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堂威武森严,衙役手拄杀威棒分列左右,山西巡抚于谦高坐书案后,手扶惊堂木,叶三坐在右首,看着面前的三份宗卷,一份是清溪县县令王怀的无头结案宗卷,称原告卞家村郎中之女琴姑状告同村王御史的公子王宾调戏她时,被父亲卞郎中看到,卞郎中拿起一把菜刀去杀王宾,被王宾夺下菜刀,反把卞郎中杀死。零点看书www.作案过程被琴姑亲眼所见,调戏证物为绣鞋一只,作案凶器菜刀一把。证据确凿,然王宾具不招供,不承认杀人,也无调戏之事。因王宾乃御史之子,县令不好动刑,无法结案,上报知府衙门,同样无法结案,认定为奸杀案,解到省城。
第二份宗卷是山东巡抚李家珍的结案宗卷,宗卷记载,大堂之上,琴姑供出王宾调戏她,并脱去一只绣鞋,出去时被卞郎中听到,郎中起来捉贼,被王宾杀死。王宾不招,李巡抚动了大刑,王宾受刑不过招供,结案为图奸杀人。
第三份宗卷是王御史告了御状,宣德帝批交刑部复审的宗卷,刑部尚书吕毅提审王宾和琴姑,琴姑当堂痛骂王宾,吕毅见王宾文弱,不像是杀人凶手,于是推翻原案,但又找不到凶手,一时没有结案。上报朝廷说案中有疑点,需委派正直大臣重审。
叶三看了宗卷,也不敢断定就是他熟知的案情,如果说看过的电影是导演编剧胡编乱造添加的情节,和现在的案情不符,如果他冒然说出案情的曲折,到时驴头不对马嘴,那丑可就出大发了。于是决定先看看再说,看看于谦怎样审理此案再做定夺。
于谦见叶三看完宗卷,就征求叶三有什么看法,他对此案也没什么头绪。
“叶大人对三份宗卷有什么看法?”
“于大人,三份宗卷叙述的案情都有不同,疑点颇多,还需提审一下原被告,重新立案。”
“叶大人看先提审谁好呢?”
“我看先提审王宾吧,看他如何辩驳。”
“好,带人犯王宾到堂。”
王宾被衙役带到大堂之上,跪倒堂前就大喊冤枉。叶三见王宾披头散发,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可见受过大刑。看相貌确实眉清目秀,文弱书生一个,于谦问他怎么结识琴姑的,王宾一口咬定不认识琴姑,只是有一天从卞郎中门前走过,瞧见一个少女和中年妇女说话,自己就匆匆走过,也不曾答话交谈,不知为何杀人的事就落到自己头上。于谦见问不出什么,就令衙役带王宾退下。
“叶大人认为王宾可有虚言?”
“于大人,三份宗卷记载王宾至始至终都不认识琴姑,没有丝毫改变,始终如一,说假话不可能都是一般无二,可见并无虚言。再看琴姑的叙说,每次都有变数,一会儿说卞郎中看见王宾调戏她,一会儿又说卞郎中听见王宾调戏她,关于物证绣鞋的事,也是一会儿说王宾拿了她的绣鞋,一会儿说王宾脱了她的绣鞋,显而易见琴姑说的不能确定,还是提审琴姑,把案情的始末再重新叙说一遍,看看有没有疑点。”
“好,带琴姑上堂。”
琴姑上了堂,于谦一拍惊堂木:“琴姑,你供认认识王宾,可王宾供说不认识你,且从你家门前路过不曾于你交谈,可有此事?”
“他与奴家交谈过,奴家问他姓名,他说是王御史的公子王宾。”
“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吗?”
“是的,奴家不敢撒谎欺骗大人,大人要替奴家做主啊!”
于谦见琴姑确实见过王宾,到底是谁说了假话呢?于谦看了看叶三,叶三点了一下头,案情确实有些与他知道的相似,看琴姑也不似说谎。
“琴姑,我来问你,你和王宾交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说了什么?”
“这……”琴姑脸上一红,低头没有回答叶三的问话。
“如实说来,免得皮肉受苦。”于谦见琴姑犹豫不说,可见叶三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是在子时,奴家的家里。”琴姑小声地说,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她在私会王宾。
叶三见琴姑上路了,案情有了进展:“于大人,下面由我来问琴姑可以吗?”
“叶大人请问。”
“琴姑,我来问你,当时在你家,你可见到王宾?”
“见到了,当时我们还交谈了两句。”
“在你家里什么地方交谈的,是当面交谈的吗?”
“奴家是清白之女,在夜晚子时,不会单独见一男子,奴家是在屋里,王宾在窗外和奴家说话。”
“哦?他在窗外,你可真切地看到他是王宾?”
“这……奴家没看到,可他自己说他是王公子。”
“那绣鞋是怎么回事?你在堂上说过王宾拿了你的绣鞋,又说过王宾脱了你的绣鞋,没有见到他,王宾是怎样脱了你的绣鞋的?”
“大人,那是……那是奴家私会王宾时,从窗口递给他的。”
于谦一听,心中大怒:“大胆刁民,为何几次三番说王宾脱了你的绣鞋?”
“大人,奴家不敢说谎,只因那绣鞋是定情之物,交给王宾,王宾却不认账,奴家一时气不过,才那样说的,那绣鞋,奴家确实给了他。”
“你给他绣鞋做定情信物,当时可看见他就是王宾?”
“天色黑暗,奴家只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没看到脸。”
“那就是说,你也不能确定那男子就是王宾?”
“大人,那是他亲口对奴家所说,怎会有假?”
叶三一看有戏,琴姑越来越上道了:“于大人,琴姑见没见到王宾是此案最大的疑点,只要找到当晚子时去琴姑窗外,拿走绣鞋的男子,就可找到正凶。”
“不错,带王宾上堂。”
王宾上堂,琴姑又开始啼哭怒骂,但被于谦制止了:“王宾,本官问你,你可去过琴姑家?”
“不曾去过,也没和她说过话,就是见过她在卞郎中门前和一个中年妇人说话。”
于谦拿过那只红缎绣鞋:“你可见过这只绣鞋?”
“以前在大堂上见过,是大人出示的证物,在别的地方没有见过。”
“大人,他说谎,那绣鞋是奴家亲手交给他的。”
“住口!现在又说绣鞋是你亲手交给他的?不是他拿的?也不是他脱的了?”
叶三见案情有了转机,伸手拉了一下于谦的官服,小声地说:“于大人,那绣鞋是真实存在的,也就是说琴姑确实把绣鞋给了一个人,但不一定是王宾,而是另有其人。琴姑肯定接触过其他人,才把绣鞋给错了。”
“嗯,待本官问来。琴姑,是不是你还认识什么人,而此人冒充王宾,拿走了绣鞋?”
“奴家不出门,能认识什么男子?”
叶三见琴姑不承认把绣鞋给错了人,又听她说不出门,突然眼前一亮:“琴姑,你说你不出门,那么王宾是怎么看到你和一中年妇人在说话?那妇人是谁?”
“啊!那妇人是奴家的邻家王寡妇,经常在门外说会儿话也是有的。”
叶三见琴姑和王宾说不出什么重要的情节来,现在又出现了一个重要证人王寡妇,于是又和于谦耳语了一番。于谦命衙役带下两人,便签提王寡妇到案,并依叶三耳语之计,故意喝问王寡妇:“卞氏琴姑供出和王公子成奸,是你从中牵引,可有此事?”
王寡妇忙呼冤道:“这丫头思春,自己想人家男子,我不过同她说几句玩笑话,她却当真了,还生了相思病,后来的事,民妇就不知情了。”
于谦见王寡妇确实知道点什么,不可放过:“你和琴姑开了什么玩笑?从实招来!”
王寡妇不敢不说,就说了那天在门外闲聊见过王宾的事来。那天琴姑和邻家王寡妇在门外闲聊,恰好王御史的公子王宾从门前走过,琴姑已芳龄十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见了王宾风度翩翩的样儿,不禁含情脉脉,那双秋波更是秋水盈盈地偷瞧着王宾,可王宾并没有留心,低头走过。王寡妇在旁边瞧出琴姑的心事,便顺口扯谎要给琴姑做媒,并且称自己认识那个俊俏的少年郎,他是王御史的公子,如今还没有妻室,如果姑娘看中了他,她便叫王公子上门来求婚。琴姑当时听了,正和心意,面子上却觉得害羞,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了一会儿话,王寡妇回去了,琴姑只当她的话是真的,伸着脖子一天一天地盼望着王公子来提亲,可终不见王公子的媒人来。朝思暮想的竟得了一场病。王寡妇得知琴姑病了,就过来探望,琴姑脱口就问王公子的事怎么样了?王寡妇见问,知道琴姑把她的玩笑话当真了,可又不好意说穿,只得拿话来安慰她,只说这几日忙,还不曾去王公子家里去,过几天亲自去一趟,保证说下亲事。琴姑还是把王寡妇的话当真了,微微点头称谢,又开始漫长的等待。
“王寡妇,你可真的去了王公子家?”
“没有,民妇怎么能攀得上御史家公子啊?”
“好!带琴姑上堂。”
琴姑又被衙役带上堂来:“琴姑,本官问你,王寡妇可曾答应为你做媒?”
“答应过,可去没去,奴家就不知道了。”
“那你前几次为何没有说出这些有关王寡妇和王宾的事?”
“奴家怕连累王寡妇,再说这也是奴家难以启口的事。”
“哼哼!看来你们两个刁妇隐瞒的事还真不少。王寡妇,本官问你,你和琴姑开玩笑的事还对什么人说过?”
“青天大老爷,民妇没对谁说过此事。”
叶三见案情又到了关键时刻,忙对于谦耳语,于谦点头称是,从签筒里拿出一签,扔在了堂下。
“刁妇大胆,还不从实招来?大刑伺候!” 调教明朝