!
李自强笑了,也好,我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番,到了夜晚也好想办法去搭救小梅。想到这里,李自强把身上的行囊往空荡荡的大炕上一放,身体一躺,便小憩起来……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隐隐约约中,李自强似乎听到了一丝人声,他机灵地爬起来,抓起驳壳枪,打开保险,调好单发的按钮,匕首放到了最趁手的位置,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大门口,走进了两个日本士兵,一边走,一边用日语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话,李自强能听得懂:
“让我们去潜伏,这么冷得天,也不发御寒的鹅绒被,谁受得了!”
“可是,不出来潜伏那可是抗命啊!”
“是啊,我们二十多人哪个敢不服从!”
“那‘无敌神枪手’可不是谁都能碰的,听说,今天我大日本皇军出行不利,一个小队伤亡了一半!”
“是啊,听说都是头部中弹、脑浆迸裂而死!”
“厉害!厉害!这就是那无敌神枪手的杰作!”
“太厉害了,我们这些人哪个也不是他的对手!我看啊,我们还是呆在这座房子里好好暖和一下吧。”
“说的是,天亮了,我们就回去交差……”
这两个小鬼子年纪比较大,是在平型关战役和临沂阻击战之后新补充进来的日本兵,本是东京的普通商人,没有经过多少系统的军事训练,因身体强壮,枪法还行,竟然被龟田选出来当狙击手候选人了。
两个小鬼子一边说,一边走进了正房,径直向李自强的这间卧室走来,看来已经是这座房子的熟客了。李自强掖起驳壳枪,抓出了那把刺刀,悄悄地藏在门后……
“吱扭——”一声,门开了,一个小鬼子当先走了进来,这个小鬼子个子特矮,只能到李自强的腋下,看看机会难得,李自强闪电般地一个肘击,正中小鬼子的太阳穴,“咕咚——”一声,小鬼子仆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咦——你怎么了?”后面的那个小鬼子,并没有看到李自强那闪电般的肘击,见同伴忽然倒下来,感到非常奇怪,正要蹲下身来查看一番,忽然觉得脖子一疼,自己的血“吱——”地一声,从颈动脉中喷薄而出。他想大叫,可是气管已断,哪里叫得出声?临死前,只看到眼前一个身影闪过,哦,莫非这就是无敌神枪手?这小子的刀法也不错……
李自强杀掉了这两个日本士兵,身上没有喷到一滴血迹,他只将刺刀在小鬼子的身上擦了擦血,便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听小鬼子说,他们的长官已经派出了二十多名神枪手在各处潜伏,专等我出现……厉害,这个小鬼子果然厉害!如果不知道这个消息,冒然走上街道,我非成为狙击手的靶子不可!
看来,今晚得特别小心,这些小鬼子枪法好的很多!
咦,忽然,李自强灵机一动,落到了小鬼子的身上。衣服,对,我换上小鬼子的衣服!在李庄,我穿着皇协军的衣服,就曾干了几件漂亮的事情,今晚我穿上小鬼子的衣服,应该是个更好的选择!小鬼子一看是自己人,自然不会射击了,就是问话,也难不倒我,老子可是会日语的!
李自强把击昏的小鬼子的衣服脱了下来,上身衣服还可,就是裤子太短了,就像个大裤衩一样,不伦不类。没办法,李自强只好穿上了另一个小鬼子的裤子,好在裤子上没有溅上鲜血。你看他,戴着日本士兵的小帽,两耳前还有两片厚厚的布片,看来是防冻耳朵的,盘着罗锅腿,走起路来一闪一闪的,就像个猪八戒……
李自强从小鬼子的手里换了一把上好的三八步枪,收集了几十发子弹,又从一个小鬼子身上摘下了一把士官刀挂在腰里,从他的肩头解下一个皮制的手枪套斜挂在身上,李自强摸出手枪看了看,这是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因手枪外套像王八,因此,我们中国人往往叫它王八盒子,这种枪大多是日军下层士官自卫的武器。
李自强收拾停当,走出了小院……
外面,漆黑一片,小风呼呼的刮着,刺得人脸上如刀割一般,怪不得小鬼子不愿意潜伏!这么贼冷的天,谁愿意出门受罪啊!
李自强判定方向,悄悄地向白天看好的皇协军司令部摸去。他相信,小梅一定就在刘黑七的皇协军司令部里!
李自强小心地走着,注意观察着街道的地形,判断着哪里可能是小鬼子潜伏的地方。风呼呼地刮着,夜漆黑一片,能见度很低,没有人声,看不到人影……
这绝对是一个救人的好时机,不过也是狙击的好时机! 无敌神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